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秀潤覺得肚子裏的小東西倒是隨了她的性情。自從發覺有了小東西後, 也沒有鬧得她妊娠嘔吐失了胃口, 隻是能吃能睡罷了。而自從顯了胎動後,便隔三差五用小腳踹她的肚皮。


    薑秀潤便拿了詩經來讀, 也許是聽到了母親溫婉的聲音,小東西就能安靜一會, 不再鬧騰人。


    薑秀潤從來沒有料到自己會這麽早做了母親, 可她重活一世,對許多事都從容許多。前世因為是外室的緣故, 她不願孩兒受苦, 所以一直沒能誕下自己的孩兒。


    今世的際遇也不樂觀,但她現在至少能做得自己的主兒,手裏積攢著財富,擺脫了寄人籬下的質女身份, 波國民風開放, 也肯接受她未婚生子的事實。


    就算孩兒是沒爹的,她也能將孩兒養得很好。


    嫂子穩娘手巧, 生下女兒做完月子後, 便給她又趕製了許多的小衣服,奶娘婆子也是一早便請好了的,該預備什麽東西,什麽也不叫她操心。


    不過穩娘到底是中原人,可接受不來姑娘家未婚生子的事情,便試探著問秀潤,要不要找個順眼的郎君嫁了。


    畢竟薑秀潤是王女, 倒也不怕是二婚受氣,隻是找個男人頂了名頭,也算名正言順。


    況且她看著那姬無疆便很好,聽聞一早是娶過妻的,隻是妻子身子骨不好,入門不到一年便得了肺病過世了。


    此後他一直沒有續弦,也算是個潔身自好的男子。年齡比薑秀潤大了八歲,也正當是會疼人的時候。


    姬無疆相貌也不俗,雖然及不上大齊太子那等子華美的富貴麵龐,也算是長得文質彬彬,不惹人厭煩。


    薑秀潤對嫂子的亂點鴛鴦譜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隻一邊吃著棗泥甜糕一邊道:“嫂嫂,您還真當我這樣腹內懷了孩子的是香餑餑了?那位姬卿自己的身家不俗,他一直未娶,也不是因為如鄉間窮漢子一般,死了婆娘便無力再娶。他第一位妻子據說是遵從了自小定下的娃娃親,本是無奈之舉,明知對方是短命相,也要娶回家。這要再娶,自然要隨了自己的心意。姬卿才學品貌都是出挑的,心高氣傲著呢,非一般的女子不能匹配。”


    穩娘聽了小姑子的話,卻不以為然,覺得薑秀潤實在太過妄自菲薄。她將一盅溫熱的羊乳遞給貪吃的小姑子道:“說你靈光,卻全在那些男子醉心的政務上。男女之情,怎麽這般遲鈍,難道你沒看見姬先生見天兒往府裏跑,而且每每見了你都不錯眼兒。上次你順嘴說想吃大齊的剝皮南陽梨,這偏遠國疆裏哪裏能找到?可沒有一個月的功夫,他竟然送來一筐……”


    薑秀潤有些吃不下去了,她覺得是嫂子想多了,姬無疆明知她懷了鳳離梧的孩子,怎麽可能還會心生愛慕?


    就算鄉土裏再娶不起老婆的漢子,也不願這般的喜當爹爹吧?


    是以嫂子說的話,她也就當閑聽一般,並沒有放在心上,閑著無事,就從詩經裏摳名字,一口氣謄寫了五六個,看得眼花繚亂,最後幹脆省了,決定待孩兒出世,先取了小名再說。


    她深居府宅不出,但是王庭上的事情自有姬無疆按時稟報。那申後久無動作,並不符合她的本性,隻是安插在申後周遭的眼線雖然知她與庶弟申華經常見麵密談卻不知談話的內容。


    薑秀潤礙著現在出不去,隻能以不變應萬變。至於齊朝那邊,原以為轉年開春,道冰消融,鳳離梧那邊會有所行動。


    畢竟他派了幾個侍衛一直在她的府宅周圍晃蕩。可是她設想了許多可能,做了完全準備,卻久無見他動靜。


    最後她等得心懸,幹脆派人將鳳離梧派來的兩名侍衛中請了兩位進府裏問話。


    說實在的,這些個侍衛都是在洛安城裏一直跟著她身邊的,名姓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甚是熟稔。


    如今看他們隱匿在仰城,起居皆不應時,風餐露宿的樣子也是可憐,便好酒好肉地款待他們,隨便套一套太子殿下是何意思。


    那兩個侍衛見薑秀潤敞開說話,而自己也實在無什麽隱瞞的事情,便照實說太子命他們看顧著側妃的安全,隻是他最近政務繁忙,不及召回他們。


    薑秀潤聽到這裏,心放下了大半,太子可不是繁忙呢,分開半年再濃烈的感情也是要轉淡的。


    她從來不奢望太子從此將她放入心內,久久不忘。隻求鳳離梧不要小心眼地記恨她,也就不枉費她熬度那麽多的日日夜夜標注水渠修鑿圖了。


    迫於無奈,她扯了太子的羊皮做大鼓,如今這腹內的嬰孩也被影傳是他的。別人怎麽以為都還好。薑秀潤倒是怕侍衛們有一天將這話傳到鳳離梧耳中,平生波折。


    於是便和顏悅色地告知他們,因為當初是無所出才離得太子府,所以這腹內的嬰孩也不是太子的,為了他們著想,她一個下堂側妃懷孕的這點子事情,就不必向太子稟報了。


    她說得很有技巧,又因為不顯懷,看不出月份,鬧得幾個侍衛麵麵相覷,心道:這個側妃真不是省油的燈!感情剛離了太子,便有了別的男人?


    說實在的,過了這麽久了,太子不問,他們自然也懶得主動去討沒趣,隻求殿下還記得他們,可別讓他們老死在異鄉便好。


    就這樣,因為鳳離梧的不聞不問,薑秀潤漸漸放下心來,隻安心等著腹內小東西的降生。


    波國的夏末來得早,待到天氣漸漸轉涼時,薑秀潤終於生產了。


    那孩兒真是天生省心的,一早請好的穩婆子都沒有用上。薑秀潤正在花園子裏散步的時候,就破了羊水,侍女們急急將她攙扶到一旁的長亭,待得穩婆子趕到的時候,那孩兒已經露頭掉了出來,一使勁兒,便全出來了。


    薑秀潤自己都納悶,不是說這生孩子是鬼門關裏走一遭,要折騰上幾個時辰嗎?怎麽到了她這兒,疼得沒有幾下,便自己掉出來了?


    穩婆的差使輕鬆,連忙命人拿來開水燙過的剪刀剪了臍帶。


    這王女生下的孩子是個小公子,七斤的分量正好,也難怪生得這麽輕鬆。小公子一看就是中氣十足的樣子,吐了兩口羊水後便開始初啼大哭。


    待薑秀潤轉到產房時,抱著那繈褓裏正撅著小嘴找□□的嬰孩看了看——那眉眼竟然活脫跟他的爹爹一樣!


    因為懷孕時吃的好,薑秀潤的奶水也是充盈。第二日便漲奶得厲害,將兒子貼附在胸前,親自喂奶的感覺有說不出的玄妙,最後薑秀潤連請好的奶娘都不用了,便自己哺育孩子。


    那些貴婦人不喂奶,一則是嫌棄磋磨人,二則是但盼著早日恢複,免得在妻妾成群的宅院裏失寵。


    可是薑秀潤不必以色事人,自然沒有那個煩憂,而且孩子的爹自小便是失了母愛的,長大之後性情古怪得沒法看。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重蹈他老子的覆轍,自己能多帶的時候,便多帶些。


    反正除了喂奶,逗弄著小奶娃,她在月子裏也無別的事情可做。


    府宅外的生意,有嫂子穩娘操持。朝堂上的事情,自己父王不肯放權,姬無疆掌控著餘下的事情,倒也一時無虞。


    便精心篩選給兒子起了個順耳的小名叫“寶鯉”,孩子小名取得輕賤些,好將養,便給他娶了魚兒的名姓,天地間如魚得水地生養。


    月子裏的小嬰孩,一天除了吃就是睡,見天的白胖,薑秀潤覺得當初將孩兒留下是對的。


    雖然兄嫂也是親人,但是她總覺得孤單,如今有了這個與她骨肉相連的小生命,便覺得此番重生,倒是有了全新的意義。


    就在她快出月子時候,大齊卻傳來的變天的消息。


    大齊端慶帝遇刺了,性命岌岌可危!


    波國地處偏遠,消息閉塞,大齊的風吹草動傳到這裏時,已經不知是何時的消息了,更不知那端慶帝是死是活。


    不過誰都沒有薑秀潤聞聽這個消息的詫異。


    要知道前世裏,就算她死的時候,端慶帝都好端端地活著呢,壓根沒有遇刺受重傷的事情啊?


    可是薑秀潤轉念又一想,竟是恍然。


    前世裏,端慶帝不是沒有遇刺,而是因為他身邊有當時被書院休學,因為家裏人請托了關係,而混進禦林軍的竇思武替端慶帝擋了一箭!


    當時竇思武因為護駕有功而從此平步青雲,端慶帝自然也是免去了一劫。


    可是今世,竇思武不曾被沐風先生從書院裏趕出去,更是得到了鳳離梧的重用,一早便憑著自己的本事入了大齊的精武營的軍帳,當然不會站在端慶帝的旁邊替他擋箭了!


    不過端慶帝病危,豈不是意味著鳳離梧將早早稱帝?


    畢竟二皇子鳳舞因為貪圖三郡,而被鳳離梧困在危城之中,此番突發的事件,就算他得了孟家的支持,想要回轉洛安爭位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至於鳳離梧,雖然不受端慶帝的寵愛,卻一直暗中培植勢力,他向來低調隱忍,就算自己曾為他的近身幕僚與側妃,也不知他手裏還有哪些籌碼。


    畢竟前世裏,他處於那等子劣勢,皇帝都不敢輕易廢儲,此番端慶帝遇險,他登上大齊皇帝的寶座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經年的蟄伏忍耐,總算是等到了順理成章的結果,依著她對鳳離梧的了解,隻怕端慶帝的這場傷病是好不了了!


    不知為何,薑秀潤的心裏一緊,不知大齊新君是否重諾,當初與端慶帝許下大齊波國百年好合的盟約能否遵守?


    作者有話要說:  喵~~~吃飯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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