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課過後,沒修煉出真元的菜鳥一概沒有任務。一群法字輩白牌菜鳥趕緊火急火燎的返回僧寮抓緊時間苦練,隻有宗珩一個人甩著大膀子,優哉遊哉地跑到位於蓮花峰的琉璃塔——這座九層浮屠是「火浣室」行院的驛所,每層塔上都安著一座大挪移傳送法陣。


    開啟大挪移法陣進行穿梭逆旅可不是免費的,每一百裏傳送距離,就得自備一枚靈砂提供動力源,另外還有進口和出口兩個法陣需要繳納等價的通行費。坊市距離火浣室足有四千裏,按道理說,一個入門才三天時間的小白,賣了腰子也拿不出一百二十枚靈砂的「巨額」路費。


    但宗珩是誰,他將精英洞府的使用權轉讓掉之後,掙了整整四千靈砂呢。


    當他到達坊市之後,那一頭守陣的頭陀們差點沒把眼角膜揉碎嘍。


    他們這輩子還是頭次見到,一個連氣海都還沒開辟的小蝦米從傳送陣裏鑽出來。要知道,很多築基期修士為了省錢,都是駕馭靈禽、法器來代步呢。


    宗珩毫不介意周圍吃驚的目光,輕車熟路的走進一家家店鋪血.拚。他的闊綽手筆和蹩腳級別在坊市引發了不大不小的轟動,不知不覺中,有幾個眼神貪婪的尾巴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綴到了俊俏少年的身後。


    宗珩掃貨完畢,輕蔑的朝身後咧嘴一笑,再次來到坊市中央的琉璃寶塔,付出大捧大捧的靈砂之後站到法陣上一道光影杳如黃鶴,氣的幾個正等著打悶棍剝豬玀的跟蹤者幾乎嘔血。


    “聽說本屆的法字輩有個絕世大帥哥,是不是就是剛剛那個美少年?”兩個看守法陣的頭陀將犀利的目光從幾個怏怏而去的饑荒賊身上冷冷的收了回來,這兒是摩訶無量宮的坊市,但來這兒做買賣的卻是三教九流龍蛇混雜,要是剛剛那個小帥哥不用傳送陣走出這座坊市,包管不出十裏路就會人間蒸發。


    “應該就是他吧,這麽英俊的小郎君加入我們摩訶無量宮連我都覺得有點可惜哇,你沒看到有幾個女修跟他打了個照麵,臉上的表情都像要排卵了。”


    “法字輩不是剛剛渡劫才兩三天時間嗎?怎麽這個小師弟比你我還有錢?眼都不眨,從百寶錦囊裏一掏就是兩百多粒靈砂,到那頭還得再繳一百多。就算上麵有親娘老子罩著,也不該慣成這樣啊!”


    “是啊,換做咱們去「流沙別院」,肯定駕著飛針吃一路的風沙,哪舍得一下糟蹋介許多靈砂呀。”


    “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咱倆混的也太慘了一點!”


    大挪移傳送法陣中央又有動靜了,一群烏央央的黑影裹著光芒憑空而現,山巒樣籠罩住了兩個正在哀嚎的窮鬼。


    來者有十七八個,清一色燙著香疤的禿瓢腦袋,風塵仆仆卻又精神奕奕。


    兩個看守法陣的頭陀開始還有點不以為意,懶洋洋的撇了一眼過去,隻這一眼就讓他們僵住了,臉色刷一下雪白。


    幹他娘的車巴!這幫家夥來頭也太大了吧?頭戴瓢帽的築基期上師有十四個,頭戴班吒帽的金丹上人有兩個,領頭的長眉老者一半臉皮嫩如稚嬰,一半臉皮枯如老鱷,頭上戴著的竟然是山子帽,分明就是元嬰期的法王!


    摩訶無量宮的坊市又沒爆出什麽天才地寶,哪個門派會組織這麽大一個團跑這兒來?


    不是來挑事的吧?


    兩個守陣頭陀覺得不像。


    這幫人也是佛修,但他們絕不是東勝神洲的佛修,因為東洲佛修的腦袋上不燙戒疤,也不穿袈裟。


    這應該是南瞻部洲的風俗。


    我們摩訶無量宮手沒那麽長,不可能跟那麽遙遠的沙門同道有過過節。況且以一個元嬰,兩個金丹和十四個築基的陣容,想來摩訶無量宮挑事也有點不自量力。


    “暈!”有個眼尖的頭陀查了下對方的傳送節點,赫然發現,這夥人馬居然是從雎鳩洲「大悲寺」的坊市穿梭到了這兒——東海五嶼之間,可都相隔著百萬裏之遙的汪洋大海呢!


    “善哉善哉!”長著一副半枯半榮鴛鴦臉的元嬰老怪,合掌當胸,對倆窮鬼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腦袋微微一歪,旁邊立馬有個築基期上師從百寶囊中點出一千多塊靈石遞交過來。


    “古佛已隨雲影杳,神針猶帶月光寒!諸位前輩有禮了。”兩個守陣頭陀接過這麽大一筆通行費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奶奶地,往常一年的營業額,今天一天就全做完了:“不知諸位仙鄉何處,來我們摩訶無量宮坊市是采買、打尖?還是準備駐錫、掛單?”


    “我們隻是順道路過貴寶地……”


    “路過?”兩個守陣的頭陀眨了眨眼睛,心裏好生奇怪,東海五嶼在東勝神洲是極不起眼的偏僻之鄉,小佛洲在東海五嶼更是偏居一隅。你們一幫來自南瞻部洲的佛修,到底出於什麽緣由,才會路過這兒?


    “勞駕二位幫我們拷一份小佛洲的地輿圖……”交錢的築基上師又掏出一顆智珠和一粒靈砂遞了過來:“其他地方能省則省,隻要將沙漠地帶一一標注出來就可以了。”


    “那可省了事兒了,我們小佛洲就一個沙漠。”兩個守陣頭陀喜笑顏開,心想這錢也太好掙了。


    聽到他倆說小佛洲就一個沙漠,一群遠道而來的佛修臉上都掩飾不住,漏出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歡喜表情。


    等到送走了這幫外來和尚,坊市的總管鬥越椒踏著飛針緩緩飛進了琉璃寶塔,剛剛那股強大絕倫的力量溢出,實在想不引來他的注意都難。


    例行查問之後,發現那幫外地佛修拷了一份嬋娟大沙漠的地輿圖,穿梭去了蘭若寺的坊市,鬥越椒雖有些納悶,卻並未聯想太多。


    換個築基期在這兒,一定覺察出不對了。


    但他隻是煉氣七重的外門精英,摩訶無量宮有些內幕,他還沒資格知曉。


    “他媽的,自打發現了「靈葫界」,這蘭若寺的交遊是越來越廣泛了,都跟南瞻部洲的佛修勾搭上了!”


    **********


    「流沙別院」是摩訶無量宮設在嬋娟大沙漠邊上的重要據點,宗珩到這兒來,當然不像他跟別院主持說的那樣簡單,什麽得到首座允許、外出遊曆,都是扯淡,他的百寶錦囊裏揣著三雙新買的「藕絲步雲履」,當然是去嬋娟大沙漠的笈多石窟,通過道標開啟時空隧道,進入巨靈界,將芭蕉穀的三朵法相慶雲吃的渣都不剩!


    這話要是講給別人聽,估計都沒人會信。一個連氣海都沒開辟,體內全無絲毫真元的修真小白,也想開啟時空隧道?拿什麽開啟?


    還能用啥?當然是用禁製陣法!


    宗珩為什麽去坊市購買五行靈旗、七星丹砂、摩羅金漆、生花妙筆?這些東東可都是布置禁製必需的裝備!禁製陣法之所以被稱為「奇門遁甲」,妙就妙在,它是一種樞機靈引,可以借來天地靈氣為我所用,起到四兩撥千斤之效!


    必須承認,禁製陣法差不多是修真界最繁瑣最複雜的學問了,差之毫厘便會謬以千裏,沒個幾十年水磨功夫,沒點子天賦異稟,基本別想入門,像宗珩這種剛剛涉足修真界的「素人」,不要說染指,連想一想都是罪過。


    換作「以前」,宗珩肯定無能為力。但是「現在」,禁製陣法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這個「以前」,指的是上輩子的他。


    前世的他,俗家名字也叫宗珩,法號也是「法明」,因為身懷「推紗望月秘劍意」和奇門遁甲方麵的卓越天資,入門不久便脫穎而出,一躍成為摩訶無量宮法字輩最引人矚目的大明星。


    對修真者而言最為重要的悟性、仙商,他是那樣的出類拔萃,以至於一年晉升一階的火箭升級速度,甚至為他博得了一個「神展開」的響亮綽號!就連等閑不入法眼的小西天長老團,也認為他極有可能打破摩訶無量宮煉氣晉級築基二十五年零九個月的曆史記錄!


    但是,短短三年之後,充滿喝彩的生活、看似光明的未來就徹底的劃上了句號。


    ——閻浮世界迎來了第十五個元會的量劫!


    一夜之間,小佛洲淪為了天地間最恐怖最淒慘的鬼蜮,無以計數的六道生靈、修真精英,都在這場滅頂之災中芝艾俱盡、玉石同沉。


    整個東海五嶼,最後安全逃到東勝神洲的修士,還不到一百人!


    而宗珩,正是摩訶無量宮唯一的幸存者!


    五百年的顛沛流離,無數次命懸一線的刀頭舔血,宗珩這隻喪家之犬終於在磕磕碰碰中將金丹期修煉到了大圓滿境界。如果成功渡過天劫晉升為元嬰,他就有重開山門,再造摩訶無量宮的實力和資格了!但也許這份壓力實在太大太沉重,心神失守的宗珩最終在雷劫中化為了漫天的灰燼,神魂俱滅。


    在與死亡零距離的那一刹那,宗珩沒有恐懼,沒有絕望,隻有淡淡的惋惜。


    從此,閻浮世界再也沒人知道,世上曾有一個名叫「摩訶無量宮」的佛修門派存在過;再也沒人知道,一個法號「法明」的佛修來過,看過,愛過,恨過,妄想過,抗爭過,戰鬥過,失敗過。


    “如果上天能讓我重頭再來一次該有多好……”這是宗珩在腦海中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然後他毛骨悚然的發現,自己居然端坐在一個金碧輝煌的佛殿之中,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垂髫少年,耳邊傳來聲聲悠揚的梵唄,抬目可及,便是喜無畏長老歡喜而不失威嚴的神情。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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