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抵達市紀委前特意打電話給範曉靈,她似已恢複過來,淡淡說我現在很好,無須放在心上,得不到的不能勉強,否則會遭來厄運,這會兒我在安排會場,先掛了。


    又打給徐璃,她掩不住笑意說昨晚猜得一點沒錯,早上送發票簽字時給我帶了兩包碧根果,還主動約我晚上遊泳。


    你答應了嗎?方晟腦中閃過兩個身材姣好的女人穿著比基尼的樣子,蠢蠢欲動。


    徐璃說當然答應,比比看誰的身材更好。


    湯主任麵對兩位常委,比平時拘束很多,規規矩矩照著筆記本回報連夜調查的相關情況:


    一是苗海虹死亡時間是下午三點多鍾,當時小區內無人走動,沒有目擊者;


    二是苗海虹家門窗完好,沒有撬動痕跡,室內家具、陳設擺放有序,無打鬥和亂翻跡象;


    三是苗海虹生前幾個小時內沒有與任何人聯係;


    四是屍體致命傷為頭部墜地造成,身上沒有其它傷痕。


    警方綜合種種線索認定苗海虹為意外墜樓。


    “昨晚我們走訪、了解相關單位和人員,也排查到兩個疑點,”湯主任道,“一個疑點是監控問題,警方把小區監控機封存起來上繳市局,夜裏我們趕到市局物證室開機時,監控機裏的數據已遭到損壞,近三天監控全為空白;二是苗海虹老公一口咬定是他殺,直到現在還不肯處理遺體,坐在縣公安局討要說法。他最有力的質疑是為什麽不讓他看監控?”


    薑姝道:“監控的問題,縣公安局怎麽解釋?”


    “相互推諉,查了七八個小時居然沒搞清到底誰下達的命令,市局方麵卻說從沒要求縣局送監控,過去沒有先例。兩名警員已停接受職調查,不過攪到最後恐怕是一筆糊塗賬。”


    方晟沉聲道:“正常死亡還是他殺,監控才會說真話,所以圍繞監控的虛虛實實,核心就是掩蓋罪證!這件事紀委要窮追不舍,弄清公安局內部貪贓枉法的真相。”


    湯主任沒吱聲,薑姝隨即問:“聽到方部長指示嗎?”


    湯主任嚇了一跳,暗想你是紀委書記,我當然隻聽你指示,連忙說:“好,我立即加派人手,徹查上繳監控問題。”


    “人手緊張的話可以從其它部室抽人,這項工作是重點。”薑姝又叮囑了一句。


    至此湯主任總算明白外界所說的“組織部紀委是一家”傳言的真正內涵。


    回到組織部,方晟叫來常務副部長李根莫,他在組織部二十多年,對全市幹部情況了如指掌,堪稱組織部活檔案。


    “市公安局領導們跟邵衛平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能說是他的什麽人,但關鍵時候打個招呼沒問題,這也是政法委特定地位決定的,公檢法都不敢得罪他,”李根莫知道方晟與邵衛平有隙,更知道他對苗海虹案子異乎尋常關心,“人命關天,縣公安局不可能隨隨便便查封上繳監控,肯定得到市局領導授意,這種事司空見慣,但紀委介入調查事情就有點嚴重了,基層公安局當然不敢把上級交出來,隻能咬緊牙關自己扛。”


    “怎樣叫他們扛不住?”


    “職務、編製,”李根莫道,“采取重大過失責任追究措施,不單警員接受調查,隊領導、分管局長、局長全部停職,限期把問題交代清楚,否則領導降職或撤職,警員開除,看有誰還敢捂蓋子!”


    方晟若有所思道:“這樣的話組織部要參與調查,否則沒有震懾力。”


    “隻要市紀委同意,我們這邊可以抽調精幹人員協助。”


    “好,你等等……”


    方晟撥通薑姝的電話,三言兩語便談妥,然後道:“這件事麻煩根莫過問一下,落實抽調人員和定期回報製度,及時掌握調查進程。”


    李根莫暗暗心驚薑姝與方晟的關係真是非同尋常,須知此類調查屬於紀委職權範圍,按說不太希望組織部插手,一是保密問題得不到貫徹,二是有“分功”之疑。但方晟兩句話便搞定,薑姝居然毫無異議,說明外界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上午宋仁槿發來短信,諸雲林保外就院手續已辦理妥當,明天起正式住院治療,隴山方麵幫他選的醫院條件還不錯,醫療技術也是省一流水平。方晟再次表示鄭重謝意。


    好事成雙,臨近中午時樊偉打來電話,首先強調是保密線路可以暢所欲言,然後說關於撤銷對魚小婷通緝的提議已秘密征求領導層意見,存在一定爭議但聲音不大,大多數領導認為人材難得,與其任其流落於江湖,不如為己所用,經過廣泛討論最終形成兩點意見:


    第一,撤銷通緝令不代表恢複職務和待遇,因為魚小婷擅自脫崗、曠工被原單位開除,因此她獲得的隻有平民待遇和人身自由;


    第二,從撤銷通知下達之日起計算,魚小婷必須在十年內無條件服從該部門調遣、分配任務三次,當然事先會有溝通,盡量做到自願。此外十年內她不準進入京都,其它地區沒有限製。


    “以上兩點就是撤銷通緝令的前提,如果她同意,三天內我就簽發通知書。”樊偉道。


    方晟一想魚小婷正在省城追蹤於雙城,不知猴年馬月才露麵,好不容易達成協議的事落實得越快越好,遲則生變,當下毫不猶豫道:


    “我代表她同意,麻煩你盡快簽發。”


    樊偉頗為意外:“呃,還是征求她本人意見為好,三次外勤任務不是小事,也許她有不同想法。”


    “有什麽比撤銷通緝令更重要?沒關係的,我替她做主!”方晟霸氣地說。


    “行,明天就簽,”樊偉略一躊躇,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喔,請講。”方晟就知道他特意打電話不可能就說通緝令的事。


    “情況是這樣,我有個表弟在京都某央企,性格呢過於方正又不喜應酬,覺得不適合在企業混,找我商量是不是到地方謀個差使……”


    方晟有點頭疼,暗想最近怎麽了,莫非京都居不易?稍有門路的都想離開京都,遂笑道:“不喜應酬恐怕到哪兒都不好混。”


    “我也這麽想,他的想法是反正沒多大追求,頂多上司不待見不提拔而已,不象在央企影響到業績、收入等等,還得承受領導劈頭蓋臉批評,”樊偉續道,“目前他的職位相當於正科,我了解過,一般從央企轉到地方任職不會提拔,跟轉業軍官一樣平級調動,職務方麵還稍稍壓一點,那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他想去的地方是雙江……”


    “這幾年雙江成風水寶地了。”方晟已猜到樊偉想說什麽,頭大無比。


    果然樊偉續道:“雙江的情況方老弟是知道的,宋家完全使不上勁,我們樊家要確保紅雨不斷進步,憑空塞人進去相當困難。如果於省長肯幫忙打個招呼,隻要省委組織部同意接受,京都這邊手續不成問題……”


    “要落戶省城很難,肖挺書記一直致力於壓縮省直、市直機關編製,他是央企轉過來,不帶編製,所以……恐怕隻能退而求之。”


    “這一點紅雨也強調過,表弟有心理準備,說省城留不了就在附近,弄個相對清閑的崗位就行。你是組織部長,全市幹部編製都在你手裏捏著呢。”樊偉帶著笑意說。


    此時方晟哪敢得罪他,爽快應道:“隻要手續到了省裏,我這邊不是問題……明天我找二叔談談,請他務必幫忙。”


    “有勞方老弟了,”樊偉喜道,“過會兒我把表弟的姓名、基本情況發給你,拜托!”


    放下電話,方晟越來越覺得於家把於道明放在省委關鍵崗位太英明了,通過於道明,他可以上下貫通,輕而易舉辦成很多在別人眼裏非常困難的事。


    於老爺子果真是舉重若輕、擅長大棋局的大人物,方晟覺得自己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反複琢磨,自己接二連三求於道明辦事,雖說是於家既定策略,總覺得過意不去,多少總得為長輩做點事吧。吃完午飯驅車來到紅河開發區,在日漸繁榮的廠區中間找到小牛新開的美發店,名字挺接地氣:牛牛美發中心。


    其時正是午休時間,不少人趁著空隙溜出來理發,也有上完上午班的女工來這兒燙洗染,三間門麵的店裏坐滿了人,還有工人在店附近溜達、抽煙,看來當初建議不錯,到紅河開理發店利潤固然不如省城,但生意火爆得忙不過來。


    方晟怕被工人認出來,沒敢下車,開車緩緩從店門口經過,見裏麵一排七八張椅子都有理發師操作,裏間隱隱約約還有人影。


    “小牛聽從我的建議開店的,又是我出的錢,怎麽說也應該分點紅,哪怕打個電話表示感謝呀。”方晟嘀咕道。


    傍晚時分又聽到一個好消息,白翎說葉韻已能下床行走,最新檢查顯示各項指標正常,預計再休養兩三個星期就能出院。


    太好了,到時我去接她回雙江!方晟高興地說。


    白翎詫異地說回雙江幹嘛?


    唔……方晟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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