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去上黑魔法防禦課的途中, 唐娜的話也一直在貝妮思腦海裏回蕩著。


    德拉科給唐娜道歉, 這種驚訝程度就像是波特對著斯內普教授唱情歌一樣不可能發生。貝妮思心底那種隱隱的,讓她自己感到不安的歡喜卻像是融冰一樣滲了出來。她還沒有原諒德拉科呢!他並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不是嗎?他隻是覺得他們吵架了, 所以他想讓她高興,然後才會去找唐娜道歉。


    但是貝妮思又在心裏隱隱為德拉科找借口, 他那麽別扭的人能做到這個樣子已經是很多的進步了,她不能要求得更多了。


    因為多米尼克還在醫療翼, 所以黑魔法防禦課隻能她一個人坐在雙人桌上。


    帕金森在她斜前方刻意大聲討論她最近和德拉科一起吃晚餐的事情。


    不就吃個飯嘛, 貝妮思不屑地撇撇嘴,難不成她和德拉科一起吃就能異變用兩個鼻孔塞下食物了?


    盧平教授進來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至少斯萊特林這一邊就對他破爛的箱子和有些汙垢的灰袍子進行了各種隱晦的嘲諷。


    “下午好。”他說, 貝妮思注意到他的兩鬢已經開始泛白了, “下麵請收起你們的書本和羽毛筆,這節課我們隻需要魔杖。”


    很多人都同時想起了上學期唯一一次需要魔杖的經曆, 貝妮思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頭發——看到這一幕的德拉科微微低頭, 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盧平教授帶著他們走出了黑魔法防禦教室,其間他們遇到了皮皮鬼,這個調皮的鬼魂開始大肆嘲笑這位有些寒酸的教授,但是對方的反擊也很迅速——當貝妮思看到盧平運用了準確的魔咒將皮皮鬼塞進門縫的口香糖射進它的鼻孔時,她就知道或許三年級的黑魔法防禦課上會學到一些實用的東西了。


    他帶著他們來到了城堡二樓的教師休息室內, 一推開門,貝妮思就發現了和斯內普教授麵對麵坐著的納威。


    哦!梅林!她因為想著自己的心事,都沒有發現哥哥並沒有在教室裏。


    貝妮思愧疚地看著納威, 他肯定是因為魔藥課的事被斯內普教授為難呢。


    盧平教授以需要納威作為第一助手的名義打發走了斯內普教授,納威臉色漲得通紅的走到貝妮思身邊,他有些害怕使用魔杖,因為他總是失敗。


    他不想當著斯萊特林的麵出醜,這樣妹妹會難堪的。


    盧平對這位分進斯萊特林的隆巴頓小姐印象也很深刻,他想了想,建議道:“要不貝妮思先來?”他一開始就很親切地稱呼了貝妮思的教名。


    斯萊特林裏傳出了一陣低低的嗤笑,貝妮思看著納威越發漲得通紅的臉,問道:“那麽教授,我們今天要學什麽呢?”


    盧平這才轉過身,將眾人引到了一個破舊的,正像是被什麽東西撞擊著的衣櫃前。


    納威的臉色從紅潤轉成了蒼白,他努力在妹妹身邊站好,不去表現出他的害怕。


    好幾個人已經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德拉科卻順著人流擠到了前麵,站在貝妮思的不遠處,他胳膊上的繃帶還沒有去掉,所以走的這幾步撞到了羅恩,羅恩衝他瞪了好幾眼。


    “裏麵有個博格特。”盧平的話一說完,站在納威身邊的西莫斐尼甘就下意識地扯了扯納威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他們一起退到後麵去。


    竟然是博格特。貝妮思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許多巫師都通過博格特來跨越自己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


    “博格特喜歡黑暗、封閉的空間,”盧平教授說,“衣櫃、床底下的空隙、水槽下麵的碗櫥,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藏在祖輩的老鍾裏麵。這一個是昨天下午搬進來的,我請示校長,問教員們是否可以不去驚動它,讓我的三年級學生有一些實踐機會。”


    他看了一眼安靜的班級,問道:“那麽誰能來告訴我,什麽是博格特?”


    赫敏舉起了手:“它是變形的東西,它可以呈現為它認為最能嚇唬我們的任何形象。”


    盧平教授表揚了赫敏,又說出了現在他們的優勢——因為有很多人,所以博格特可能不知道應該變成什麽樣子。


    在聽到博格特能變成自己內心深處最恐懼的東西時,納威終於忍不住小小的抽了口氣,貝妮思拍拍哥哥的肩膀:“那麽,我先來。”


    納威沒說話,他不想讓妹妹事事都保護著自己,可是他害怕出醜,害怕自己逞強會給貝妮思帶來更大的麻煩。


    在全班練習完擊退博格特的咒語“滑稽滑稽”後,盧平將目光轉向了貝妮思:“告訴我,孩子,你最害怕什麽呢?”


    貝妮思的目光緊緊盯著那不斷發出聲響的櫃子,其餘人已經退到了後麵,她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先生。”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博格特會變成什麽樣子。


    “想些快樂的事情,然後念咒語就好了。”盧平並沒有很擔心她,雖然才到霍格沃茨沒多久,但是對於這個隆巴頓家少見的高材生他也從其他教授那裏聽說了。


    貝妮思點了點頭。


    盧平站到了櫃子旁邊,櫃子裏的撞擊聲更劇烈了——好幾個女生發出了低低的抽氣聲。


    櫃子打開的那瞬間,令所有吃驚的是,出現的並不是女孩子通常害怕的老鼠,蜘蛛,還有蛇類——出現的竟然是從破敗的櫃子一路蜿蜒流瀉出來的藍紫色鳶尾花!


    在一片綠意中,那些娉婷的花束妖嬈的綻放著自己的身姿。


    就連盧平都愣了一下,在反應過來之後,他隨著眾人一起看向了完全呆住的貝妮思。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德拉科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臉色如此難看的貝妮思。


    隨即,這片花海發生了變化,像是有大風刮過一樣,柔弱的花枝開始搖擺起來,在搖擺的同時,一種撕心裂肺的,混雜著男女求饒聲的尖叫充斥了整個教室。


    那種絕望的,悲傷的,像是此生都無法被救贖的□□和尖叫讓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而也就在這一刻,貝妮思突然捂住嘴,像是被擊敗了一樣發出了痛苦的抽泣聲。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她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貝妮思捂住眼睛,別說是咒語,在這種尖叫聲之下,她連魔杖都拿不起來!


    盧平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等到他想要衝到博格特前麵時已經晚了。


    情緒瞬間崩潰的貝妮思已經瘋狂地跑了出去。


    “碰!”的一聲,教師休息室的門被大力地帶上。


    德拉科也跑了出去,他用受傷的右手拉開了門——羅恩對此大叫了一聲。


    納威沒有追出去,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已經變成了一輪圓月又重新被盧平教授打回去的博格特,像是石雕一樣的站在了原地。


    課自然沒有辦法再上下去了,盧平提早放同樣受到驚嚇的學生們下了課,留下了納威。


    “你知道剛才貝妮思為什麽會情緒崩潰嗎?”他很難想象一個女孩子竟然最怕的是花,而且還有那些尖叫,他不認為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夠接觸到那種殘忍的事情。


    納威沒有說話,他哆嗦著重新坐下,直到盧平塞了一杯溫水在他手裏,他才反應過來。


    少年的眼眸是淺淺的琥珀色,而此刻那雙眼睛裏已充滿了淚水,像是悲傷,又像是憤怒。


    “那是鳶尾花,隆巴頓莊園有一整片這樣美麗的花朵。”納威第一次在陌生人麵前沒有結巴的說話,有些話就像是在他心裏描摹過千萬遍一樣:“那是爸爸媽媽在結婚時候種下的,奶奶說,這是為了紀念他們永不破滅的愛情。”


    盧平也想到了奧羅隆巴頓夫婦的事情,他沉默了下來。


    “那麽那個尖叫——”盧平試探著開口。


    一向有些遲鈍的少年這一次卻變得非常敏銳:“爸爸媽媽他們是被……是被……”他斷斷續續說了三次,才說出那個詞:“……鑽心刻骨折磨瘋的。”


    盧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納威沒忍住,還是流出了眼淚:“那是貝妮思心裏,爸爸媽媽掙紮時的聲音。”


    貝妮思最恐懼的,是隆巴頓夫婦當年的遭遇,還有不能擁有如同父母那段永不破滅的愛情一樣堅定的心。


    在斯萊特林再怎麽如魚得水,她也找不到自身的認同感。


    貝妮思跑出了很遠,等到她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跑到了貓頭鷹塔上麵。


    她找了個台階坐下來,她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但是,原來那就是自己內心深處最深的恐懼嗎?恐懼於父母的堅貞,在成為斯萊特林後她就學會了斯萊特林獨有的處事方式——但是在同時,她害怕自己不夠勇敢,不夠堅定,不配成為爸爸媽媽的女兒。


    她恐懼黑暗,害怕和父母一樣的結局,所以她努力地避開所有事情,也想讓納威避開所有的麻煩。


    而現在的博格特就像是一種□□裸的嘲笑,將她的膽小和猶豫暴露在了每個人麵前。


    這個暑假,雖然奶奶對自己采取了基本無視的冷處理,但是她也很清楚地明白,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在她成為一個斯萊特林時,她就已經被家族拋棄。家族的書房對她關閉,家養小精靈若有若無的防備,還有每次麵對那片花海時內心的自我否定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折磨著貝妮思。


    她在斯萊特林過得很好。貝妮思用袖子將眼淚擦幹,可是有的時候,她也會在內心小小的祈禱,如果她進了拉文克勞或者赫夫帕夫,隻要不是格蘭芬多的敵對學院的話,她會不會更快樂,奶奶會不會更喜歡她一點?


    德拉科站在幾節台階之下,通過樓梯拐彎的死角靜靜地看著哭泣的貝妮思。


    他在等她冷靜下來,他不喜歡等待,但是對於她,他就像是有無盡的耐心一樣。


    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看到少女漸漸停止哭泣,他才走了上去。


    他右手的繃帶已經取掉了,本來也沒有什麽事,不過是弗林特告訴他最近天氣不大好,訓練起來有些吃力,不如以他的手傷去避開和格蘭芬多的第一場比賽才想出的法子罷了。


    他坐在了貝妮思旁邊,覺得接下來的事會令每一個馬爾福都感到別扭——他要把肩膀借給一個隆巴頓依靠!


    德拉科生硬而別扭的說:“如果你願意——我是說,女孩子哭了或許會想有個地方靠一靠,那麽我的肩膀借給你。”


    貝妮思抬起頭,她的眼睛哭得像兩顆核桃。總是這種時候,在她對選擇斯萊特林感到懷疑的時候,德拉科就會出現,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不會是一個人。


    這就像是某種命運,她無助的時刻那樣少,但是每一次都會有他。


    她忽然湧起了一種衝動,在她回過神來之前,她已經撲到了德拉科懷中。


    德拉科的心忽然一悸,懷中柔軟的觸感讓他有些尷尬,好吧,他隻是說借肩膀,但是很明顯哭暈了的女孩子沒有辦法正確的判斷肩膀的位置……


    不過這樣也不錯。德拉科收緊了手臂,將她攬在懷裏。


    他沒有問那些花到底代表著什麽,也沒有問為什麽她會恐懼那些尖叫。他有一種自信,就像是每個馬爾福獨有的自信一樣,他在等著貝妮思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她會親自告訴自己。


    就像是二年級的日記本一樣。德拉科想到,隻要她最先想到的是他就好了。


    “我們和好了吧?”沒過多久,煞風景的德拉科突然冒出來一句話。


    貝妮思將頭埋在少年還有些單薄的胸膛裏,手掐了他的胳膊一把。


    德拉科悶哼一聲,嘟噥道:“好吧,好吧。我這次追出來付出了很大代價好嗎?!”


    貝妮思“嗯”了一聲表示疑問。


    “因為你,我不得不在暴雨天和波特比賽了!”他解釋了前因後果,卻沒想到哄得貝妮思破涕為笑。


    貝妮思看著德拉科一臉茫然的表情,忽然覺得心情好了起來,或許她這輩子都沒辦法打敗自己的博格特,但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總有個叫德拉科的小混蛋可以用各種方式哄自己開心,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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