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的年夜飯吃完後,於秋荻等兄弟三人陪老爺子到後院散步,方晟等晚輩則各自回房休息。小貝有了玩伴興奮不已,捧出所有玩具一樣樣展示給楚楚。楚楚雖然懵懂,卻笑嘻嘻地東摸摸,西瞅瞅,對啥都覺得好奇。


    趙堯堯旅途疲勞,又強打精神應付並不擅長的場合,有些累了,半躺在沙發。燈光下她的皮膚晶瑩剔透,折射出淡淡的象牙暈色,與上次相比她氣質更冷,更脫俗出塵,真正讓方晟領略到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覺。


    如果之前幾次方晟覺得自己與趙堯堯愈行愈遠,今晚頭一次悲哀地認識到,趙堯堯僅成為名義上的妻子,與於家、與自己唯一的聯係隻剩下楚楚!


    興致勃勃玩了兩個多小時,楚楚開始打嗬欠,趙堯堯陪她到裏屋睡覺,方晟則在外麵和小貝邊拚圖邊閑聊。


    “大院裏最喜歡誰?”


    “老爺爺,天天陪小貝吃飯、喂魚。”


    “還喜歡誰?”


    “嗯……爸爸!”


    方晟故意臉一整:“爸爸不住院裏,重說一個。”


    “小桐哥哥。”


    於小桐是於鐵涯的兒子,今年剛上初中,成績優異,表現突出,大有乃父之風。


    “小桐哥哥經常陪小貝玩?”


    “沒時間啊,”小貝天真地說,“小桐哥哥可忙了,放學後就做作業,小貝睡覺了,他還在做作業,總是做不完呀。”


    “周六周日總能歇會兒吧?”


    “小桐哥哥最怕放假,做完作業,老師來補課,小桐哥哥累死了,偷偷哭……”


    唉,沉重的高考指揮棒,壓力山大的中國好學生。方晟長長歎了口氣。玩了會兒小貝伏在方晟懷裏睡著了,把他抱到床上時,趙堯堯示意到外麵說話。


    “小貝的話我聽到了。”她輕輕說。


    方晟搖頭歎息:“別說小桐,眼下小貝還沒上學,每天課程都排得滿滿的,就怕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為什麽一定要爭輸贏?”


    “因為……落後就要挨打。”


    趙堯堯表示不讚成:“以我們的財力能保證小貝和楚楚以至於他們的後代衣食無憂,為什麽不讓他倆活得開心點,做自己喜歡的事呢?”


    方晟沉吟良久,道:“你的想法我曾經也有過,並且認為很有道理,可細細再往深處想才知道,那是一個誤區。”


    “什麽誤區?”她蹙眉道。


    “你的思維說穿了就是八個字,嬌生慣養,無為而治,試想當前很多不成器的官二代、富二代,再聯係過去八旗子弟,不都是如此嗎?童年很開心,少年時期很開心,成年後呢?人生目標何在,生活技能何在,夢想和追求何在?躺在金山銀山享樂會很空虛的,堯堯!”


    “那麽……你仍想讓小貝經曆殘酷的高考?以前你說過讓他到國外念高中,拿到大學文憑、碩士文憑再回國。”


    “我的想法變了,高考是一塊試金石,”方晟道,“不能說高考取得好成績的都是優秀人才,但經過高考的磨礪,體驗那種艱難和奮鬥,鍥而不舍和頑強拚搏,就會樹立正確的人生觀,認識到隻有憑借自身努力才能實現人生價值。堯堯,我甚至想讓楚楚到京都讀高中。”


    “不要,楚楚注定要走跟小貝不同的道路,至少不可能從政。香港學校注重素質教育,壓力遠比內地小,正是我樂見的。”


    “香港太小,很容易養成狹隘封閉的心態,最好融入到內地,放寬胸懷和眼界。”


    趙堯堯搖頭:“我對楚楚的將來沒那麽多遠大抱負,也不期待有宏偉的事業,隻希望她安居樂業,擁有溫馨幸福的家,開心快樂度過每一天,那就夠了。”


    方晟無奈:“堯堯,我倆價值觀分歧越來越大,恐怕都沒法說服對方。”


    “要說服幹嘛?”她從容淡定地說,“你按你的思路培養小貝,我按我的願望培養楚楚,無須比較,無須爭誰對誰錯,就這麽簡單。”


    “去年基金賺了多少?”方晟換了個話題。


    “兩億不到……”


    “比預計少得多,是不是行情因素?”


    趙堯堯道:“行情靠人做,關鍵還是香港證券市場的高度市場化,所有信息公開透明,任何操作都在眾多機構、基金掌控之下,因此想賺錢容易,但賺大錢很難,稍有風吹草動就有資金跟風狙擊,要麽長期持有,要麽短平快,國內做莊、跟莊等手法都不適用。”


    “明明白白賺錢最好,老實說以前你在內地賺得讓我心驚肉跳。”方晟笑道。


    她也笑道:“每年賺兩個億也不錯了,紅河去年財政收入多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大年初一,方晟和趙堯堯以晚輩身份帶著小貝、楚楚逐個屋子拜年,唯獨沒遇到於雲複,他清早就動身和一號首長下基層;陪老爺子吃完湯圓,於秋荻匆匆去單位集中看望一線工人;於道明也乘坐中午航班飛往雙江,參加下午省委組織的團拜會。


    小貝鬧著要玩動物園,其實這麽冷的天出去,動物電視裏都看過,實在無聊,但方晟和趙堯堯內疚平時陪兒子太少,難得撒嬌,不答應也得答應。遂安排車輛出去,途中小貝又說想和小寶哥哥一起玩,讓方晟打電話。


    趙堯堯眉毛挑了挑,詫異地瞅瞅方晟。他幹笑道上次練高爾夫時偶遇,純屬偶遇。


    “聯係一下吧,大過年的孩子一個人在家怪可憐的。”趙堯堯出人意料說。


    方晟趕緊發短信給容上校,隔了會兒容上校回複白家同意,叫他在動物園門口等會兒。


    今天京都街上熱鬧了許多,但與平時相比仍有天壤之別,最明顯的區別是交通特別順暢,去哪兒都不堵。


    在門口等了十多分鍾,小寶從一輛普通不起眼的麵包車跳下來,小貝立即迎上去,兩個孩子跳啊蹦啊樂成一團,楚楚在旁邊也高興地拍掌大笑。看到這個場麵,方晟眼眶濕潤了。


    “謝謝。”他真摯地說。


    趙堯堯淡淡地說:“進去吧。”


    遊覽途中,小寶和小貝勾肩搭背完全一付好哥倆的模樣,楚楚則象跟屁蟲似的圍著他倆打轉。孩子的心理是隻要能一塊兒玩就開心,並不在意玩什麽。


    來到猴山附近,迎麵一團火紅色人影,定睛看竟然又是樊紅雨!


    她拉著臻臻的手準備到下一處,見了方晟全家,目光在小寶臉上打了個轉,臉色很不自然解釋道:


    “兒子不想悶在家裏,吵著要出來玩,選了半天居然是動物園,唉……”


    趙堯堯從沒見過臻臻,愛憐地撫著他的頭道:“多可愛的小夥兒,跟小寶差不多大吧?”


    “晚幾個月,”樊紅雨道,“臻臻,快叫兩位哥哥……”說到這兒兩頰發燙,心裏知道兩位都是親哥哥!幸好外麵氣溫極低,臉蛋都凍得通紅,看不出羞色。


    臻臻到底跟小寶、小貝不太熟悉,有些生分,反而楚楚主動上前拉拉他的衣袖,脆生生叫道:“哥哥好。”


    “噢,倒忘了還有位妹妹,她叫楚楚。”樊紅雨硬著頭皮道,暗中瞟了眼傻瓜似的方晟,恨不得踹他兩腳:四個孩子三個媽媽,全是他惹的禍!


    “小寶平時學什麽?”趙堯堯見方晟不吱聲,以為他還惦記黃海的事兒,主動搭訕道。


    兩位媽媽站在樹下交流育兒心得,那邊幾個孩子在小寶率領下已打成一片,圍著猴山跑了兩圈,氣喘籲籲且興高采烈。


    遠遠看著樹下兩個俏麗嬌豔的少婦,方晟內心翻騰,滋味難言。他親近的女人之間大都有錯綜複雜的矛盾或心結,絕少能象這樣心平氣和一起聊天:趙堯堯與白翎、白翎與樊紅雨、樊紅雨與魚小婷、魚小婷與白翎……


    “爸爸……”小寶突然出現在方晟身後,輕聲叫道。來之前白家特意關照過,在外人麵前不要叫方晟“爸爸”,小寶瞅四下沒人還是忍不住叫了聲。


    “接下來去哪兒玩?”見四個孩子一字排開,方晟心裏又一陣悸動。


    “臻臻要去別的地方,幫我們拍張照片吧?”小寶認真地說。


    好有大哥風範,超強的組織能力和策劃水平!


    方晟疼愛地捏捏他的臉蛋,笑道:“站好了,一齊說‘茄子’!”


    “茄子——”四個娃兒天真而稚氣地笑道。


    小寶摟著楚楚站在中間,小貝和臻臻分列左右,小臉蛋都洋溢著無邪的笑意。這次難得的邂逅,幸虧小寶突發奇想要拍照,留下迄今為止方晟子女們唯一一次合影!


    再度站到一起拍照,已是二十年後……


    “我的孩子們,”方晟看著手機裏的照片欣慰地想,“都聚全了。”


    後來事態進展證明,方晟還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畢竟擔心動物園人多眼雜,樊紅雨很快帶著臻臻與他們道別。大半天遊園,孩子們玩得十分盡興,始終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回到門口小寶上車前,還天真地與小貝拉勾以後還一塊兒玩耍。


    “為什麽不帶小寶哥哥到我家作客?”看著麵包車載小寶遠去,小貝不解地問。


    方晟幫他搓凍紅的小手,道:“以後吧,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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