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瘋子的二八大杠蹬得晃晃悠悠,我一夜未睡加之盛夏正午的日頭確實大得嚇人,不大會工夫我便昏昏欲睡了。


    剛回到村子,老遠就看到呂金國正蹲在破廟門前的樹蔭裏焦急地四處張望,他身旁放了兩瓶酒和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兒童食品。


    見到我們,他立馬站起身迎了過來,滿臉堆笑:“老牛,你看我這啥時候可以開工?”


    我現在瞅到他就有點上火,不待車子停穩,便跳了下來,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進了破廟。


    牛瘋子則手扶車把跟他嘻嘻哈哈扯了起來。


    “我說大村長,我也急啊,這不是正想辦法呢嘛,再等等!再等等!”


    “這樣吧,老牛,我跟你交個實底。上頭給的工期是半年,一切順利的話三個月能完工,咱這裏你也不是不知道,天一冷就上凍,工程就不能幹了。本來預計十月底完工,今天已經七月二十五了,再不動工今年就幹不完了。”


    “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老牛,這麽地吧,五天,如果五天還解決不了,我就上報,讓上頭重新選個地方。”


    “這怎麽行……”


    ……


    呂金國走了,我從門縫裏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牛瘋子一籌莫展的進了屋。


    我迫不及待地問他是不是想到了解決的法子,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現在怎麽辦?一點線索都沒有,根本無從下手,還談什麽解決。


    “老牛,找當年那些跟你一起參與這事的人……”


    我剛說到一半,便被他打斷了:“當年那些人裏就數我最年輕,四十年過去了還能有幾個在世的,再說當年他們都是王道陵前輩尋來的,我沒有那麽大麵子。其實……”


    “其實什麽?”我聽出了他話裏有話,又問。


    “其實就算呂金國他們不炸,老堤也頂不了幾年了,上麵的生魂越來越少,等我們這幫老家夥死完了,生魂一散,單憑那一百六十六個死鬼根本守不住。”


    我腦子轉的飛快,既然如你說的這般,那這事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且不說那幫被抓走的守堤鬼還願不願意再繼續守下去,就算你們這幫人還能再活四十年,可四十年後呢?


    是不是還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


    心裏想著,嘴裏不由問了出來:“老牛,你沒覺得哪裏不對?”


    “哪裏不對?”


    我將心中的疑惑合盤托了出來。


    “人嘛,總有一天要死的,但總不能因為明天要死,今天就什麽都不幹了吧?說不定哪天就會出現轉機呢?”


    “老牛,你想過沒有,陰橋的出現是因為鬼門關,隻要這鬼門關一天不關,柳樹灘鎮就永遠不會安寧。”


    牛瘋子沉吟片刻,皺著眉說道:“好像是這麽個理,再想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就把這鬼門關關上。”


    把鬼門關關上?好大的口氣啊!


    如果真的能把鬼門關關上,四十年前又何必犧牲這麽多人?


    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隱秘?


    還有就是,牛瘋子以前過陰就像回趟家那樣隨便,點根香,往那裏一躺就過去了,這兩年怎麽突然不見他過陰了?


    我心裏全是問號,想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好幹瞪著眼看著他。


    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挺挺躺下,麵朝著牆不肯再回過頭。


    “老牛,你為什麽不整兩張床或者盤個炕,非得讓我和你睡地上?”


    “你懂個屁,這樣接地氣……”說著,一陣呼嚕聲傳了過來,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


    你還有心思睡覺!別忘了呂金國就給你五天時間……


    這樣想著,我好像也被他的呼嚕聲感染了一般,頭一歪,竟然也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日已西斜。


    牛瘋子不在,不知去了哪裏。


    去院裏機井壓了桶水,正要生火,一陣嚶嚶嚶的哭聲合著破口大罵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裏。


    誰家吵架了?


    愛湊熱鬧是我的天性,當下什麽也不管了,撒丫子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一直跑過了三排房子,來到村裏的小廣場。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像看戲。我們村一千多口子人,差不多來了一半。


    我仗著自己個子矮小,從人縫裏擠了進去,裏麵的情景卻讓我感到萬分無趣。


    原來村裏的樊木匠又跟他老婆打起來了。


    這兩口子可是村裏出名的“戰爭販子”,他倆吵架那是經常的事,我們早都見怪不怪了,起初還有人拉架,後來連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了。


    這樊木匠是外來戶,又愛喝一口,臭脾氣還爆。他老婆是本村的姑娘,長得五大三粗,比樊木匠還壯實,一天到晚不幹活,就知道打牌。


    他倆是喝酒的看不慣打牌的,打牌的厭惡喝酒的,有時候一句話不對付就能幹起來,厲害的時候都動過家夥。


    不過今天確實有點反常,一是圍了這麽多人看熱鬧,二是樊木匠對著他老婆日娘搗爹的胡罵亂絕,還不時踢上一腳,而他那倒黴婆娘愣是不還手,還坐在地上嚶嚶的哭,這還真稀罕。


    難不成他老婆幹了什麽虧心事?


    “你這臭婆娘!老子讓你去打牌,操你媽的,打你麻痹啊……”


    樊木匠像一條瘋狗,一邊口無遮攔地罵著,一邊拿腳往他老婆身上招呼,要不是他的兩個兄弟死命拉著,估計能把他老婆打死。


    樊木匠八十多歲的老爹,一根拐棍戳得地麵“鐺鐺”響,顫著聲喊著:“住手!別打了!快住手!趕緊找人要緊……”


    “你他娘的啥活不幹,光看兩個孩子都給老子看丟了,今天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我不弄死你!”


    樊木匠指著老婆惡狠狠得又罵了一句,完了一腳將她踹倒在地,甩開拉著他的兩兄弟,頭也不回地朝著村外走去。


    他媳婦掙紮著爬起來,哭著跟在後麵追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喊:“寶生,小翠……你們在哪啊……”


    “老少爺們們,請大夥幫幫忙,幫忙找找俺孫子和孫女……”樊木匠的老爹說著就要給村裏人跪下……


    “這娘們兒就是該打,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看孩子,就知道玩牌,難道她忘了她家這倆孩子來的多不容易嗎?”


    “這也不能怪她,早年那事她……”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我大概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今天樊木匠去外村幹活了,他媳婦在家看著一雙五歲的龍鳳胎。


    結果,她牌癮犯了,把孩子往旁邊一擱,湊堆打牌去了,等她打完牌再找孩子的時候,才發現孩子不見了!


    她繞著村子找了好幾圈也沒找到,恰好樊木匠幹活回來了……於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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