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開破廟那兩扇快要散架的門,一個大耳刮子重重地呼在我的後腦勺上,猝不及防,我一個趔趄摔了進去,手裏拎著的包袱也掉到了一邊。


    我捂著生疼的腦袋回頭看了一眼,牛瘋子正用手指捅著鼻孔對著我一臉壞笑。


    “你幹什麽?”我衝著他大嚷。


    “小子,既然你奶奶把你托付給了我,你就要聽我的。”牛瘋子撚著鼻屎揉成一個小團,隨手一彈,一步三搖地走進破廟,直勾勾地看著我說,“我今天給你立幾條規矩,你記住嘍。”


    唉!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啊。他一提起奶奶,我瞬間沒了脾氣,眼淚不受控製地又流了出來。


    他把頭扭向一邊,像是很不願意看到我哭,繼續說了起來。


    “第一,要勤快,每天雞一叫就起床,掃地、做飯,這都是你的活;第二,有好吃的好喝的必須先孝敬我;第三,不該問的別問,能讓你知道的,我自然會告訴你;第四,這第四嘛……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有什麽要問的沒有?”


    這老小子,條理如此清晰,心思如此縝密,哪裏像個瘋子。


    “我睡哪?”我抹了把眼淚,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他好像沒有想到我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了半天,才伸手指著供桌西麵的一個角落,說道:“你就睡那裏!”


    他似乎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隨後又說道:“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找點吃的。”


    說完,便一蹦一蹦地走了。


    不是瘋子才怪,我暗罵道。


    收拾?怎麽收拾?除了爛樹枝,就是發臭的各種骨頭。


    樹枝自然是燒火用的,骨頭嘛,肯定是他吃剩的。


    這也太埋汰了吧?


    雖然心裏十二分的不願意,但想著奶奶的臨終囑咐,我還是耐下性子將那裏的髒東西一股腦兒全給丟到了院子裏,這才有功夫打量起這座破廟來。


    兩扇木門上橫七豎八的用繩子綁著幾塊大小不一的木頭片子,風一吹嘎吱嘎吱的響,讓人覺得隨時都會掉下來。


    正對著門,是一張缺了一條腿的供桌,還好正好倚在牆上,不然絕對立不住。


    供桌裏麵是三個土堆,中間還夾雜著幾根帶著顏色的木棍,應該是被人砸爛了的福祿壽三官神像。


    供桌正中央擺放著一個黑色的靈牌,上麵寫著六個描金的字。由於沒上過學,我也不認得上麵寫的是什麽。靈牌前麵是一個嶄新的香爐。


    除了這些,東邊一個角落裏隨意地丟著幾個破碗、幾塊破磚和一個沒有了耳朵的破鐵鍋,以及滿地的草屑。


    這是人住的地方?


    正疑惑著,牛瘋子氣喘籲籲的聲音遠遠傳來。


    “小兔崽子……,趕緊的,……看看我給你弄了什麽!……”


    我趕忙推開門,隻見頭上頂著幾根雞毛的牛瘋子拎著一隻蘆花雞,手舞足蹈地在前麵跑得飛快,一群人罵罵咧咧的在後麵緊緊追著。


    敢情,他是去偷別人家的雞去了。


    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一家人的零用錢大多都靠著雞屁股裏下出來的蛋,他居然去偷人家下蛋的雞,這跟斷人財路有何區別?


    看到我這個災星出來,追著他的人像是怕沾染到晦氣,紛紛愣神,停下腳步,不再追趕,卻又不甘心,隻好地遠遠罵了起來:“你個挨千刀的牛四海,你不得好死,偷我家的雞,你生兒子沒**!……”


    牛瘋子趁機一溜煙兒跑進了破廟裏,一把又把我拽進來,把門一關,再也不肯出去,任憑外麵的人罵的熱火朝天。


    “生兒子沒**?老子這個年紀了,還能生兒子?簡直放屁!”牛瘋子手腳麻利地把雞宰了,放完血,一邊拔著毛一邊低聲嘟噥著。


    約摸過了一個小時,日頭爬到了門的正中央,外麵的人大概是罵得累了,便悄悄散了。


    待把雞收拾利索,牛瘋子變戲法般地從懷裏掏出一張菏葉,把雞裹了起來,又去院子裏和了一大塊泥巴……


    不大會功夫,一隻香噴噴的叫花雞便出爐了。


    牛瘋子也顧不得燙,三兩下就褪去了包在外麵的泥巴和荷葉,一把抓起就啃了起來。


    他大塊朵頤著,一隻雞差不多被他吃了一半了,才像想起什麽,看了看正眼巴巴盯著他咽口水的我。


    “嘿嘿!我把你給忘了。”他撓撓頭,在看不出底色的破爛衣服上擦了擦手,隨手擰下雞頭,丟給了我,“來,你吃這個!”


    真是人間美味,雖然沒有鹽和調料,雖然隻是一個雞腦袋,我也吃的津津有味。畢竟,在那個豬肉三毛錢一斤的年代,有幾戶人家能吃上肉?


    看我很快吃完,他又不好意思一樣嘿嘿一笑,扯下了一個雞腿,遞到我手裏。


    “可惜了,可惜了,沒有酒啊!”牛瘋子打著飽嗝,把腿一伸,就勢倒在地上,滿臉惋惜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便鼾聲大作。


    正當我以為他睡熟了,剛要溜出去的時候,他突然翻了個身,嘴裏嘟囔著:“我晚上要吃魚,長生,你去河裏給我抓魚去!”


    這老小子,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還想讓我去抓魚,真拿我當丫鬟使喚了?


    雖然一直腹誹著,卻沒敢再動,乖乖地打開從家裏帶來的包袱,取出裏麵的被褥,鋪在那個角落裏,也躺了下來。


    迷迷糊糊正要睡著,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進來了。


    我一骨碌兒坐了起來,睡意全消。


    這破地方,還會有人來?


    來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穿著一身灰色的中山服,從樣貌上看,應該是個文化人或者幹部。


    “請問,牛神仙在家嗎?”不知是被眼前髒亂的環境所影響,還是驚異於牛瘋子的呼嚕聲,來人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地問。


    “誰找我?”聽到有人,牛瘋子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牛神仙?我看牛要飯的還差不多。


    “我是肖港鎮臨河村的,家裏出了點事,麻煩牛神仙過去幫忙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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