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


    就在我愣神之際,徐遠之叫了我一聲。從他這一聲裏我聽出了太多的東西,有凝重,有震驚,有不解,有疑問……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皺著眉頭,眼睛裏帶著複雜的神情,嘴唇哆嗦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他這副樣子,搞得我心裏慌慌的,直覺告訴我,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我喉頭滾動了幾下,張口問道:“怎……怎麽了?”


    徐遠之沒說話,隻是扭頭拿起那死嬰的骸骨,遞了過來。


    如果是在往常,打死我都不會去接。可現在,在這種氣氛下,我竟然伸出雙手接了過來。


    屍體已經幹透了,很輕,幹枯的人皮觸手有些硬梆梆的,膩膩的,感覺挺惡心。


    我手足無措的捧著屍體,盯著徐遠之,不知道他遞給我的用意是什麽。


    他對著屍體挑了挑下巴,說道:“你看看它的頭上!”


    頭上怎麽了?


    我低下頭,往嬰屍的頭上看去很快,我就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


    與此同時,我的腦子裏“轟”的一聲,整個人就像是挨了一悶棍,頭暈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墳坑裏。


    這具嬰屍的頭頂!囟門的位置!竟然插著一根牙簽粗細的銀針!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心髒跳得飛快,跳得我呼吸都趕不上趟,一陣陣窒息。


    空白過後,鋪天蓋地的疑問席卷而來。


    這座墳中埋的是誰?這具白骨是誰?我又是誰?


    牛瘋子曾經和我說過,我被人從母親肚子裏剖出來的時候,囟門上就插著一根銀針,那根銀針差點要了我的命。


    就算牛瘋子的話不可信,我奶奶在臨死前也跟我說過相同的話。


    可為什麽這次回來,我聽到好多村民的話是,我娘死後留下了一個死嬰,並且很多人還都看到了那個死嬰。


    這具嬰屍的囟門上插著一根銀針,又跟一個女人合葬在一起……


    這墳中之人會不會就是我的母親,跟當年的那個死嬰呢?


    如果真是這樣,我又是誰?


    我可以接受我是一個莫名其妙被懷上,又在娘肚子裏待了一年多的怪胎,但我接受不了,我娘不是我娘,我不是我,如果真是這樣,我豈不是成了來路不明的孤兒?


    “看這個……”


    說著徐遠之又從屍骨的旁邊摸出了樣東西。


    這是一塊泛著黃光的玉牌,但真正吸引我目光的卻是上麵刻著的那個“如”字。


    看來,這座墳裏埋的真的是我娘啊!


    隻是我娘的墳裏為何平白無故的多出了一個孩子?我再次看向那具小小的幹屍,幽幽道:“它是誰?”


    “應該是你的兄弟。”徐遠之說。


    “我的兄弟?難道當年我娘腹中不止我一個?”我驚訝道。


    徐遠之點點頭:“沒有一個人說過你娘的肚子裏隻有你,應該是當初你們二人都遭到了算計,隻不過你活了下來,他卻死了。”


    徐遠之看著我,一直看了挺長一段時間,那樣子就像不認識我一樣。


    “那根刺入你囟門的銀針還在嗎?”


    聽到這話,我心中五味陳雜,徐遠之的推斷八成是對的。


    我哆嗦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銀針,又拔下嬰屍頭上的那一根,並擺在一起——同樣繁瑣的紋路,似符似咒,讓人覺得既不俗又邪異!


    “你頭上的那根,被人拔了出來,嬰屍頭上這根,大概是因為當時他已經死了,便被人忽略了,隨著你娘葬在了這裏。”


    我突然感到心髒一陣疼痛,疼得我直接蹲了下來,淚如雨下。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我娘的樣子,卻沒想到我們母子第一次見麵,竟然會是這種情況……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鬼嬰引我到此的目的,它一定是想告訴我,一定要找出殺死我娘,算計我們兄弟的凶手。


    徐遠之看著痛哭流涕的我,幽幽說道:“這是天意,這兩根銀針是法器,既然是法器,那就一定不是無主之物,回去我就找同道中人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人認識這東西。”


    徐遠之說完,再次在墳坑裏翻找,卻再也沒能找到別的。


    “長生,你有沒有給你娘上過墳?”


    “沒有,小時候奶奶不讓,奶奶死了以後牛瘋子也不讓……”


    其實,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我娘埋在哪……作為人子,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可思議?


    我將嬰屍重新放回到母親的腹部。我想當初埋葬我娘的人將它放在這個位置,應該是想讓它跟我娘的在天之靈,可以相互慰籍吧。


    “爺,你早就料到這些了吧?”我問徐遠之。


    他點頭,說道:“今天早上你說你內心能感受到鬼嬰內心的波動,好像與它血脈相連時,我就多了個心思。在加上黑鯇石對鬼嬰沒用,它總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我便大膽猜測,你們之間可能有某種神奇的聯係。”


    徐遠之見多識廣,這一點我確實很佩服。


    我點點頭,又道:“你說這嬰屍為什麽不腐爛呢,而我娘的屍體去爛成了白骨呢?”


    徐遠之眼珠一轉,開口說道:“應該就是那根針的關係,除此之外,別的都解釋不通。”


    “那你可曾聽說過,有什麽邪術或者術法,需要將銀針紮進嬰兒的囟門嗎?”


    我跟鬼嬰的腦袋上都插著銀針,凶手這麽做肯定是有什麽意義的。


    徐遠之這次卻搖了搖頭:“很多年前,牛瘋子就跟我師父討論過這事,不過,他倆也沒研究出個名堂。這世界上,旁門左道多如牛毛,各種詭異的法術數不勝數,因為不被正道中人所認同,自然藏著掖著,很多東西都是我們聞所未聞的。”


    我有些沮喪:“這樣說來,要想找出凶手為我娘報仇,就隻能靠著這兩根銀針了。”


    “不要著急,今天能有這麽多發現,就是天意,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你要相信,總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會水落石出的。”


    我點頭稱是,將兩根銀針鄭重地收了起來。


    “回去準備些東西,將這嬰屍超度了吧,它這麽多年都沒有步入輪回,早已錯過了投胎的機會,如果我們不幫它超度,它就隻能做孤魂野鬼四處遊蕩了,這大概就是它引你到這裏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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