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所有的少年修士都在心裏盤桓著利害取舍。


    要是進入「巨靈界」碰上羅刹土著,他們惟一能仰仗的就是自己的武藝,可人家也是吃刀頭舔血這碗飯的大行家。比起方方麵麵都很中庸的人類,羅刹體格壯碩、五感敏銳,能像獵犬一樣銜尾追蹤,能像貓頭鷹一樣黑暗視物,對潛在的危險有圖釘般尖銳的直覺;茹毛飲血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家常便飯,必要時他們甚至可以像鬣狗禿鷲一樣靠腐肉過活——除了修士,誰能應付這樣的變態?


    放棄這次的機會?


    這可是「析木神罡」啊,這種仙緣氣運要是錯過了,修真朝聖、大道長生不是一句屁話?


    也不是所有的少年修士都在兩頭為難、猶疑不決,掌教至尊的話音剛落,頻頻發問的「花木蘭」、風雲第一刀祈典、以及另外三男一女四個隨身自帶兵器,看上去頗有兩把刷子的菜鳥,毫不猶疑地湧到蘭錡跟前,撿了合手的兵器,挑一個檀香木盒打開看了看,甩手背到了肩上。


    “記著,這個時空道標有些異常,「太陰潛行隧道」在巨靈界那邊有三十三個隨機分配的多向出口,你們抵達之後,身邊有可能是孤身一人也可能會有同門作伴,但無論麵臨什麽情況,都要泰然處之。”金剛三藏很細心地讓六位先行者將身上的令牌、智珠交出來再上路,這些都是蘊含靈氣的法器,帶進「小須彌世界」,鐵定會被巨大的靈壓毀掉的:“記住,時空隧道是靠月光作為原動力支撐的,一旦得手立刻返回,本座不會無休止的在此等待你們!”


    “老祖宗您就瞧好吧……”祈典拍了拍腰間的掩月寶刀,那叫一個自信和狂誕:“吾觀羅刹,如插標賣首、土雞瓦犬耳!”


    “猴崽子,你當這是唱戲哪。”金剛三藏哈哈一笑,帶著三分戲謔一屁股將他踹進了時空隧洞:“記著,本座隻給你們兩天時間,屆時能活著回來再跟我賣嘴不遲!”


    被六位勇先鋒一刺激,菜鳥們糾結了一陣之後,大多咬咬牙選擇了富貴險中求。


    臨陣退縮的隻有三個人,要麽是半路出家,沒練過武的插班野草,要麽是平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實在沒什麽底氣的小油條。


    常凱申沒有搭理四位小辣椒的連番催促,靜靜觀察每一個同門的反應,一直拖到最後才付諸行動。


    “哈哈!咱們的狀元郎雖然比女羅刹長得還秀氣,膽氣倒還是挺爺們的,像個佛修的樣兒。”


    常凱申踏進「太陰潛行隧道」時,金剛三藏很詼諧地對他擠眉弄眼開了個小玩笑,手指間變戲法一樣多出了三隻尾針帶鉤、通體雪白的玉蜂。


    幾道白撲撲的光芒電閃而過,三個縮卵黨的臉上各被釘上了一隻玉蜂。一眨眼之後,他們全身的皮膚突化為墨汁色,四肢軀幹迎風暴漲,吹氣一樣鼓脹、變形、膨化,一下撐大成了三艘黑黢黢的齊柏林飛艇,無聲無息地懸離地麵,蕩蕩悠悠地飄向月涼如水的夜空。


    身體被傳送走的那一霎那,冷汗淋漓的常凱申耳畔依稀傳來了氣球在空中連環爆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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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扮男裝的那笛是第一個來到「巨靈界」的法字輩菜鳥修士。


    這個金發紫眸的清麗少女年方十一,出生時「胎衣覆體、不染母血」,根骨資質是萬裏挑一的良材美玉。


    她的法號叫「法琉璃」,是喜無畏上師親自幫她取得。


    因為她是本屆菩提法會的渡劫榜眼。


    那笛渡劫成功的時間僅比常凱申晚了二十個屈指,如此優異的成績換在往年的菩提法會上,絕對是毫無疑義的渡劫狀元。


    之前為了爭奪進入時空隧道的首發權,心氣高傲的她還跟幾個同門發生過一點小小的爭端。


    那笛不容許自己在任何方麵落後他人。


    絕不!


    時空傳送的流光餘暈剛在眼前嫋嫋消散,遠方地平線上就有一座外形酷似女陰、高聳雲霄的雄偉巨嶽,闖入了那笛的眼簾。


    不愧穿越到了另外一個時空,閻浮世界此時可是黑夜,這裏卻是豔陽高照。


    金發蘿莉從檀香木盒翻檢出地圖卷軸,簡單對照了一下就已經可以肯定,那座蛤蜊狀的插天高峰,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歲星十二天罡」就藏在那裏,等待著摩訶無量宮的菜鳥修士們前去采擷。


    正當那笛喜上眉梢,心神一懈的霎那,不遠處的樹林中猝然間猛射出五枝獵獵曳空、粗殆長笛的雕翎流鏑。


    換個人來,沒準真就被陰了。但那笛是誰,她可是南海神尼的劍法真傳弟子,西頓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劍豪!


    飛火流星般的巨矢即將吻中麵門的瞬間,金發少女雙腿一分,劈叉坐地,身子頓時憑空矮了好大一截,以險到毫巔同時也妙到毫巔的從容姿態,避開了瘋狂攢射而至的冷箭。


    咻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


    敵人非常的老辣和果斷,第一輪陰襲竹籃打水落了空,眼都不眨一下,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的集火打擊接踵又至。


    三個之後從時空隧道中連續傳送而出的菜鳥修士,可沒有那笛的身手,當場被這個預先設伏的口袋陣射得人仰馬翻。


    即便他們全身披著鎖子甲也沒用,敵方的射術十分陰毒刁鑽,專揀毫無遮蔽的麵門和眼珠下手,根根奪命,箭箭咬肉。


    有個紅發少女被一支巨箭貫穿了櫻桃小嘴,斜飛老遠,狠狠釘在一棵參天古木的樹身上,驕狂的敵人一箭連一箭釘在她的小蠻腰上,飛快的將她剖為了兩截。旁觀和鑒證自己的死亡是很殘忍的事,紅發女孩挺了好久都沒咽氣,眼睛綻放出了非人的光芒,趨於極致的驚恐與絕望,卻楞是連半聲慘叫也發不出來。


    “都躲到我的身後來!”那笛反手拔出背上的鬆紋劍,輕舒皓腕,抖擻開一團孔雀開屏也似的華麗劍光,將一枝又一枝力道足以媲美攻城弩的強勁巨箭斬落塵埃。有她這個中流砥柱在前方遮風擋雨,之後從時空隧道中傳送湧出的菜鳥修士們大呼小叫手忙腳亂了一通,總算穩住了陣腳。


    見到偷襲失去了意義,百步開外的森林中有一隻腳上綁著信筒的貓頭鷹撲簌簌騰空而去,童童如車蓋的綠蔭樹冠上嗖嗖跳下了四個壯碩而敏捷的身影。


    這四個陰影刺客都是身高丈八、腰大十圍的大隻佬,頭戴造型猙獰的兜鍪戰盔,一身勾勒出肌肉形狀的金屬堡壘戰甲,脖子上懸掛著大大小小、血跡幹涸的下顎骨串成的「項鏈」,舉步投足不時砸出一聲聲地震般的爆響,恍如四尊直立行走的洪荒怪獸。


    最引人矚目的是這四個巨漢唯一裸露在外的手掌——這tm那哪兒是手啊——簡直就是一隻隻放大了無數倍、鱷皮般粗糲的巨型蛙蹼,上麵還粘滿了嗡嗡起降的綠頭大蒼蠅,真是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要多反胃就有多反胃。


    “羅刹!”有個菜鳥修士剛剛走出時空隧道就碰上了這樣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大場麵,嚇得一聲怪叫。


    “不要慌!”那笛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目前的置身之所似乎是一個位於茂密雨林中央的草地,四個步步進逼的大塊頭,已從正前方和左右兩側對大家構築起了一個完美的c形包圍圈。


    新來的菜鳥下意識的瞥了瞥身後,那是一堵刀削般的崖壁,銀色漩渦般的時空隧道,如同年畫也似牢牢黏附在上麵。


    “別做夢了,退回去,掌教至尊是不會放過我們的!”那笛冷冷說道,她的家族不是第一次湧現修士了,一個初入行的新人如果完不成門派任務會是什麽下場,她太清楚了——軍人在戰場臨陣脫逃尚且有督戰隊的鬼頭刀伺候著,更何況是崇尚大道無情、物競天擇的修真者?


    “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幹掉麵前的羅刹,趟出一條血路!”


    四個羅刹猛男在五丈外停住了腳步,拋掉藤弓箭袋一拍肩部的銅帽樞紐,一陣水壺燒開的噗嗤噗嗤噴氣連環響過之後,他們齊齊揭開了造型猙獰的兜鍪戰盔,露出了蓄有駭人的長發綹,酷似帝王蟹的醜獰麵目。


    隻是被他們高高突暴的碧綠瞳仁瞧了一眼,一群菜鳥修士的臉蛋竟有如被鐵掃帚刷過,心裏不覺又是一驚。


    “婆雅稚?”那笛迅速推斷出了這四個蟹臉怪的種屬,他們的唇顎故意被割開了,如同四片分裂的觸手,喘息之間發出呼嚕呼嚕的怪響,不時隱現白森森的獠牙——在羅刹「濕、生、卵、化」四大種姓之中,這種割禮專屬於「卵生一族」的男性。


    菜鳥們紛紛皺眉,婆雅稚未必是最能打的羅刹,卻一定是最難纏的豬皮膘。因為他們具有特殊的反重力體質,無翅也能飛。


    四個彪形巨漢扔掉頭盔,嘴裏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話,順道吐出了一串串肮髒細碎的泡泡。見到沒啥反應,獰笑著從背後抽出兩截亮銀色的金屬短矛,雙手一鉸,拚接成了一柄雙頭長槍,傲氣十足地對菜鳥們勾動了幾下。


    雖然聽不懂羅刹的語言,但菜鳥們用膝蓋思考也知道這是對方在發出挑戰。


    輕蔑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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