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正焦灼對峙之時出聲攔下,自己也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究竟是為了攔下林崇還是敏娘,季理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的人影,和那張數千個夜晚都經常在夢裏留下痕跡的臉,說不害怕的坦然自若,那是肯定不現實的。


    「敏娘……。」


    「別搞你那套真情實感了,」雖說身上仍是火辣辣的疼痛,林崇卻還是及時的攔下了她向前走去的步伐,冷言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根本沒有想要搭理你的意思。」


    站在那邊的敏娘自從被打斷後也隻是抬頭瞧著兩人,她從頭到腳與先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那雙漠然無神的眼眸,讓她在看到的第一時間便忽然想到了傳說中的行屍走肉。


    「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剛才為什麽要騙我了嗎?」沉默之間,他分明沒有驅動異能,季理卻是在那雙猶如蛇瞳的雙眼之中看到了一絲試探的詭譎。


    「所以是你殺死了他們。」


    「不是我!」


    她已然在這種慌亂的情況之下失去了防備,驚叫著轉頭想要解釋一番,卻是正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那雙蛇瞳,意識便霎時間的像是被抽離了般的一片空白。


    ————


    「怎麽會是我?你們這是汙蔑!」


    「那你怎麽解釋你知道這一切的原因,你家裏甚至還有他的衣服!」


    季理站在窗前,隻是冷淡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又結束,正是在與自己內心所預料的那個結局無痕的相重合著。


    一夜之間事態急轉直下,酒瞎子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證據,加以添油加醋和狗仗人勢,村裏的人愚昧無知的也就跟著他走,一舉便將把知道這件事情的敏娘推上了風口浪尖。


    待阿和再次想去找她之時,她的房子卻是早已經被人們掃蕩一空。


    「不要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季理再次推開窗,看到了那個站在自己房前的小孩,沒有同往常一般的打開門。


    「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他們的證據根本是無稽之談!」


    「你不也是證人嗎?你說的話他們信了嗎?」她俯視著他,像是在看一場什麽鬧劇似的嗤笑道:「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了,不要總是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你以為你是在伸張正義?你隻不過是在一次次的拉別人下水罷了。」


    「我會去救出她的,就在今天晚上!」阿和與她怒目而視,轉而說道:「我現在和你說出了我的計劃,不是因為我對你還像以前那樣的毫不設防,而是因為我想讓你看到我的行動都是有意義的。希望你不要把它說出去,這是我們之間最後的信任了。」


    「泄密這種事情,隻有你才會做,不是嗎?」


    她看向他的眼神沒再帶有溫度,隨即便轉身離開了窗邊,留給他的隻有一個空蕩蕩的窗口。


    夜幕降臨,阿和站在某個黑漆漆的房屋前的空地上,周身一陣惡寒。


    這裏離居民集中居住的地點較遠,以至於方圓周圍都沒有什麽生氣的活物,隻有一棵不知道哪年哪月被栽下的老樹還堅守在這裏。村裏人向來比較尊重這一類老去的生物,但即使如此,他們也不會留著已經失去了鮮豔顏色的它再待在村裏,起不到賞心悅目的作用,隻能像是流放般的將它挪到此地,責令它用苟延殘喘的氣息監視著每每押入這裏的犯人。


    這是一處簡陋的村莊監獄。


    「敏娘……敏娘……。」


    他前幾日親眼目睹了敏娘被他們帶到了這裏,隻是這幾天夜晚都有人來這裏看守著,他總是摸不到合適的機會進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沒有一個人來這裏,但無論如何,這或許也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


    畢竟他今天剛剛聽到,商函已經快要回來了,一但這位脾氣暴躁直來直往的大哥來到這裏,這裏的所有一切即使再有什麽不妥和冤情,都會被死死的卡上罪名,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


    這裏雖然人跡罕至,但為了防止有什麽意外發生,他在怎麽心急如焚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隻能低聲的向裏麵呼喊著,等了許久卻仍是遲遲聽不見有人回應他。


    「敏娘!是我!你睡著了嗎?」


    他站在原地焦急的等待著她的回應,卻還是熟悉的寂靜一片。


    難道真的睡下了?還是她已經離開了?兩種不同的想法交替著在腦海裏出現,讓他有些猶豫不決的躊躇不前。待一陣思考過後,阿和還是覺得自己的直覺更偏向第二種說法。


    以她的身手來說,在這種沒有人看管的情況下,應該是已經逃走了吧。


    這麽想著,他便也收起了擔心的想法,準備悄無聲息的再離開這裏。隻是剛剛走出沒幾步,他卻是忽然感覺鼻尖一涼,隨即便是驟然而至的一陣瓢潑大雨。


    怎麽會忽然下雨了?他下意識的抬起手來試圖遮雨,也是連忙四下裏環顧著。一片空曠之地下,在場的唯一一個看似有阻擋能力的老樹也在風雨的摧殘之下貌似骨折的搖擺著,那些稀疏而又萎縮的樹葉借此窸窸窣窣的向下落去,瘋狂的擺脫著主幹的糾纏。從裏到外一心不和的情況壓根阻擋不了任何一滴雨滴的侵入,更何況是讓他一個大活人前去躲避。.


    情急之下,他也隻得連忙退到了那扇門前,用自己在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工具,很輕鬆的便撬開了那方所謂的「監獄」的大門。事實上,所謂的大門,也不過就是一麵被鐵絲拴住,然後掛上了一把破鎖的厚實木門。阿和在見到它的第一眼,就有一種找一個大漢就可以把它一腳踹開了的直覺。雖然他向來不敢這麽做。


    而「監獄」的內部則是意料之中的空曠而又寒冷,被水泥覆蓋的牆與地板皆是灰色的沉悶色調,偶爾有蟲蟻路過也是習以為常的普通。除卻隻有牆麵靠上的位置被草草挖出來了一個洞,作為通往外麵的小窗來為這一方死亡區域帶來一縷光明以外,整個房間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處於一片黑暗之中,順便附贈似的隱隱傳來一股黴苔與潮濕的腥臭。


    可事實上他並不排斥,甚至還是挺喜歡這種常見的環境氣味。或許是經年累月的露宿街頭慣了,現在每當他聞到這種氣味之時,便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感覺到找到了一處可以避身的建築,也就是自己今天晚上又有地方睡了。


    其實就是一種家的味道。


    這樣的地方自己是習以為常了,可她究竟是怎麽待下去的……。一想到這裏,他的心底便驟然閃過一絲苦澀。


    別這麽瞧不起她,她總會有自己的辦法……。屋外狂風暴雨的呼嘯著,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阿和就這麽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向唯一的裏間裏走去。隻是剛剛拐進去的一瞬間,他抬眼之際卻是忽然停住了腳步,連帶著抬起撥掉因為雨水而貼頭的發絲的手都愣愣的停在了半空中。


    敏娘並沒有像他想象裏的離開了這裏,而是整個人略顯柔和的爬在那扇窗戶下的床上,腦袋朝向裏麵而看不到正臉。她那一身原本幹淨整潔的衣服在這般昏暗的光線之下顯得皺皺巴巴又沾滿灰塵,而漆黑的長發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卻也是富有光澤的同她歪倒在一旁,像是潑墨而流淌在了這一片肮髒的草席之上。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和諧,如果忽略掉她雙腿的血跡。


    那是被生生砸斷了的痕跡。


    他自進門以來的視線便是注視在了那片血紅之上,隻覺得刹那間大腦一陣抽搐,耳邊卻是驟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他雖然被眼前這波突如其來的意外衝擊到大腦宕機,卻仍是警惕不減的轉頭看去,隻見季理正倚在門框處看著他,臉上儼然是一副了然的模樣。


    對了,自己先前確實還和她說過會來到這裏。


    「你知道你偷偷摸摸的來這裏,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是會把你當同犯一起抓起來的嗎?」


    「……。」


    見他聞言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是轉過了頭去,她一臉不解的望了過去,又一想或許是因為他正在跟自己慪氣,便也就釋然了幾分,無奈的歎氣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那天對你說的話,但這裏並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跟我先回去吧,我會跟你把一切都解釋清楚的。」


    她正要上前兩步去拉他,卻隻聽他自喉間傳來了一陣顫抖的吸氣。


    「她死了,你知道嗎?」


    他能很清楚的聽到自己堪堪發出的聲音有些許失控,卻是全然不顧的搖了搖頭,蹲到了那具已然死去的屍體旁,眼角頓時一陣酸澀。


    他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我早就該想到的,這裏的確是困不住她,可她又怎麽會為了自己而選擇逃走……。」


    季理顯然是沒有預料到這一事件,甚至沒有抬起頭去仔細看自己那位昔日好友的遺體,隻是怔然的愣在了原地,似乎是還在思考著他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你,你說什麽……?」


    「你知道,她到死都沒有泄露我們目睹了全過程的事實,將那些迫害和冤枉都扛了下來。這就是你所妄加猜測的,覺得她會和你一樣自私自利的結果。」他雙目通紅的站起身來,語氣已然哽咽的難以自持。


    「好了,現在你可以繼續在這裏裝傻充愣,在天塌下來之時也像是一個明白事理的聰明人一樣,裝作一問三不知的規避向你而來的一切。因為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跟你那所謂真理對抗的人已經徹底死了。」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他卻是隻覺得她曾經所做的一切,所說的話都是那麽的冠冕堂皇,令人惡心至極。於是也就不再去看她究竟是裝出了一副怎樣的表情,抬腳便要離開這裏,卻是在與她擦肩而過之時被猛然的抓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兒?!」


    「不用你管!」


    他發狠的甩開了她的手,自腕間探出的一根滿是荊棘的長藤也順勢劃破了她的手心,點點的血珠順著掌邊滑落,隻一瞬間,他便聞到了那陣濃鬱的血腥氣。


    「一切都如你所願的發生了,你滿意了。」


    他滿是恨意的聲音微微顫抖,卻也隻是痛苦的皺起了眉頭,蹣跚著步伐向外走去。


    「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那種想法!」


    季理竭力解釋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卻被他選擇性的無視。他隻是茫然的向前走著,一步一滴融入暴雨之中的淚水,化作了原本光滑的藤蔓上的點點利刺。


    「我從來都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也活不了多久的日子。所以我唯一想要的,隻是一個能保護我短暫一生的人,而不是教我做人的什麽哲理家。」


    「可是現在就連她也不在了……我要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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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九章規避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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