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集合的人馬,解散了。


    上官婉兒也離開了,離開時,她的目光裏,也一樣帶著疑惑。


    但她沒有在這裏問狄仁傑:為什麽?


    因為,沒這個功夫。


    更因為,她有些害怕狄仁傑突然反悔,因為答應得這般突然,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簽押房內,狄仁傑重新坐回自己的桌後,開始將卷宗重新規整起來。


    “大人,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剛剛明明已經認下了?”李元芳不解地問道。


    狄仁傑沒有解釋這個,而是對李元芳吩咐道;


    “重新整理一份那些家中被盜竊大人的檔案,再將西河郡三年內所發生的大案卷宗收集好送到我這裏來。”


    “是,大人。”


    狄仁傑清楚,今晚的行動,是自己取消的,而並非上官婉兒。


    所以,今夜吳大人府邸遭盜竊後,自己將會承受很大的壓力。


    上次在六藝館,大理寺的那位孫大人就夠口無遮攔的了,今日這裏聚集的人馬這麽多,顯然很難瞞得住。


    若是最終不能抓住真正的幕後黑手,他是有罪的。


    好在,狄大人向來不喜歡從這個角度去考慮問題。


    今夜,他會很忙,一是接下來要重新搜尋確定盜賊團夥下一個作案目標和作案時間,如果他們……還會繼續作案的話;


    二則是要順著上官婉兒的思路,自己也去嚐試主動向後探尋一下背後的秘密。


    拿起一摞卷宗,狄仁傑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自嘲道:“接下來就看看,你是否真的是比我看得更遠了。”


    ……


    長安城,依舊是長安城。


    哪怕吳大人府邸被賊人盜竊了,哪怕近期長安模仿的小偷小摸變得越來越多,但長安,依舊是繁華且喧囂的。


    百業興旺,坊市發達。


    就連六藝館,非年非節的,卻也迎來了一波客流量的高峰。


    實在是因為前些日子的榜一爭奪大戰這話題實在是太過火熱,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多人都在這些日子主動地進六藝館,希望能再親眼目睹一次這種精彩的競技爭奪。


    但可惜的是,接下來的這幾日,無論是黑影還是青鳥,他們的名字雖然仍然高掛在總榜的榜一和榜二位置,卻沒有再亮起過。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李元芳送來了最新的探查線索;


    狄仁傑看完後,笑了笑,道:“看來那幫人,又要動手了。”


    “是啊,大人,看來,他們是還沒找到他們想要找的東西。”


    狄仁傑點點頭。


    那個盜竊團夥並不是隻為求財,這一點,狄仁傑這裏早就知道了。


    雖然他們每次都賊不走空,但若是單純求財的話,專挑朝臣的府邸下手,實在是太不明智也太不劃算了。


    最重要的是,被下手的這些官員,都並非長安本地人士,而是來自於西河郡。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府邸雖然在長安,但家產,大部分應該都在老家祖宅那兒,府邸內就算是有些貴重的東西,也不會太多。


    畢竟,長安城內人多眼雜,就算真的是貪贓枉法的官員,也不會傻乎乎地將自己在長安的宅子裏藏滿了金銀珠寶亦或者是裝飾得富麗堂皇。


    每次都劃拉走一些財貨,這是為了掩人耳目;


    一直對特定的一個目標群體下手,是因為他們想要找的東西,還沒找到手。


    “他們應該是焦躁了。”狄仁傑說道,“否則不可能還延續先前的銷贓方式。”


    盜竊團夥會將偷盜來的財貨在黑市上處理掉,造成在黑市上的流通,但這並不是為了真的賺錢,而是想要營造出這種假象。


    狄仁傑將計就計,一開始,故意打掉了黑市上的一個負責銷贓的違法商人,對第二個,則做了故意地保留。


    再順蔓摸瓜,可以從這條線上反向推測出很多訊息,上一次能提前布控,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以說,如果隻是將這個團夥真的當作一個純粹的盜竊團體來對待的話,狄仁傑已經將他們的作息規律,都給摸幹淨了。


    “不。”


    狄仁傑忽然抬起手,自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測:“還有一種可能。”


    “大人,是什麽?”李元芳問道。


    “他們或許不是焦躁了,而是興奮了,因為長安城內,西河郡出身的三品以上高官,已經不剩幾個了,他們可能是認為自己距離想要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可能下一個下手對象就能得手,所以就顧不得其他了。


    等得手後,他們就可以快速地離開長安,不用再去想什麽痕跡與收尾。”


    “那他們這運氣……也是夠差的。”李元芳說道。


    目標在西河郡出身的三品以上大員身上,這在長安城,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盜竊團夥一個一個下手,到沒剩幾個時,才算是接近了目標。


    這意味著先前都是找錯了,全成了錯誤選項的排除。


    如果他們運氣好,第一個下手目標就摸對了,可能現在人家早就離開長安,自家這邊也毫無辦法去追查了。


    狄仁傑點點頭,道:“可能他們自己也鬱悶吧,所以終於快接近目標時,他們有些……得意忘形了,這次踩點的痕跡,留得也太多。


    下一個目標,是梅大人府邸,日子,是後天。”


    李元芳小聲提醒道:“大人,萬一那個女人又來了,該怎麽辦?”


    “我已經給她足夠多的時間了,這一次,她沒理由了,元芳,去把盜竊團夥下一個目標對象和動手時間,傳給她。”


    “啊,主動告訴她啊?”


    狄仁傑拍拍手,道:“是,打個招呼,老吊在最後麵,要是最終沒斜坡給她,那她就真輸了,終點,也就沒意義了。”


    “大人,這句話要傳麽?”


    “不用。”


    “是,屬下明白了。”


    李元芳去傳信了。


    狄仁傑又默默地坐回自己的桌後,桌子上,堆滿了卷宗。


    長安內的調查,他能極為熟悉,無論是明麵上的還是陰影中的,他狄仁傑都能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但是官場上的消息,尤其是涉及到官員隱私方麵,他的手,就真的夠不到了,也就隻有宮內才能有這個資格去收集和調查這方麵的資料;但就算是宮內,也隻是敢安安靜靜地去做,卻不會大張旗鼓地說出來,君臣之間,勉強算是心照不宣吧。


    此時,狄仁傑麵前的白紙上,寫下了好幾個名字,這是他近期翻遍卷宗裏找到的。


    在這幾個名字之中,有一個名字被著重寫了三遍——楊梅禮。


    楊梅禮是西河郡人,但因沾染上貪汙受賄的嫌疑,自縊於家中。


    有人說他是以死明誌,也有人說他是畏罪自盡。


    總之,他的死,到現在也沒個確切地說法,連朝中,似乎也沒有對他蓋棺定論。


    更值得讓人注意的是,楊梅禮自盡後不久,他的家眷,也遭遇到了賊人襲擊,幾乎沒留下什麽活口,這個案子,當時可是引起了朝廷的震蕩,畢竟楊梅禮好歹是朝廷命官,但當年追查下去後,也沒了下文。


    按理說,朝廷不會放著這個不追查的,就算最後成了懸案,也不可能就這般快的結束。


    這意味著,自己手上的卷宗,可能就隻是記載到這裏,剩下的部分,隻能在宮內去找。


    這符合上官婉兒所透露出的宮中線索。


    另一張紙上,狄仁傑寫上了很多近些年來發生在西河郡的大案。


    其中有一個案子,也是像上一張紙名字裏楊梅禮那般,寫了三遍。


    西河郡軍餉劫案,一批運往長城的軍餉軍械被劫,也是到現在都沒有個說法。


    冥冥之中,根據自己的經驗,狄仁傑覺得,這些事情似乎可以用一條線,去嚐試串聯起來,可惜,自己沒有“突破口”。


    楊梅禮自盡和其家眷被山賊劫殺的案子,明顯後續被宮內接手了。


    西河郡軍餉劫案,到現在,也沒後文,那批劫匪似乎在幹完這一票後就人間蒸發了一樣,可問題是,如果僅僅是劫財,用得著劫朝廷軍餉麽?錢莊不可以?大戶不可以?


    再者,還有軍械啊。


    而狄仁傑之所以將這幾個標注出來,是因為它們和現如今發生在長安的連環盜竊案很相似,都是“財”的痕跡很重,可偏偏又不是為了財。盜賊不是為了發財,雖然他們在行竊。


    楊梅禮因受賄案牽連自盡,可偏偏這種程度的案子,他完全可以去嚐試自辨,做官做到那個地步了,心理承受力不會那麽差的,如果是真的貪汙受賄了,那也可以上下打點關係,更不可能去自盡了。


    軍餉劫案,軍餉在前,但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那批軍械!


    三件事,開端引子都一樣,可細細琢磨,卻又沒了根尾。


    它們,可以串起來麽?


    狄仁傑清楚,這些東西,隻能期待上官婉兒給自己帶來線索了,如果自己猜測沒錯的話,上官婉兒很可能也是在向這個方向在調查,因為這是和西河郡,可以串聯起來的一個契機。


    “所以,最後的斜坡,到底是什麽呢?”


    將這些點,都撞到一起去!


    ……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


    李元芳蹦跳著跑進簽押房:


    “大人,話我送到了。”


    “哦。”


    狄仁傑應了一聲,繼續翻閱著卷宗。


    過了一會兒,狄仁傑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桌前的李元芳,催促道:“她怎麽回的?”


    李元芳有些奇怪地反問道:


    “大人您不是已經知道了麽?”


    “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麽知道?”


    李元芳撓了撓腦袋,道:“她就說了一個字,‘哦’。”


    ……


    狄大人今晚的心情,很不好。不僅僅是因為那一個字,主要原因,還是那個字所代表的那種態度。就算是什麽也沒調查出來,也不應該就做這樣一個回應。


    心情欠佳,這一次,狄仁傑沒有照例喝一碗六藝館門口的銀耳羹,而是直接將鬥笠甩在了攤位老板的旗杆上後,戴上了麵具。


    門口石獅子的紫色光芒再次閃爍,毫不意外的話,再度引起了門口客人的歡呼。但隨即,歡呼的程度,似乎有些過頭了,裏頭,也傳來了一陣陣歡呼。而當自己走入六藝館大門來到大廳時,四周的客人,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了自己。


    “他來了,他來了!”


    “來了來了,要開始了,要開始了!”


    “黑影來了!”


    “太激動了,實在是太激動了,這次我終於趕上了!”


    狄仁傑疑惑的目光,在落到禮榜總榜上時,終於得到了解釋。


    自己在榜單上的名字因為自己進入六藝館亮了這不奇怪,但排名第二的“青鳥”,她的名字,也是亮著的。


    這意味著,青鳥,也就是上官婉兒,此時就在六藝館內。


    再瞥向一側高掛的鏡麵,裏麵正投影著的,是青鳥在“射”競技場的畫麵。


    狄仁傑吸了口氣。


    好吧,這會兒,狄大人是真的怒了。


    案子沒調查出真正的幕後線索,自己將手頭的信息傳遞給她,她回應的僅僅是一個“哦”。


    結果,她本人這會兒卻在六藝館裏,興致高昂地刷著榜。這就是陛下身邊的女官麽?荒唐,真荒唐。


    “黑影!黑影!”


    “黑影加油!”


    “贏了她,贏了她!”


    四周的客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眼下大家都清楚,青鳥正在刷“射”競技場,一旦刷成功,拿回射榜第一,也就意味著再度在總榜上超過黑影。


    大家夥都期待著黑影現在走到機關鐵球那邊,傳送進射競技場,然後六藝館那裏再像上次那樣做一個安排,讓兩位真正的高手為大家再次上演一番同台競技。


    甚至,六藝館的後台維護者,已經從前頭得到了通知,準備“加戲”了。


    隻可惜,讓大家夥失望了。


    狄仁傑現在是真沒興趣再進競技場和青鳥爭什麽,憤怒的情緒並未影響到狄大人太久,他早就習慣了保持冷靜,但卻使得他今日走入六藝館時原本的興致,消散一空。


    “黑影”徑直走入了雅座,坐了下來。


    一眾客人們麵麵相覷,無比失望,但心裏到底還有些希望在,現在可能不急,說不得過會兒等青鳥出來,他們就會再去比試呢?


    “客官,還是要雲中葡萄酒麽?”


    “茶。”


    “好的,客人。”


    茶水被送了上來,狄仁傑一個人坐在那裏,開始喝茶。


    鏡麵投影上,青鳥正在以極為敏捷的身法和強悍的反應速度和機關人射手較量著,且已經進入了尾聲。


    終於,在射中最後一個機關射手後,青鳥完成了這場競技。


    因用時比狄仁傑上次快了一點點,積分超過了狄仁傑,名次上升到射榜第一,隨即,總榜排名也回到了第一。


    “青鳥第一了!”


    “是啊,第一了!”


    “第一了喂!”


    周圍的客人們,又開始起哄了,意圖拱火。


    六藝館的這些客人們又能有什麽壞心思呢,他們隻是想看一場精彩的對決罷了。


    青蛇石雕旁的圓圈緩緩地升起,青鳥的身影出現在那裏。


    按照習慣,她喜歡從競技場裏出來後去雅座上喝一杯。


    青鳥走了過來,馬上就看見了坐在最高處老位置雅座上的“黑影”。


    可以看出來,她現在的心情很不錯,上台階的步子也快了一些。


    走到狄仁傑麵前,她發現茶幾上放著的是茶。


    “上酒,再擺上屏風。”


    “是,客官。”


    葡萄酒被奉了上來,屏風也擺起,隔絕了四周無數期待的目光。


    青鳥坐了下來,問道;


    “來多久了?”


    “剛到。”狄仁傑回答。


    青鳥倒酒時,將茶杯挪開,感知到茶已經溫了,知道黑影並不是剛到。


    “為什麽不下來陪我來一場?”


    狄仁傑搖搖頭,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開口道:“心情欠佳。”


    “怎麽,這次輪到你遇到煩心事了?”


    “是。”


    “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狄仁傑並沒有被這句話逗笑,因為他真的想不通,這時候的她,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裏開玩笑?


    青鳥見狄仁傑沒反應,一邊端著酒杯一邊道:


    “真的,說說嘛,上次我用了你教我的方式,你猜怎麽著?”


    “說服他了?”


    “對,那個冷冰冰的家夥,居然真的被我說服了,做出了讓步,給予了我更多的時間。


    其實,我知道他為這個讓步,其實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朝廷裏,已經有官員在彈劾狄仁傑辦案不利了,尤其是那位吳大人以及他的同僚們,彈劾得最為積極。


    瞞不住的事兒,就注定瞞不住,那一晚狄仁傑的行動終止,直接導致了吳大人家裏被盜竊。


    各個衙門間的協同合作,很難真的藏住秘密。


    狄仁傑看著青鳥,道:“然後呢?”


    “然後什麽?”


    “他給了你時間,你在做什麽?”


    “我在找斜坡呀。”青鳥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狄仁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很平淡地問道:“找到了麽?”


    “找到了呀。”


    狄大人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因為戴著麵具,所以不需要去刻意地隱藏自己的神情,這個回答,讓他震驚了。


    “找到了?”


    “對呀,還是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一開始跑在後麵的人,往往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局勢。”


    狄仁傑壓製住內心的情緒,將酒杯放回茶幾,道:“找到了什麽?”


    “抱歉,這個我不方便說。”


    狄仁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即道:“那你和他說了麽?”


    “沒有。”


    “為什麽?”


    “我為什麽要與他說呢?”


    “正如你剛剛所說的那樣,他被你勸服了,給了你時間,按照你的描述,他是一個很固執的人,讓一個極為固執的人改變主意,其實很難,對你來說很難,對他來說,可能會更難。


    你也說了,他為了你現在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所以,我因為這個,就得告訴他?”


    “不應該麽?”


    “不應該。”


    “我不能理解。”狄仁傑攤開雙手。


    “你也不需要理解呀,我還沒玩盡興,和機關人射手比拚,太枯燥了,要不,陪我下去玩一把?


    看看到底是你重新奪回了榜一,還是我這個新晉榜一,守擂成功?”


    “我說了,我今天沒有興致下場。”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狄仁傑端起酒杯,道:“喝酒。”


    “可我來時,你喝的,明明是茶。”


    “茶可以拿來開胃。”


    “嗬嗬嗬。”青鳥笑了起來,“你知道麽,其實你這話一點都不好笑,但我還是要笑,因為我今兒個,心情好,會刻意地給自己找一些理由來……多笑笑。”


    “知道麽,看見你心情越好,我的心情,就越差。”


    “我能理解。”


    青鳥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看著它色澤的變化,道:“既然我的事,不方便細說,那就說說你的吧,你心情為何低落?”


    狄仁傑回答道:“曾借銀子給一個同僚,到期了,她卻失約了,且提都不提,故而心情欠佳。”


    青鳥點頭:“對,任誰碰上這種事,心裏頭那必然都會不舒服。對了,可有借據?”


    “並無借據。”


    “那人就更可惡了,能不立借據就借給他銀子的人,顯然是關係極好且極為信任他的,而他,卻辜負了你對他的這份信任。”


    “關係,不算好,信任,也不算有,不熟。”


    “不熟,那你還會借錢?”


    “正因為不熟,所以才不好意思不借。”


    “所以,你這是活要麵子死受罪了?”


    “有點兒這方麵的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她軟硬兼施,糾纏了我很久,且花言巧語的,讓我一時沒能招架得住,就鬆了口,然後,也就鬆了錢袋子了。”


    “不像呀。”青鳥笑道。


    “哪裏不像?”


    “我們雖然隻有數麵之緣,但我覺得,你並不像是耳根子軟的人,這不像你會做出的事兒,你莫不是在誆我?”


    “我有必要誆騙你麽?我又不知道你是誰。”


    “也對,咱們隻是酒友,其實依舊……素昧平生。唉,或許,那個借你錢的人,他現在,有自己的苦衷呢?”


    “那也應該與我直言才是,哪有不吭不響的。”


    “還真可能有,就拿先前的話來說吧,我為何不告訴那個冰疙瘩我發現了什麽,是因為當我發現了線索後,感覺,他不知道的話反而為好。


    你是官人吧?”


    “看出來了?”


    “都說同僚了。”青鳥提醒道。


    “嗯。”狄仁傑點了點頭。


    “那你應該明白,當官兒的,有時候就得難得糊塗,我這是在為他好,且還是看在他那天被我勸服的份兒上。”


    “所以,他還得感激你?”


    “嗯……也可以的。”


    “但當官的,也並非誰都願意去做那糊塗人,朝中也是有不少大臣,一直追求活個通透活個明白的。


    你覺得,他是哪種人呢?”


    “我覺得,他是你說的那種人,而且,他不怕事兒,也不怕鞋髒,我也覺的我是自作多情了,說不定,他現在正在背後罵著我呢。


    一想到他會這個樣子,我就更高興了。”


    狄仁傑有些頭疼。


    這一刻,一向冷靜沉著的狄大人,竟然有了一種想直接揭開麵具,當麵指著她質問的衝動。可,還是忍住了。


    倒不是因為身為長安治安官,偷偷到六藝館來玩,被人知道會鬧出笑話,這六藝館裏,朝堂上的人,其實也不少,就算傳出去了,也不算什麽事兒。


    主要是此時和她麵對麵地坐著,誰先摘下麵具,也就意味著誰先輸了。


    青鳥忽然往前湊了湊身子,稍微拉近了一點彼此之間的距離,道:“行吧,我決定聽你的,你來替我決定,這個線索,到底該不該告訴他。”


    “我……”


    青鳥忽然站起身,離開了座位,指了指前方高掛著的禮榜,道:“前提是,你得在射榜上,贏了我我才會聽你的。”


    狄仁傑在此時,有些微微地愣神。


    “怎麽,沒興趣?”青鳥問道。


    狄仁傑搖搖頭,道:“確實是沒多大興趣。”


    “那可真是遺憾呢,你知道的,六藝館裏的酒水,不得外帶出去,隻能在這裏喝,可坐在這裏喝,又能喝掉多少呢?


    如果你願意和我在射榜上競技一場,我相信六藝館的掌櫃,肯定會答應我把酒水外帶的要求。”


    狄仁傑聞言,站起身,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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