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考入公務員以來,方晟感覺到荒誕的共有五件事:


    一是那天晚上在快捷酒店,陳建冬以一百萬現金和副局長的職位換取他放棄趙堯堯;


    二是他和白翎被狙擊手追殺,逃到護堤林深處時她突然提出臨終前的要求;


    三是樊紅雨在他茶水裏下藥引誘,用意竟是借種;


    四是魚小婷故意灌醉他,以達到出軌的目的……


    這是第五次了。為什麽自己總遇到別人也許一輩子都碰不到的奇葩事兒?方晟苦笑。


    表麵看來這些荒誕際遇自己並沒有吃虧,從白翎到魚小婷都奉獻出處女之身,實際上如果允許時光倒轉,方晟寧可放棄別人眼裏的豔遇。


    因為荒誕代表著不符邏輯,背後必定蘊含著危險和殺機。


    拒絕陳建冬之後,方晟幾次遭遇殺身之禍,兩人的恩怨一直延伸到江業,那次興衝衝與範曉靈幽會差點被捉奸;和白翎的糾纏則對趙堯堯影響甚深,這次遠避香港就是一種態度,趙堯堯不喜歡與白翎分享男人,無論什麽理由;臻臻的出生使得宋家展開秘密調查,幸虧樊紅雨憑借樊家勢力才轉危為安;和魚小婷的私情更是有悖道德,盡管她不承認“表嫂”身份,白翎可不這樣想。


    這次意外的婚禮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方晟不敢想,也不願想。事情已發展至此,就由它去吧。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抵達三相機場,夜幕下的三相市燈火璀燦,兩人在機場賓館住下,僅方晟出示了證件。並非出於節約考慮,兩人同住一個房間,愛妮婭似乎很累,等方晟洗完澡上床已經沉沉睡著。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鍾愛妮婭就叫醒他。


    “今天行程很趕,必須早點動身。”她歉意地說。


    如她所說,坐了五個小時多火車到黷靈市,在車站叫輛出租直奔榆河縣。三相省境內多山,公路要麽在山間層層盤旋,要麽穿過深不可測的隧道,路況遠不如平原地區,很多路段一邊是峭壁,一邊是萬丈懸崖,偏偏司機藝高人膽大,即使拐彎也不減速,有時兩車相擦時隻差毫厘之間,方晟每每嚇出一身冷汗。愛妮婭似習以為常,倚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它呢!方晟心一橫也閉上眼睛。


    一百多公裏的山路顛簸了三個多小時,愛妮婭說要是坐大巴車得四小時開外。踏在陌生土地的街頭,耳邊聽著完全不懂的方言,方晟有恍若隔世之感。


    愛妮婭一反常態,象小女孩似的主動牽著他的手一路向南,笑著介紹這個建築是清代乾隆年間,那個民國酒店曾有開國元帥喝過酒,活潑得象二十歲的青春少女。


    經過一處明代石拱橋,愛妮婭特意在附近麵包店買了兩個麵包到河邊,一點點撕碎了扔到水裏,不多時河麵便聚集來很多魚,甚至有身長半米以上的。愛妮婭解釋說榆河人不喜歡吃魚和螃蟹,河裏的魚壽命通常很長,螃蟹有達到臉盆大小的。她還說高中那幾年自己性格孤僻,不喜歡跟同學玩耍,每當心情苦悶時就省下小半個饅頭,跑到河邊喂魚,看著魚兒在水裏快樂地遊來遊去,她便覺得心曠神怡。


    “我們不是來調研扶貧對接項目嗎?項目已經有了,就是河裏的魚蟹,這麽大塊頭如果能解決保鮮和運輸問題,拿到雙江市場上肯定熱銷。”方晟笑道。


    愛妮婭虔誠地站在河邊雙掌合什,閉目嘴唇微微蠕動似乎在禱告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神情肅穆道:


    “別打它們的主意,沒有它們,我可能捱不過高中三年……”


    方晟趕緊道:“隨便說說,別介意。”


    默默走了一段路,她突然說:“你不是第一個打它們主意的,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個,可惜……保鮮和運輸是難以解決的問題。榆河縣不通火車,與外界隻有我們來的那條路相連,你想想,從捕撈出水到裝箱運輸需要多長時間?別說運到雙江,就是輾轉抵達三相市,其運輸成本和損耗已超過魚蟹本身的價值,還有意義嗎?”


    “螃蟹可以速凍……”想到她肅穆的神情,方晟幹笑一聲沒再說下去。


    路經一家銀行,方晟進去搗鼓了很久,然後到隔壁金店耽擱會兒。愛妮婭很奇怪但沒多問,靜靜在外麵等了二十多分鍾。


    走過數百米青石板路,看著兩側斑駁滄桑的小青磚院牆,方晟說這樣的古跡在沿海地區真的很難看到,大都列入拆遷範圍,經濟發展帶來的文化斷層是現實之痛。


    愛妮婭沒吱聲,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來到兩棵樟子樹中間突然停住,遙指幾十米外一幢小樓道:


    “當年……害我的那個人就住在那裏,這些年……每次回大山前都會經過這裏,我也說不清為什麽,就是鬼使神差跑過來靜靜看會兒,然後離開……”


    “噢……”方晟記得她說過在華爾街期間托校友找人把那個色狼打成癱瘓,至今還臥床不起,便試探道,“他……還配活在世上麽?”


    言下之意可以暗中出手替她了除一樁心病。


    愛妮婭沒立即回答,隔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道:“去年我才知道他兩年前死於電熱毯漏電……他兒子、愛人以及當年參與案子的親戚全部蒸發,至今下落不明……”


    方晟後腰際透出一股寒意:“是他們幹的?防止對你仕途產生影響?”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們永遠無法驗證,對不對?”


    “如果有一天他們發現我……”


    愛妮婭饒有興趣歪頭打量他,然後脆生生笑道:“奸夫**?不會吧!我有交朋友的權利,哪怕是已婚男人,何況你可不是一般男人,背後站著幾大家族,那些人會有所顧忌。”


    “唉……”


    “走吧,帶你去吃當地最正宗的烤肉串兒,”她興致很高,“上麵灑層山裏磨的辣椒粉,那滋味別提有多美!”


    方晟疑惑道:“這會兒才下午四點多鍾,何不趁著天亮進山?”


    愛妮婭驀地發出銀鈴般的脆笑:“你呀你呀,看來真沒在山區生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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