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血月極其罕見,且存在的時間極短。


    道典上明確記載的隻有寥寥數次,且每次間隔數百年時間。


    但是,這血月卻有著提升人之靈魂之力和讓逝者重生的力量。


    自古來,諸多邪魅鬼祟,或者修習邪門歪道的投機取巧之人,都會借助血月之夜特殊的氣場,謀一些平日裏無法做到的事。


    如果女鬼所言不虛,那麽,抓走李迪的那些人,定是想以她的心為祭祀,謀求有違天和之事。


    我該相信它嗎?


    看它說得情真意切,不像是在騙我!


    況且,我剛化解了它跟鬼老道之間的千年怨恨,怎麽看,它都不是一個恩將仇報之輩。


    “前輩,抓走李迪的是些什麽人?你能不能告訴我,李迪現在在哪?”


    我選擇相信它,躬身向它行禮。


    “小道長,羞煞老身了。”女鬼一改先前那般王霸之氣,朝我納個萬福。


    “前輩,還請你如實相告。我也好提前做些準備,以便救人。”


    我並沒有因為女鬼的改變而錯愕。


    不料女鬼卻道:“如果小道長不嫌棄四娘是糟糠之人,還是稱我為四娘吧。”


    它衝我莞爾一笑,風情盡顯。


    “不是我不肯告訴你她在哪,而是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還請小道長放心,祭祀那天,他們會帶她來鬼門門口的,祭祀在那裏進行,你隻需等在我這裏,到時自然會見到那位姑娘。”


    我沒有在意它的笑魘如花,卻被它的話語勾起了回憶。


    “召喚”。


    這兩個字是吳免在本子上加重加粗了筆跡的。


    在鬼門前祭祀!


    抓走李迪的人,是要召喚鬼門裏的什麽東西!


    就是這一愣神,女鬼似乎想起了什麽悲傷往事,又恢複到淒淒切切的狀態,兀自講述起過往。


    得知李迪還活著,目前需要我做的隻是等待,我沒有先前那麽焦躁了。


    穿好衣服,認真聽它講了起來。


    還是稱它為四娘吧,這樣聽起來比較親切。


    原來,四娘本是一個孤兒,從小被賣身於秦淮河上的花船,做了一名歌妓,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官兒。


    不到十五歲便生得明眸皓齒,一顰一笑盡顯萬種風情。


    如果說歌妓的命運是悲慘的,那四娘屬於悲慘中比較幸運的那種。


    因為,在它十七歲那年,遇到了前來遊河的鬼老道。


    其時正值煙花三月,四娘穩坐花船青紗帳後彈唱。


    聲音抑揚頓挫,宛如珠落玉盤。


    鬼老道循聲望去,隻一眼,便驚為天人。


    鬼老道當時還不曾修行,乃是一家境頗豐的俊美少年。


    它上了花船,珠簾輕挑,二人一見鍾情,於是私定終身。


    鬼老道替四娘贖身,還不顧家人反對,十裏紅妝,將四娘娶進了門。


    鬼老道抱得美人歸,四娘從一名歌妓搖身一變,成了富貴人家的少夫人。


    二人恩愛有加,日子倒也甜美。


    鬼老道別無他求,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此生無論如何,都不許四娘再上花船。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鬼老道的父親是一個執拗之人,始終認為四娘乃是娼妓出身,卻被鬼老道娶回來,算是辱沒了家風。


    可他偏偏拗不過鬼老道,沒多久便鬱鬱而終。


    老爹一死,它娘也覺得沒了活頭。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在家中自焚了。


    那火燒得很旺,不僅燒死了鬼老道的娘,還將他們家偌大的產業盡數化為了灰燼。


    從此,鬼老道從富家公子變成了窮光蛋。


    家道中落,自然引來了外人議論。


    各種流言蜚語很快傳開。


    人們紛紛嘲弄鬼老道娶了個妓女。


    更有甚者。


    有人說四娘命中帶煞,早年間克死自己雙親,如今又克死公婆,是一個不祥之人。


    也有人說,四娘命賤,就是千人跨萬人騎的爛貨,過不得好日子,剛嫁過來,就把偌大的家業敗光了……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唯一的相同之處,都難聽至極。


    俗話說,三人成虎。


    越來越多的話傳進了鬼老道耳中,使的本來就飽受打擊的它,覺得人們說的好像有道理。


    而事實也正是,娶了四娘以後,那個家才散了的。


    於是,它信了。


    可它是深愛四娘的,根本不知道如何跟四娘提起。


    所以,它選擇了一個最窩囊的法子。


    逃避!


    離家出走。


    可它終究是太天真了。


    它以為的,自己一走了之,便可無需再去麵對。


    然而,卻忽略了一點。


    四娘已經有孕在身。


    這可苦了四娘。


    丈夫一去不知所蹤,自己又大著肚子,隻得幫人家做一些零碎小活,苟延殘喘。


    那時候,四娘心中並不怨恨鬼老道,相反,它還很內疚。


    它以為自己是一個天生不祥之人,正因為自己,才害的鬼老道家破人亡。


    它固執的認為,自己隻有生下腹中孩子替他家延續香火,才是彌補的唯一方法。


    可它出身娼門,來找它做活計的人很少。


    好在花船上的媽媽可憐它,時不時拿些姑娘們常用的小物件,讓它來繡,才沒餓死。


    如此,一直到四娘生下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四娘身邊卻空無一人,它欲哭無淚。


    一個人的生活,都已經窘迫到吃了上頓愁下頓,又怎能養活起兩個孩子呢?


    可生下來了,總不能送人吧?


    畢竟這是自己深愛男人的骨血。


    花船媽媽見它支撐得艱苦,便給它出了個主意,讓其再回花船,為客人唱曲兒。


    在那般窘境之下,這是唯一的法子。


    可四娘牢記鬼老道的要求,此生不再入花船。


    它婉拒了媽媽的好意。


    春去秋來,時光荏苒。


    鬼老道始終沒回來。


    四娘卻被生活折磨得脫了人形。


    不但如此,它那兩個孩子也瘦弱的如同貓崽子。


    七個月的孩子看上去像兩個月,虛弱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越弱的孩子越是多病,冬天時,兩個孩子都得了風寒,眼瞅著馬上就要不行了。


    四娘無錢給孩子看病抓藥,唯有緊抱著他們獨自垂淚。


    待眼淚哭幹,四娘終於下了決心,抱著孩子去了花船。


    它以為自己隻是去唱曲,是為了給孩子救命,它的身子還是清白的,鬼老道回來一定會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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