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梧這幾日召集臣子們在上書房議事, 據說軍務重臣都連著兩夜沒有回府了, 是以薑秀潤封上了東小門,也是沒有被鳳離梧覺察。


    不過那日臨近傍晚時, 竇思武卻興衝衝地來敲門要求入府了。


    那日白淺與他鬥嘴,二人不歡而散, 竇思武賭氣一個人先回轉了京城。


    隨後白淺跟著主子入了城, 難免的跟竇思武抬頭不見低頭見。


    竇小將軍原以為白淺能尋了機會跟他賠不是,表達一下恨嫁的心情, 他便順手推舟原諒她便是了。


    可沒想到白淺似乎氣性比他都大, 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別提道歉的心思了。


    竇思武如今才沾著滋味,大包子都沒吧嗒穩滋味就被撤了盤子,心被閃得空落落的。


    今日, 他沒有差事, 陪著娘親去了城外楊家的梅園賞梅。


    看著那梅長得喜人,竇思武就動了心思, 想剪下枝丫送給淺兒。


    他這一上手, 唬得那些賞花的貴人們驚叫,竇思武也被娘親豆竇夫人申斥著歇了手。


    不過那楊家的小姐倒是慷慨,問明了緣由後,待得花會散局時,偷偷特意分剪了一束旺盛花枝給他,讓他送人。


    於是竇思武興衝衝地舉著花枝兒,一路來了女王的行宮, 敲著門要進去給白淺送花。


    當下人們將這事兒稟告給薑秀潤時,薑秀潤手上的茶盞頓了頓,緊聲道:“前門沒給他開吧?”


    傳信的小廝連忙道:“沒有您的吩咐,門房不敢開門,已經跟竇將軍說了,這幾日是波國傳統的素食齋日,飲食上不得有紅肉,也不能與食紅肉之人交談,免得沾了葷腥之氣,需要隔離上幾日。連肉菜都不進了,便請那竇將軍回府了。”


    那竇將軍便將花枝留在了門口,說是等他走後,便請門房將花兒送給白將軍。


    薑秀潤沉默了一會,便站起身來移步走向大門處,命人在牆邊駕了梯子,她在白淺的攙扶下提著裙擺慢慢登上了梯子。


    隔著牆望去,那靜躺在石階上的花枝果然嬌豔,“別樓國春”獨特的花形顯得那枝頭花瓣密密層層的,據說這花兒的花香才是分外的迷人,引得人駐足在花枝下尋芳。


    隻是因為牆太高,一時聞不到味兒,可是薑秀潤看著那花兒,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中隱隱閃出個有些荒誕的想法。


    她連忙下了梯子,穩了穩心神,叫門外的侍衛將那花兒移走,暫時放到一個木盒子裏。台階也要用清水衝淨。


    到了第二天,鳳離梧處理完了軍務,溜溜達達地來到小東門,可是那門卻怎麽都敲不開。


    陪著他一起來的竇思武倒是熟諳內情了,便跟陛下講了波國的什麽“素食齋日”,據說滿府隻吃瓜果蔬菜,跟吃肉的人不能見麵,也不能說話,更不能親嘴兒什麽的。


    鳳離梧狠狠瞪了他一眼,覺得就算是波國的傳統,這秀潤也太狠心了,早告訴了他,跟著一起禁了肉食便好了,總強過這不得相見吧!


    一朝天子被拒之門外,總是不雅,鳳離梧是含著怒氣揮袖離去的。


    當小廝將門外的情形告知薑秀潤時,她沒有說話,心裏卻是惱他的不懂事。


    在前世裏,宮中並未波及到疫情。,以薑秀潤也沒有怎麽擔心鳳離梧。


    可是如今,她又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前世裏的端慶帝可沒有這麽隔三差五地出來溜達,心內自是擔心了起來。


    不過她又是暗自僥幸著,萬一這一世並沒有起瘟疫呢?


    可惜這樣的念想在三日後宣告破滅,城中好幾戶貴宅人家夫人小姐突然渾身發熱,臉上起了猩紅一片的痘疹子。


    很快服侍她們的下人們也染了紅疹子,渾身發熱,郎中斷定這是能過人的時疫,頓時滿洛安城的人聞疫色變。


    鳳離梧也不再來,隻命人給薑秀潤過話,就算過了齋日,也萬不可開行宮之門,不然時疫擴散,過到了她們母子二人的身上便不妙了。


    薑秀潤人不能出府,卻命人密切注意著府外之人害病的情況。


    而她在行宮裏將最先害病的人細細整理入冊,結果竟然一目了然,她發現生病者無一例外皆是去楊家別院賞花的女眷。


    隻是隨後,因為這些女眷的疫情擴散,就變得錯綜複雜,叫人摸不著頭緒了。


    不過最匪夷所思的是,守在薑秀潤行宮門外的侍衛們,竟然也有兩個在第一批顯了病症的名單裏。


    要知道他倆可是從來沒有參加過那等子賞花遊會的啊!


    可是薑秀潤稍微一琢磨,馬上聯想到了那束花枝。


    當初因為那花兒金貴,又是竇思武送給白淺的,她命那兩個侍衛且將花枝養著,隻是出於敏感,沒有立刻搬入府中。


    如今看來,她的那等子匪夷所思的想法竟然真的得到了印證。那疫情竟然十有八九跟花枝兒有關。


    想到這,薑秀潤騰得站起來,急得原地打轉轉。若她的想法應驗,那接觸到花兒的竇思武豈不是也過了疫病?


    那……他服侍守衛的大齊陛下豈不是也感染了疫情?


    這幾日鳳離梧沒有再來,連信都沒有寫一封,實在是透著詭異。


    堂堂一國之君若是中了疫情,依著鳳離梧的心機城府,必定嚴防死守,不會泄露半分。說不定,他現在便躺在了病榻上……


    想到此節,薑秀潤的腸子都要悔青了。她自己重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不宜同人提起。是以當初她明知道京城可能傳染疫情,卻沒有提前告知鳳離梧早作準備。


    她就是太武斷,篤定前世宮裏無疫,便也篤定今世無虞,這實在是太托大了。


    在前世裏,那疫病一旦過上,便在四五日之內發作,病症來勢洶洶,若是有錢的人家,便是各種去熱除毒的湯藥喝著,勉強吊著一條命。後來波及到了苦寒的人家隻能坐以待斃,送到城外的亂墳崗裏等死。


    若是她沒有料想錯,鳳離梧此時必定染病,卻隱瞞著不告知自己。


    想到這,薑秀潤咬了咬牙,挨到半夜時再也忍不住,叫來白淺,鄭重地交代了大小瑣碎的事務後,便要換衣服出行宮。


    白淺唬了一大跳,連忙阻攔道:“我的女王祖宗,您這個時節兒出去瘋跑什麽?如今洛安城裏白日的街道都是冷冷清清,誰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生怕過了疫病,你好好地呆在府裏,可跑出去做什麽?”


    薑秀潤卻不為所動,披好了披風,又命人備下了夾了雄黃辟邪的帕子折成三角係在口鼻之上後道:“我入夜出門,街市上更是無人,想來也不會有幹係。隻是我出去後,便不能再回行宮,免得宮裏過了汙穢之氣。寶鯉還有這裏的事務少不得要你操心擔待。”


    白淺怎麽不知她急著出門的由頭,其實這幾日她也一直想出府去看看竇思武那死鬼可曾染病,卻礙著自己擔著差事,也不得出去。


    她見薑秀潤去意已決,眼角頓時紅了,隻哽咽了一聲,低低道:“女王要多小心些,另外……若是竇思武害了病,隻怕我也要出府去看他。到時候,府裏的事務還請女王事先挑個可靠的人先擔起來……”


    薑秀潤怎麽會不知自己這位女將軍也是性情中人,隻是事已至此,時疫天災麵前,人的性命就像漩渦浮船般飄搖,她也不知以後的事情會怎樣。


    最後,也不過是拍了拍白淺的肩膀後,便領著侍衛和貼身的侍女急匆匆地上馬車離去了。


    當初回到齊朝洛安城時,鳳離梧便給了薑秀潤特製的入宮腰牌。


    雖然此時已經是深夜,若無奉詔,任何人不能入宮門,可憑借著腰牌,薑秀潤還是順利地未經通稟,便被宮人悄悄帶入了皇帝寢宮。


    鳳離梧正睡著覺,便被太監輕聲喚醒,說是波國女王入宮求見。


    他騰地坐起,鞋子都未穿,光著大腳疾步走出寢室,正看見薑秀潤剛踏入外廳,一邊走一邊解著披風扣子呢!


    鳳離梧又驚又喜,走過去一把拉住她冰涼的手道:“這是著了什麽瘋魔?怎麽大半夜的就過來了?這外麵是什麽形式你是不知嗎?不是一早告訴你不準出門的嗎?”


    薑秀潤看他中氣十足的樣子,又仔細看了看他的麵膛,的確是沒有什麽過了時疫的跡象,心裏頓時一鬆,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雖然沒有說話,可鳳離梧看著她急著上下打量自己的樣子,心裏便也猜出了□□成:這傻妮子,定然是以為他不去見她,是過了時疫隱瞞著她,便急火火地連夜入宮探病了。


    鳳離梧忍不住捏住她的臉搖了搖,心裏罵著她又傻又魯莽,可又是一股子止不住的甜。


    薑秀潤大大鬆了一口氣,突然又想到此舉的不妥,有些忐忑道:“是我莽撞了,宮中如今也行著門禁,我這般闖入,若一不小心帶了疫症該如何是好?”


    鳳離梧緊抱著她繃臉道:“你懷疑我病了,便不管不顧地要進來侍疾。換作是你病了,我豈不是一樣要來照拂著你?現在再擔心些則個,豈不是無用!”


    薑秀潤大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突然想到了白淺的囑托,便連忙問:“那……竇思武呢?白淺正擔心著他呢,他可曾感染了時疫?”


    鳳離梧一把抱起她,往內室走去,嘴裏漫不經心道:“他?每天一頓要吃三大碗米飯,這幾日因為不能出宮,沙袋都打爆了三個,可不像害病的光景,好著呢!”


    聽到這,薑秀潤又替白淺鬆了一口氣。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證明,她原先的懷疑盡是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的空閑時間都用來趕文,腦袋上的毛兒已經瘋長成筐了,嗚嗚今天一定抽時間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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