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方晟早早趕往機場,白翎卻賴在臥室睡懶覺。


    白老爺子晨練時聽說孫女還沒起床,惱怒道把她拉起來!懶懶散散,哪有半點軍人風範!


    秘書輕聲說昨晚方晟在這兒過了一宿,大清早走了。


    噢……


    白老爺子頜首表示理解,在後花園連走十多圈,直到出了一身微汗才歇下來,這時前院通報京都警備司令部有人拜訪。


    警備司令部殷誌勇是樊家派係,跟白家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大清早跑過來幹什麽?


    白老爺子有些愕然。


    秘書趕緊打開文件夾,將昨晚後海酒吧發生的事件簡明扼要說了一遍。聽到最後,白老爺子麵露微笑點了點頭,吩咐前院讓來客稍等片刻,換好衣服再過去。


    白老爺子已洞察白翎表麵上胡鬧一氣,把事態弄得很大,實質試探各方反應的深層次考量。


    更明白殷誌勇已向樊老爺子緊急回報,今早派人前來有“登門道歉”之意,這是一種政治姿態,更是白樊兩家真正和解的標誌!


    孫女已下得一手好棋了。白老爺子拈須自得地想。


    白翎一覺睡到上午十點多鍾,起床時仍覺得全身酥軟無力,腦裏浮起白居易那句“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君王恩澤時”,嬌滴滴的黃花閨女剛剛入宮便遭到正值強壯之年的唐玄宗摧殘,實在難以消受。


    昨晚原本信心滿滿,不料長驅直入的方晟瞬間擊潰馬其諾防線,打得她丟盔棄甲好不狼狽。


    霎時才明白什麽瑜珈、什麽保養全是騙人的!


    一場苦戰之後,白翎立即進入夢鄉,一夜無夢。清晨依稀聽方晟說要早點去機場之類,她累得睜不開眼,有口無心地應了幾聲,再醒已是日上高竿。


    老娘真的老了!


    白翎心裏哀歎道。身體差到這個程度,還跟仍奮戰在第一線的魚小婷較什麽勁?更別說薑姝、徐璃份外妖嬈,春蘭秋菊各勝擅場。


    當年趙堯堯果斷避居香港,會不會也因為力不從心?


    拖著疲乏的身體到前院開車,卻見一行軍人從老爺子書房魚貫而出,打聽之下才知道京都警備司令部的人過來打招呼,說昨晚純屬誤會,多有得罪,望白老爺子海涵。


    殷誌勇也是很驕傲的人,不會無緣無故低頭,能迫使他這麽做的隻有一個人:樊老爺子。


    不錯,目的達到了。


    來到單位,看來領導和同事們都聽說昨晚發生的事了,紛紛向她行注目禮,卻沒人敢詢問細節。


    從側麵打聽,京都圈子早已傳遍,說是方晟故意拉燕慎到後海酒吧設下圈套,把小鬆和宇涵等人狠狠教訓了一通!


    說來說去,跟白翎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把賬都記到方晟頭上。


    可見方晟在京都圈子裏的形象之惡劣!白翎暗笑不已。


    大清早趕飛機的方晟還蒙在鼓裏,從上飛機便關了手機,抵達雙江直接來到於道明辦公室,剛進去就被指著鼻子埋怨道:


    “你去京都是找關係走後門,鬧那麽大動靜幹嘛?你老丈人打不通你的手機,把我訓了一通,你說我倒黴得,真是躺著也中槍。”


    方晟對不怒自威的於雲複也有點發怵,連忙問:“他聽說什麽了?昨晚的事我可是受害者,您瞧,臉上還有兩塊青腫。”


    “京都圈子可不這麽說,都傳聞你給人家設陷阱玩仙人跳,誘使燕常委出動禦林軍……”


    “六月飛雪啊,冤死我也!”方晟叫道,“我敢對天發誓,整件事的確是個意外,那個該死的小鬆等幾個公子哥也純粹沒事找事,至於禦林軍,我真的一點都不知情,沒聽到燕慎打電話說了什麽。”


    於道明表示不信:“現在你倒推得一幹二淨,昨晚可是威風八麵,把人家派出所長打得奄奄一息。”


    方晟叫苦不迭:“天呐,連二叔都不相信我!您想啊,我這身板兒打得過派出所長嗎?我官做得再大那也叫襲警對不對?傳這些謠言的人都是豬腦子啊!”


    “你的意思是相信謠言的人也是豬腦子?”


    “不敢不敢,我是說謠言編得沒水平,有火上澆油之嫌。”


    “既然是傳聞,多少總會有誇張成分,誰叫你惡名在外呢?”於道明笑道,“徐璃還沒回來,看來京都之行不太順利。唔,你覺得沒有她那條線呼應,單靠提拔何焱行不行?”


    方晟沉吟道:“最好要有人捅破這層窗紙,告訴何世風我們在乎什麽,我們也知道他在乎什麽,這就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於道明搖搖頭,皺眉道:“我最不愛聽你說話!把很含蓄的事說得這麽庸俗,真是……拉低我們的檔次。作為黨員幹部,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沒有陰謀,隻有陽謀。”


    “好好好,我是大學生村官出身,帶有洗脫不掉的鄉土氣息。”方晟舉手投降。


    “範曉靈還是鄉鎮婦女幹部呢,說話斯斯文文,一看就是高素質人材。說吧,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方晟這才把解決吉榮峰調動問題後,突然冒出蔡副書記和牛博士主導的課題,以及談妥後蔡副書記為表示感謝,臨時約到酒吧的經過。


    於道明聽得連連驚歎,說方晟總有各種奇遇,昨晚的事又是明證。


    “課題費從哪兒出?我知道堯堯在香港股票做得很大,但最好不要把她牽入其中,她是你、甚至整個於家的避風港,關鍵時刻得有退路,明白我的意思?”


    方晟笑道:“這個不用二叔費心,山人自有妙計。就是嶽父那邊要麻煩您解釋一下,我怕笨嘴笨舌說不清楚。”


    “你再笨嘴笨舌沒人會說話了。”於道明笑罵道,心情很好。


    出了門手機響起,竟是愛妮婭打來的,一接,就聽她說:


    “我在省正府大門對麵的茶吧,趕緊過來。”


    “啊!”方晟心一緊。


    自從愛妮婭被有關部門監聽之後,兩人已習慣不在手機裏說機密的事。但非愛妮婭親自跑過來,必定有大事發生!


    省正府大門斜對麵的清風商務茶吧,市場定位就是全省各地來省正府跑項目、要資金、疏通關係的官員和老板,設計非常高端和隱秘。進門轉過屏風便是曲徑複雜的巷道,兩邊分布著各式包廂,都不大,頂多容納七八位客人。由於設計的藝術和水平,很少有不同包廂的客人相互撞臉。


    價格也不菲,每客200元,不過來這兒的人有誰在意價格?更說白了,有誰沒事跑這兒喝茶?


    方晟匆匆推開包廂,愛妮婭正坐在窗前慢悠悠喝茶。一晃十年,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霎時方晟有種時光凍結的感覺。


    依舊是金領麗人的儀態萬千,高鼻梁,長睫毛,嘴唇小巧單薄,下巴與臉頰形成完美無瑕的弧度。


    臉上保持若有若無的微笑,那是一種禮節性的,隨時可能轉化為雷霆萬鈞,也可能變得冷若冰霜。


    就是找不到那年黑潭山稍縱即逝的柔情蜜意,還有抵達巔峰瞬間她眼中流露的深情和依戀,再也找不了!


    方晟暗暗歎息,坐下自己斟了杯茶,道:“什麽時候來的?怎麽知道我在對麵?”


    “早上你關機,我便詢問於道明,他說你上午會過去,然後我就坐這兒等。”


    “昨晚咱倆通電話你沒提今天來雙江……臨時決定?”方晟不安地問。


    “準確地說,昨天夜裏才得到的消息,”愛妮婭道,“有一批即將到二線年齡的省委書記、省長要提前下來,大概……六七位的樣子,也就是說騰出這麽多位置了。”


    “提前退……總得有說法吧,不然人家憑什麽願意?對這些領導幹部來說,多待一個月也不一樣的。”


    “待遇方麵會有補償,這是中組部一刀切的政策,刀砍下來不看人的,再說做到這個層麵多少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京都高層平時睜隻眼閉隻眼,可你要是不聽話那得兩說了,對不對?”


    “出發點是什麽?”


    愛妮婭手指在桌上畫了個圈:“還是為了換屆唄,未雨綢繆輸些新鮮血液,這些位置都是明晃晃的談判砝碼,事成之後有回報的。”


    方晟明白了:“你在碧海三年了,從紀委書記到省長不算提拔,卻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紀委書記這個位置太得罪人,而且做久了會給京都高層定式化印象,認為這個同誌紀委工作幹得不錯,那就到中紀委吧,對我來說並非好的出路,我的目標是從政,抓經濟和國計民生,而不是整人。”在方晟麵前,愛妮婭毫無隱瞞。


    “你在中組部的人脈呢?”


    “這種大事哪說得上話?能深夜第一時間透個氣已經很不錯了。”


    方晟思忖道:“陳常委主管中組部,人選名單必定要中組部拿,所以……上次陳智慧的事陳家父子承了你的情,現在該有所回報了。”


    “那種小事不能作為籌碼。”


    “噢,那也是,頂多算感情投資,讓陳常委知道有個紀委書記叫愛妮婭,這個人還不錯,”方晟點頭道,“省委書記、省長人選是常委之間、不同勢力的博弈,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以……”愛妮婭目光定定看著方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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