“姓祁的玩太極,你是耍賴皮,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愛妮婭道,“她到朝明到底幹嘛我也不確定,明天找祁書記麵談吧,總得有個結果反饋給中組部……不談她了,再說陳皎吧……”


    方晟一驚一乍:“他又怎麽了?”


    “聽說準備援邊,這是什麽情況?他來朝明後我是準備重用,分管領域都是基礎好容易出成績的,曆經辛苦把根基做實,怎麽又想挪窩?不帶這樣沒責任心吧?這是泱泱大省,舉世矚目的經濟重地,不是在鄉鎮可以蹦來蹦去!都這麽玩,以後哪個敢帶他?”


    聽出愛妮婭話中的怒意——對她來說很少見的,方晟趕緊解釋:


    “可能是最高層關於人材培養的戰略性調整,因為陳皎這批人先天不足,無論怎麽補課都沒法跟吳鬱明、方晟等從基層打拚出來的抗衡,而且沿海省份人材輩出競爭激烈,經濟形勢又前所未有地複雜,因此考慮讓他們援邊援疆,劍走邊鋒以達到出奇製勝的效果……”


    方晟將上次在京都吃飯時與陳皎的密談複核了一遍,強調陳皎本身也不想去邊疆,那裏的困難難以想象,同樣需要豐富的基層經驗和正治智慧。


    愛妮婭沉默片刻,道:“看樣子頂不住了,且不管他,反正朝明也不缺他一個副省長,能幹的比比皆是!再說最後一個麻煩,關於phoebe……”


    “啊,你真沉得住氣,把兒子的事放到最後!”


    “開始就談兒子,咱倆還能心平氣和談工作?”


    方晟無語:“你有大將風度,佩服佩服!快說phoebe!”


    “大概水土不服的緣故,我姐在德國患了種慢性病,那邊醫療技術高超但看病太麻煩,預約製度出了名的僵化刻板,隻能回國治療……”


    “那麽phoebe……”方晟倒吸一口涼氣,“沒人照顧?你不是好幾個姐姐麽,換一個行不行?要不接回來,我設法安排?”


    “我的姐姐們當中隻有二姐做足全套手續,換人過去容易露餡;回來更不現實,phoebe隻會講英語、德語,語言關是個難題,而且京都、雙江、朝明都不合適……”


    想了又想,方晟鼓足勇氣道:“要不托附給堯堯?她在英國得到軍情六局庇護,fbi暫時沒奈何。”


    “我考慮過,後來否決了,”愛妮婭道,“在趙堯堯心目中我是你的良師益友,而非炮友,如果知道你把我都睡了還生下兒子,心裏什麽滋味?再說她孤身帶倆孩子已經夠惹人注目了,突然加上phoebe,外界議論不說,fbi上門一網就是仨,試問你總共幾個孩子?”


    “那……你有什麽主意?”愛妮婭不是那種遇事沒主見,隻曉得問“怎麽辦”的女人,打這個電話就說明已有成熟方案。


    “清華大學經管學院有個同學就在德國工作,汽車行業高管,生活富足,與我交情不錯,屬於那種可以保守秘密的朋友,我準備把phoebe送他那兒過渡段時間,等國內找到人再說。”


    “女同學?女人友情都是塑料花,經不起考驗的。”


    “男同學。”


    見她言簡意賅到沒有修飾,方晟倒起了疑心,問道:“男同學交情不錯?”


    “好吧,他在清華追求過我,沒接受而已,如今娶了位金發碧眼的洋妹妹,生活很幸福。”


    “這層關係……”方晟沉吟道,“時間短些還可以,但不能超過半年。你姐的慢性病恐怕一時半會兒治不好吧?”


    “即便治好也不肯去了,語言不通、人地兩疏,成天守著孩子哪兒都去不了,真的跟坐牢差不多,換你也不肯的。”


    長時間思考,方晟道:“我想想,這事兒得認真想想,必須讓phoebe在德國紮根……”


    “嗯,我也這麽想。目前來說他是你所有孩子中身份保密得最深的,我希望保持下去。”


    這句話說得很到位。


    小寶、小貝、楚楚是眾所周知;臻臻的身世嚴格對外界保密,但樊家起碼有四五個人知道;越越長期跟在趙堯堯身邊,但方晟身邊幾個人心中有數;看來隻有phoebe處於極度保密狀態。


    fbi知道phoebe的存在,卻不知道生活在何處。


    快掛電話前,愛妮婭閑閑地說:“換屆在即,肖挺有沒有落處?”


    “沒聽說啊,你那邊祁書記聽到風聲?”


    “一號首長在朝明任省長時,姓祁的是省正府秘書長,這層關係夠緊密吧?當時一號首長最鍾意祁寫的材料,基本看都不看直接拿到會場宣讀,你想想該有多信任!你敢開會前不事先看一遍秘書的講話稿麽?”


    “會不會直接進常委班子?”


    “朝明是經濟大省,以前有過先例,不過,怎麽說呢?同為沿海派的二號首長似乎不待見……”


    方晨笑道:“就象肖挺是二號首長的密友,卻不為最高層喜歡一樣,過於親密是柄雙刃劍啊。”


    “估計他倆進正治局都沒問題,方晟,你真的對換屆不感興趣,沒打聽其中內幕?”


    “感覺離我太遠,力量也夠不著,與其很尷尬地刷存在感,不如置之度外,喝茶看戲。”


    愛妮婭喟歎道:“我大概入戲了吧,成天豎著耳朵唯恐漏掉京都方麵一絲信息,明明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調整,我也要四處搜集資料潛心研究,再這樣下去,我都擔心重蹈薑姝的複轍。”


    “你是主政一方的大吏,省委書記變動關係到朝陽日後走向,關注是很正常的事,不過,更隱密的交易深藏的水下,表麵看到的、聽到的不足為信,從這一點講最好捂起耳朵做自己的事,該來的總要來,不會因為你提前知悉就變化。”


    “說得對,方晟,我……”愛妮婭遲疑半晌道,“我是不是老了?以前都是我對你諄諄教誨,耳提麵命,如今怎麽反過來了呢?”


    方晟笑道:“因為我逐漸成熟了,還因為你是媽媽,不象從前決斷而殺伐,更因為你是省長,考慮問題更加複雜周全,這個解釋能否讓你放寬心?”


    足足聊了四十多分鍾,兩人才意猶未盡收線。


    第二天上午吳鬱明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一大堆議題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國騰油化改製方案。


    某種程度講也是一次試水,試探林楓到底偏向哪股勢力。


    由於權力版圖發生變動,彼此都很謹慎,常委會氣氛沉悶而拘謹,活躍如成槿芳都低調許多,而新入局的林楓則有些意興闌跚,仿佛遊離於會議之外,每個議題都不發表意見,被問及時低沉地說“同意”。


    可以理解。無論正治地位還是經濟體量,鄞峽跟瀟南沒法比,更不用說分工。林楓在瀟南雖是沒掛具體職務的專職常委,卻實際分管招商引資、重大項目落地等實權領域,到了鄞峽隻是務虛居多的統戰部長,心理落差太大了。


    輪到改製議題了,頭一次列席常委會的於正略有些緊張,連喝幾大口茶鎮定情緒,提綱挈領介紹了國騰油化改製實施方案。


    聽完介紹,會議室一度沉默。


    吳鬱明環視眾常委,道:“各位有什麽意見?沒有的話就一致通過了。”


    成槿芳哪肯方案輕易過關,就算拖也要拖兩三個月,當即道:“關於方案,我有幾點個人想法供各位斟酌……”


    她從法人治理結構到市場化思路,從資產、人員重組到補償、出讓方案一口氣說了九條意見!


    除了林楓不知情外,在座常委都明白憑她那點水平根本說不出這通名堂,必定都是郜更躍的“個人想法”。


    房朝陽率先發難,道:“成秘書長所說的意見,絕大多數是去年常委會通過版本裏業已否決內容,現在再退回去討論隻會耽誤時間,也沒必要,我們還是尊重前任常委會決議,根據當前形勢做些微調即可。”


    “照房部長的說法,既然形成決議幹脆一字不改好了,為啥拿出來重新審議?”成槿芳最擅長胡攪蠻纏,“修訂調整,啥意見都能提對不對?”


    耿大同及時跟進:“關於方案裏涉及的人員補償標準,的確需要商酌。充分照顧離退休、病休、內退人員利益是應該的,但要兼顧企業承擔能力,不能影響改製後正常生產經營,改製初衷是推動國騰油化發展,而非倒退。”


    “按國騰油化成立以來發展態勢來看,郜總功不可沒,”慕達拍馬上陣,“作為現任集團負責人,郜總應當享有控股優先權,就算政策略為傾斜些,我想不管哪個層麵都說得過去,也能保持國騰油化平穩過渡嘛。”


    方晟閑閑地說:“改製後是否續聘郜總關係到國騰油化穩定,我不同意這個觀點。”


    慕達老臉一紅,有招架不住之感。


    沒等竇康幫腔,方晟又說:“大同市長所說的補償標準,修訂方案時精心做過測算,當然兼顧到企業承擔能力。因為補償款而搞垮一個企業,別說雙江,放眼全國都沒有先例,大同市長認為呢?”


    竇康又待接碴,這回被吳鬱明搶先半拍——他實在厭倦反複糾纏於方案細節,沉聲道:


    “在國騰油化改製問題上,我跟方市長態度一致,那就是不必對方案吹毛求疵,先幹起來,邊操作邊調整!如果哪位常委覺得沒必要改製,或強烈反對改製方案,可以直接向省委反映!”


    方晟緊接道:“市正府將成立國騰油化改製工作領導小組,我任組長,華葉柳任副組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主任就是今天列席常委會的於正同誌,具體負責改製各項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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