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薑秀潤晃過神來, 發現自己攪和涼了竇小將軍的姻緣, 也為時已晚。


    但她方才那話也是發自肺腑。私定終身算得什麽意思?雖然白淺不屑於竇家的鍾鳴鼎食,可竇思武又不能不認自己的爹娘, 到最後白淺落了私拐良家子的名頭,又是何苦來的?


    一時間竇思武是滿肚子的窩火, 想問自己的親娘哪裏惡了, 可是一想到她在府宅裏罵白淺的那些話,又是住了口, 隻能蔫蔫地告辭, 從行宮裏出去了。


    這邊竇思武剛走,鳳離梧又來了。


    鳳離梧一早祭拜了祖宗天地後,回宮便發現薑秀潤抱著寶鯉離開了。


    大過年的,她這麽做明顯是生氣了。


    鳳離梧想了想自己昨日說的那番話, 大約是嫌棄她的國小, 惹了她的不高興。


    可是鳳離梧卻不認為自己有錯。這個“小”字很有講究。


    你若將它用來形容男子的偉岸,必定是血搏一場, 我以我血薦寸長。


    可是那波國的小, 是明晃晃的事實,又沒有藏在褲.襠裏,怎麽還不讓人說了?


    再說他不吭聲,還真的任由著她讓兒子成為波國的國君嗎?


    鳳離梧覺得自己有理得很,卻又耐受不住一個人過年。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薑秀潤一個台階,自己主動去尋她好了。反正也過去了差不多一天, 就算是生氣兒,也該消氣了。


    等鳳離梧到了行宮一問,才知道薑秀潤一直憋在書房裏,便信步來到了書房。


    還沒有入門,便隔著薄紗看見她坐在案前舉著書卷凝神看的樣子。


    薑秀潤是個美豔絕頂之人,若是單看外表,倒是很容易讓人覺得她是個胸大無腦的花瓶美人。


    可若加上她的儀態談吐,便讓人覺察到她不遜於男子的鋒芒。鳳離梧有時候常常覺得,薑秀潤的成熟遠遠超越她的年齡,總是有一種世事皆看開的豁達之感。


    這種豁達在處理國事上,自然是得心應手,不拖泥帶水。可是在男女相處上,她有時候就顯得太過灑脫和決絕了。


    這總是讓鳳離梧有種心不落地之感。


    就好比現在,她手持書卷,可是眼睛卻未曾移動,似乎透過書卷望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鳳離梧看得一陣心緊,不由得走過去,伸手抱住了她。


    薑秀潤的確是在發呆,是以背後有一雙大手突然抱住她的時候,唬了她一跳。待看清是鳳離梧的時候,便微微抿緊了嘴。


    鳳離梧現在在薑秀潤麵前,倒是先低頭慣了,何況他覺得昨兒的不過是日常的拌嘴而已,並非什麽攪動天地的大事,哄一哄也就好了。


    所以,他也不說什麽對與錯,更沒有問她為何離宮,隻是若無其事地問她吃過飯沒有,他還沒吃,肚子餓得很。


    薑秀潤沉默了一下,便揚聲吩咐廚子給皇帝備下些吃的。


    大過年的,廚灶上滿是處理好的雞鴨,那燉湯也是熬了幾鍋肉的老湯。隻用老湯提鮮,切一塊豆腐進去,便是鮮美無比的白玉湯汁,至於其他的肉食切片裝盤即可。


    不消片刻,一托盤的吃食便備下了。


    鳳離梧要薑秀潤陪著他吃,薑秀潤便也坐下來沉默地吃了起來。


    對於表達歉意一類,鳳離梧真是不太擅長,成為皇帝後,更無施展之處。他現在明知道女人在生氣,可也隻有等她自己消氣一道,再無什麽良方。


    是以二人沉默地吃完飯後,他便道:“若是無事,跟朕回宮可好?這幾日朕不用上朝,正可好好陪陪你與寶鯉。”


    薑秀潤不想跟他回去,便撂下碗筷,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竹鹽水漱口後道:“宮裏人多,有些喧鬧,不如行宮清淨。”


    鳳離梧從善如流:“那……朕便在這陪著你好了。”


    薑秀潤指了指案頭的文書道:“波國的文書剛到,我得需處理些時候,陛下在這裏也是無人陪,還不如回宮裏去,自然有人照拂得周全。”


    鳳離梧知道她沒有消氣,便拉著她的手不放道:“以前都是你陪著朕處理公務,今日朕幫你研墨添盞可好?”


    說完,他倒真是拉開架勢替薑秀潤磨著墨條,然後示意她處理公務。


    薑秀潤倒是知道鳳離梧的脾氣,今日能這般,便是在跟她賠不是。她又不是小氣之人,倒是不好跟他再置氣了,所以寫了一會,便推著他的頭道:“我那時哪像你這般,一邊服侍一邊偷看?”


    鳳離梧卻是瞟了幾眼後看出端倪,皺眉道:“賬麵怎麽這般的吃緊?”


    薑秀潤抿著嘴道:“國太小,自然沒有大齊寬泛,稍微用些錢便捉襟見肘。”


    鳳離梧被她拿話譏諷,便順勢抱了她:“豈止國小,那國君的心眼子更小,不過順口說的,怎麽就這麽往心裏去?若是不愛聽,以後喚你大波國雅倫女王可好?”


    薑秀潤聽著這不倫不類的話忍不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鳳離梧趁著勢頭打蛇上棍,便是索了個長吻,就此順著勢頭摟住她,探一探女王的大小。


    不過一通胡鬧後,卻有些正經的。鳳離梧拿過波國的賬麵文書,略看了幾眼,便發現波國的大頭都用來納貢齊朝與梁國了。


    他想了想,將像齊朝納貢的數目改了改,然後問:“這樣可得?”


    薑秀潤一看,減了大半,不過是掛些零頭,便也遲疑道:“這樣可得?”


    鳳離梧道:“波國今年剛剛抵禦戎國,借口糧食欠收,納貢減半,朝上的臣子們也不好說什麽。畢竟他們的性命可是波國的聖女果換回來的,若是追著要錢,朕自然會拿數典忘祖,忘恩負義來懟他們。”


    薑秀潤卻不放心:“你連年用兵,缺了歲貢,賬麵可能抹平?隻怕到頭來,臣子已經要有微詞。”


    鳳離梧卻目光深遠,隱隱透著凶光道:“朕的胃口,可比他們想的大,缺了的錢,自有彌補之處。”


    因為涉了齊朝的內政,薑秀潤不好再問下去。既然鳳離梧大發慈悲,不再收取波國的保護金,她自然何樂而不為。


    另外那梁國的歲貢也甚是沉重。當初波國與戎國戰得正酣,他卻眼巴巴來打秋風,總沒有再給梁國金的道理。


    反正安息在梁國的眼前,拔刀相向,諒他也不敢輕易出兵波國。是以薑秀潤又大筆一揮,省了梁國的這一塊。


    如此一來,賬麵驟然寬泛了很多,心情也為之一鬆。


    鳳離梧見薑秀潤總算是露出了笑意,心裏也是一鬆,覺得這年還能繼續過下去,便抱著剛剛睡醒,一路踉蹌進來的寶鯉繞圈圈。


    寶鯉口齒不清,摟著爹爹的脖子道:“放坨坨!放坨坨!”


    鳳離梧知道兒子說的其實是放煙花地陀螺,便笑著抱起了小娃娃,去庭院裏放煙花去了。


    洛安城的行宮裏暖意融融,三郡的平川王府卻是陰氣陣陣。


    鳳舞手裏拿著剛呈上來的線報,一目十行,目光越來越陰冷,最後將線報狠狠摔在了跪在他麵前的秦詔的身上。


    “沒有用的廢物!這麽簡單的差使也能辦砸了!那鳳離梧怎麽會有時疫的解藥?莫不是你……泄露出去的?”說到這,他狠狠瞪向了秦詔。


    秦詔連忙以頭搶地道:“王爺明鑒,我與鳳離梧之仇不共戴天,怎麽會將解方泄露給他?隻是這解方裏被稱為蒜果的東西,其實是波國的特產蒜梨。波國的女王薑秀潤當初來洛安時便帶了許多,許是發現了這東西能避時疫,她便熬湯賑濟了吃不起藥的災民,歪打正著,解了王爺您的布局。”


    鳳舞聽後,沉默了一會。


    精心布置的連環大局,原本天.衣無縫,既可讓洛安城時局動蕩,又可動搖臣民之心,若是弄好了,甚至能要了鳳離梧的性命。


    可是偏偏被那個薑秀潤不廢吹灰之力便給解了。這讓鳳舞能說什麽?除了說這女人實在是旺夫,實在是別無他言了。


    鳳舞如今最最後悔的是,當初擄了她時,不該讓她有逃脫的機會。若是一直將她綁縛在身邊,也許她的心裏裝得全是他了。兒女也該成雙成對的了。哪裏會像鳳離梧那般的不濟事,這麽多年,隻崩出一個兒子來?


    這麽一想,倒是牽起了相思的肚腸,不由得站起身來,手裏撫弄著一架鳳尾琴——這琴是當初她被迫留在他身旁時,日日為他撫弄的,根根琴弦都被佳人纖指撫弄過。


    平日裏,鳳舞都不許人擦,隻是時不時會自己撫琴一曲,相思嫋嫋之音中。


    秦詔在一旁冷眼看著,突然開口道:“另外,楊家如絮小姐被鳳離梧退婚,她委托我給王爺您捎帶一封書信。”


    說著,他便將書信掏出來,遞呈給了平川王。


    鳳舞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心不在焉地看著,隻覺得這書信裏的文字驟然增溫了不少,再不見往日愛搭不理的敷衍。


    他將信扔甩了回去,示意著秦詔也看一看,冷笑道:“倒是個會審時度勢的,眼看著嫁給鳳離梧無望,便跟本王殷勤了起來,這種女人,也難怪鳳離梧看不上……”


    說到這,他又想到了薑秀潤,隻歎惋自己如今雖然美色環繞,可是論起來都是副空空的皮囊,沒有比她更好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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