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堯堯的臉唰地煞白,身子搖晃了一下隨即穩住,因為看到方晟沉穩而安慰的目光。


    方晟是我的法律上的丈夫,他真心愛我,我有什麽好怕的?趙堯堯想。


    周小容見兩人不說話,自顧自坐下來,倒了杯水,笑道:“怎麽,不歡迎?”


    “歡迎不歡迎,你都來了。”趙堯堯回擊道,她意識自己來江業不是被保護的,而要斷了周小容的念想,主動離開。


    周小容感歎道:“是啊,世事無常,很多事都不能遂人所願。正如大學時每次和方晟約會回去在宿舍分享有趣的事,堯堯也聽得津津有味,幾年後你成了他的妻子,我倒變成不受歡迎的陌生人,你們說好不好笑?”


    方晟終於開口:“小容,今晚我們三人難得遇到,都是當事人,應該清楚事情不象你說得這麽簡單,對吧?不管誰對誰錯,如今追究或是反省也沒了意義,活在當下就應該活得自然,眼光向前看,努力讓自己更幸福些。”


    “我是想向前看,所以跑到江業做點小生意,你又不肯。”周小容說。


    方晟道:“下午說的話我不再重複,這會兒不妨再加一句,我不看好你在江業的發展前景——這句話不是方縣長而是老朋友的肺腑之言。”


    周小容緊咬嘴唇:“你的態度,還有趙堯堯眼巴巴從瀟南趕過來,就為了趕走我?難道,現在的周小容在你們眼裏這麽可怕?”


    “小容,大學時你性格開朗,熱情大方,愛說笑話,待人親切,同學們都很喜歡你,包括我,可上次我和方晟婚禮那天,你準備那麽多火藥幹什麽?那種行為不可怕麽?”趙堯堯說。


    周小容又驚又怒,指著趙堯堯鼻子說:“原來你派人把我麻醉了一天一夜!”


    “不是我。”趙堯堯搖搖頭,卻不便透露白翎的名字。


    方晟也證明:“堯堯不可能這麽做。”


    周小容低頭喝了幾口茶平息情緒,包廂裏靜悄悄的。兩三分鍾後,周小容幽幽一歎,問:


    “有位校友叫於舒友,你們記得嗎?”


    於舒友在省電力公司企劃部工作,上次和一班校友參加了方晟的婚禮。方晟和趙堯堯都點點頭。


    “他的女朋友——現在是妻子了,就是蔡幸幸。”


    “喔,從沒聽她說過。”趙堯堯很驚訝,蔡幸幸和她們一個宿舍,上次婚禮雖然也參加,但並未透露與於舒友是夫妻。


    “因為家庭和社會等方麵原因,兩人從談戀愛起就很低調,直到現在結婚生子了還小心翼翼避免外界知曉,整個大學校園知道這件事的大概不超過五個人,我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以後有機會有心情慢慢談給你們聽,”周小容說,“方晟應聘到黃海做大學生村官後,我一時情急跑到瀟南,原計劃住一晚第二天再到黃海,跟你麵談今後的出路和打算……”


    方晟很意外:“從沒聽你說過這件事。”


    “本來就是衝動之下的行動,也想不打招呼看看大學生村官的真實狀況,”周小容直言不諱道,“因為跟蔡幸幸感情也很好,當晚約她出來聊天。然後她就勸我別找你,明早回碧海應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她說你既然做出這個決定,肯定有賭氣的成分,我去了隻會火上澆油,說不定吵起來後當場就斷絕關係。我覺得有道理,便問她後麵怎麽辦,她給了我一個建議……”


    趙堯堯忍不住問:“她現在在哪兒?”


    “航空公司行政主管,”周小容有問必答,“她說以方晟的性格必定會嚴守兩年之約,但兩年後什麽狀況難以料定,她的分析是凶多吉少——我不可能孤身來瀟南,他不可能到碧海尋求老丈人庇護,兩人都不肯妥協的結局就是分手!我聽了六神無主,問她可有解決的辦法,她提到趙堯堯!”


    “她……”


    趙堯堯非常驚訝。她的性格冷淡,大學裏絕少與同學交流,同宿舍也就跟周小容之間說話多一點。蔡幸幸從大二起擔任助理,成天跑來跑去,呆在宿舍裏的時間僅限於睡覺,因此與趙堯堯的關係很一般。


    “蔡幸幸說兩年之約其實對方晟不公平,因為他沉在最基層幹最苦最累的活兒,找女朋友本來就很困難,相比而言我畢竟在省城擁有更多機會。她說趙堯堯不是在黃海嘛,不妨讓你倆建立某種聯係,一旦兩年後徹底分手便讓趙堯堯填補感情空白——蔡幸幸早看出趙堯堯很欣賞方晟,每次他去宿舍,趙堯堯的目光總在他身上停留很長時間……”


    方晟和趙堯堯聽得目瞪口呆。


    沒想到兩人認為純屬偶然又是水到渠成的愛情,居然出於別人的精心設計!


    見兩人的模樣,周小容嫣然一笑:“這些年你們沒有奇怪過,隨著快件業的飛速發展快件早就通鄉鎮了,我為何非請趙堯堯轉交?”


    趙堯堯氣憤得幾乎哭出來:“你初衷如此,為何後來說那些難聽的話,做那些過分的事?!”


    周小容收斂笑容,道:“還不明白蔡幸幸的意思?你是備胎,隻有當我和方晟正式分手,機會才屬於你,而不是你耍心眼從中作梗,中途搶走方晟,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方晟也忍無可忍,猛拍桌子道:“夠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都不會影響我和堯堯的關係,以後也別再提什麽蔡幸幸!”


    “好吧,算我枉費心機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周小容悻悻說,“講這段故事隻想提醒你們,世上根據沒有天中注定的緣分,一切都可以設計。如果方晟不去黃海而留在瀟南,那麽結婚證書的名字就不是趙堯堯,而是芮芸,她對你也頗有好感喔。”


    芮芸也是她們的舍友,畢業後在省城工作。


    方晟凝視著周小容說:“小容,原來一直覺得你很可愛,今晚才發現你很可怕!替別人設計命運貌似高明,實質愚蠢透頂!因為你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把握,怎能象上帝似的高高在上俯瞰劇情按你寫的劇本發生?我下午說以後再聯係,那是客套話,千萬別放在心上。堯堯,我們走!”


    說完拉著趙堯堯摔門而去。


    周小容呆呆坐在包廂裏,坐了一個多小時才艱難地站起身。她心裏清楚,今晚這席話讓方晟真的生氣了。


    她本該把這段秘史永遠藏在心裏,可天性如此,她就是容易衝動、做事不計後果的女人。


    然而內心深處,她是多麽摯愛方晟,寧願放棄所有一切重回他身邊,象趙堯堯那樣小鳥依人的小女人。


    是自己把原屬於自己的幸福搞砸了!想到這裏周小容不禁捂著臉失聲痛哭。


    回到宿舍剛關好門,趙堯堯便一頭撲到床上嚶嚶哭了起來,方晟坐到床邊笑道:


    “哭什麽,因為小容講的故事?別說真實性有待考證,就算事實又如何?我倆已經在一起了,這是無法篡改的事實。”


    “才不是……我是氣……我們的愛……不象想象的那麽浪漫……”她抽抽答答道。


    方晟失笑,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想想蒲公英,想想遍地野花,還有三灘鎮快捷酒店,你說浪漫不浪漫?小容是千方百計離間我們的感情,你要是信就上當了。”


    趙堯堯抹了抹眼淚,低聲說:“我也有錯的……”


    “你當然錯……”


    方晟湊到她耳邊輕輕說了句話,她立即滿臉通紅,驚叫道:“不行,不行!”


    這時候哪裏由著她,方晟不容分說熄燈上床,拉過薄薄的被子蓋住身子,手腳並用活動起來……


    當趙堯堯嬌弱的身軀無法承受,呻吟嬌喘著在他身下求饒瞬間,方晟腦海裏映出同樣的場景,那個女孩卻是周小容。


    胡局長為給方晟留個好印象,親自坐陣督促手下加班加點,第二天傍晚就拿出景山寺至富民大橋七公裏路段拓寬招標書,第三天上午在招投標中心正式開標。


    共有四家單位投了標書,分別是:周小容的聚業工程公司、君天交通工程公司——通過徐靖遙介紹給俞鴻飛的工程商吳總、江業本地企業賢材工程公司,以及梧湘四通交通橋梁建築公司。


    賢材公司純粹是胡局長硬拉來做陪襯的,防止投標單位太少場麵難看,而且按規定如果隻有兩家投標,招標流程自動中止,因為公開招投標必須三家以上。


    梧湘四通則是尤東明的老朋友,由國營改製而來,實力雄厚,過去幾年承攬了江業大部分交通工程。不過尤東明分寸把握得很到位,從不因為交情暗中做手腳,或收買對方好處,當然吃吃喝喝,禮金購物卡之類在所難免,所以才穩穩當當做了這麽多年幹部。作為前身國企的大公司,對於利潤率有一定要求,象這種小工程可有可無,某種程度也衝尤東明麵子過來捧場。


    君天是前一天傍晚臨時決定參加,晚上剛從省城趕到江業的吳總才拿到招標書,準備之倉促可見一斑。


    真正勢在必得的就是聚業公司,周小容第一時間拿到招標書隨即組織人手測算、分析和預評,一直忙到淩晨三點。


    上午八點整,尤東明準時來到招投標中心,胡局長早已等在門口。八點半投標截止,工作人員把四封標書密封送到會議室,交通局、公證處、紀委等人員會聚一堂。


    “可以開始嗎?”胡局長問。


    尤東明威嚴地說:“開標!”


    經綜合鑒定和評價,四家投標公司在工程預算、施工、工期、質量保證、維保等方麵作出的承諾基本相同,幾乎分不出高低,因此報價成為決定中標的唯一因素!


    景山寺至富民大橋七公裏路段拓寬工程的底價為41.8萬元。


    “賢材工程公司報價44萬;梧湘四通公司報價46.6萬;聚業公司報價……”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接著念道,“40.5萬,低於底價;君天交通工程公司報價……”他又愣了一下,“38.2萬!”


    尤東明和胡局長都微微吃驚,不著痕跡對視一眼:他倆都知道周小容是方晟的大學校友,且迫切要拿下這個項目,沒想到殺出匹黑馬,把這點小事都攪黃了。


    公證處人員隨即宣布君天交通工程公司以最低價中標,公示半天無異議後下午正式簽定合同。


    開標結束後尤東明匆匆步出大廳,走向已發動的專車時周小容從側裏出來,淺淺問道:


    “尤縣長,君天是什麽來頭?”


    “不好意思,周總,我也非常意外,唉,招投標都是這樣,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君天也是外地工程商,具體情況我得回去了解,總之這件事非常抱歉,不過周總也別灰心,後麵還有更多機會,保持聯係吧。”


    尤東明說完不等她繼續追問趕緊鑽進車裏揚長而去。


    回到正府辦公樓,他一腳來到俞鴻飛辦公室,叫苦連天道:“鴻飛啊鴻飛,你把我害慘了。”


    俞鴻飛正伏在桌上仔細研究重大項目方案,聽了這話猛吃一驚,摘下眼鏡說:“怎麽了,我什麽時候害過你老尤?”


    尤東明遂把招標前後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周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本來鐵定聚業公司來做,誰知君天……兄弟我不妨給老弟透個底,41.8萬的底價是經過三位工程師反複測算確定的價格,幾乎就是成本價,可能人工費方麵江業的價格低於國標,所以賢材和四通的報價才基本合理——四十萬的項目賺個四五萬,利潤率百分之十。聚業略低於底價,是打算賠本賺吆喝,聯係之前周總在方縣長和我麵前表的態,情有可緣。可君天的做法就讓人難以理解了,它從省城眼巴巴跑過來當活雷鋒?這事兒老弟得幫我盯盯,要是這家君天想低價惡意中標嚇阻其它工程商,以達到獨占江業交通工程的話,勸它早點收手。現在工程監管、審計相當嚴格,不要存僥幸心理。”


    聽尤東明一說,俞鴻飛也覺得事態嚴重,當即說:“你放心,我就這聯係君天的介紹人,下班前給你答複。”


    “如果君天同意放棄,我們可以默許他把工程轉給聚業。”尤東明補充道。


    兩小時後,已簽完工程合同的吳總和徐靖遙來到俞鴻飛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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