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梧雖然以前也有醉酒的時候, 但神智大約還是清醒, 像今次這般酩酊大醉的,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薑秀潤費力地將他推到一邊的床榻上, 然後喚桃華用銅盆打溫水,拿濕巾帕子, 煮了醒酒湯備著。


    等給他擦拭過了手臉, 薑秀潤正投帕子的時候,一轉身才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 正目光幽深地看著自己。


    薑秀潤以為他酒醒了, 便俯下身問他:“飲了那麽多,可曾頭痛?”


    可是下一刻,鳳離梧卻伸出長臂,將她的頭攬住往自己的懷裏帶, 硬著舌根含糊不清道:“不許你衝他笑, 看一眼都不行!”


    薑秀潤猝不及防,手裏的濕巾帕子都掉落到了地上, 苦笑不得道:“殿下不準我衝著誰笑?”


    鳳離梧此時酒醉, 就跟三歲的孩童一般,堵著氣兒的袒露心事:“不準你跟其他的女人一樣衝著鳳舞笑,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你!”


    薑秀潤被鳳離梧氣哼哼,滿嘴傻話的樣子逗笑了,隻低著頭,用鼻尖抵著他的道:“他的身形又沒有殿下的好看, 一看腰杆子就沒氣力,衝他笑作甚?”


    鳳離梧一聽倒是來了精神,隻晃晃悠悠地起來,要向他的側妃證明自己有身好氣力,可剛壓在薑秀潤的身上,便又呼呼睡去了。


    薑秀潤想著鳳離梧方才跟二皇子拚酒的樣子,其實跟雞圈裏揚尾巴打架的公雞,也別無二致,都是不服不忿,死鬥不休的德行。


    若換了旁人這麽做,薑秀潤隻會覺得無聊透頂,擔不得大才。


    可是平日裏一本正經的鳳離梧今日卻這麽拚,隻讓她覺得他倒是真有了幾分孩童的可愛稚氣。


    最後,也不嫌棄他滿身的酒氣,隻擦拭幹淨後,便抱著一起睡著了。


    隻不過,鳳離梧所飲的酒,也是鳴山當地的特產山蛙泡的酒。


    待得入了後半夜,酒全醒了,而精血卻是激發的暢通甭張,懷裏的小側妃睡得綿軟香甜,哪有不吃的道理?


    便是後半夜按著玉體香濃,不知怠足地顛覆了半宿。


    最後薑秀潤隻覺得要顫了音兒,那嗓子都吊得發啞了,殿下還是不知怠足,直說自己昔日懈怠,沒有喂飽了他的側妃。


    到了第二日,薑秀潤起床,由著桃華服侍她漱洗時才猛地想起,淺兒沒有跟在自己的身旁,她常服的那種子藥,竟然也忘了放入了她的匣子。


    薑秀潤總不好叫侍女桃華給自己拿藥,隻思度著今日回去後,再喝藥也是來得及的,於是就沒有放在心上。


    到了鳴山怎麽能不泡溫泉,可是不巧的是,第二日晨起後,天色就泛起了陰雲,不多時便下起大雨,這樣的天氣,實在不能露天溫泡。


    所以隻待雨停,便下山回轉京城。


    可是沒想到,那雨卻是越下越大。陰雨的天氣,讓人的心情也沒由來的煩躁。


    桃華敲了一碟子山核桃仁兒放在薑秀潤的手邊,讓側妃一邊看書簡一邊食零嘴,而鳳離梧則帶人冒雨到了行館的前山處,看下山的路有沒有被淹沒。


    薑秀潤看了一會窗邊滴落成串的雨簾,心緒有些不寧,卻又說不好是因為什麽。


    待得天空突然劈閃了大雷時,她激靈靈地坐直了身子,突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來。


    她怎麽忘記了,就是這一年的秋季,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雨,下了幾天是記不清了,可是就在大雨的第三日,哥哥頂著大雨前來浣衣局尋她,興衝衝地告訴她一個好消息,那便是波國派來了密史,傳了父王的口信,要接哥哥回國。


    當時薑秀潤還喜極而泣,覺得自己苦盡甘來。


    隻是當兄長對那密使提及要帶著薑秀潤一起走時,那密使卻勸哥哥自己先走,免得耽擱了前程。


    薑之哪裏肯幹?軟磨硬泡下,那密使隻好答應,可是還沒等把她救出去,卻被路經浣衣局牆外的鳳離梧覺察,命人將那密使拿下審了後才知,那密使根本不是父王派來的人,而是波國申後派來的新婦,準備將薑之騙回國去,然後在半路殺之。


    薑之雖然懦弱,到底是嫡長子,就這麽不贖回而立申後的兒子,總是要惹人非議。


    這樣一來,薑之擔負起了撕毀兩國盟約的罪責,而依著波王的性情,必定會親自派殺手殺了薑之,再把他的人頭奉還給大齊,以示誠信。


    申後一直擔憂著薑之會突然折返,幹脆設下毒計陷害薑之。沒想到卻被突然路過的太子攪局,自然不敢再異動。


    薑秀潤別的記不大清了,隻記得前世裏在大殿上,她又一次近距離與鳳離梧相處,被他冷言冷語地盤問,隻跪得雙腿軟麻,才被放回到了浣衣局。


    薑秀潤越想越心悸,前世這時的自己和鳳離梧都在洛安城內,可是現在他們皆不在京城。若依著前世的軌跡,申後派出的人當是已經接觸了哥哥,若是拿回國當誘餌,哥哥必定上當。若是被他們騙出城去,哥哥豈不是陷入可怕的境地。


    心裏這麽一犯急,她再也坐不安穩。讓桃華去問在外探路的殿下,問今日能不能折返回去。


    桃華穿好蓑衣,撐起了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不久回來稟報雨下得甚急,山中小溪迷漫,山路泥濘,卻是不好出行。


    就在這時,鳳離梧也回來了,對薑秀潤道:“路途難行,既然無迫切急事,便耽擱一日,待明天雨停再上路。”


    可是他話音未落,便看到薑秀潤臉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於是問道:“怎麽,可是有事,急需回去?”


    薑秀潤知道這大雨數日內都不會停歇,卻是無法說出實情,心中一轉,說道:“昨日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父王將死,哥哥心急父王病重,居然也跟著一病不起。心中不安,想見見哥哥……”


    鳳離梧本不信夢兆斷吉凶之事,但見薑秀潤滿臉急切,很是困擾的樣子,沉默了片刻,道:“且派兩個侍衛先返回城,給你哥哥通報一聲。”


    薑秀潤心道哥哥見了太子府來人,數日內必然不敢輕舉妄動,到時自己返回城裏見了哥哥便是無事了,心中略微鬆穩了一些,連忙謝過太子。


    這場大雨果然連綿數日,卻是毫無停歇的樣子。


    此時山中來的公侯官宦眾多,還有一應的正妻和侍候的丫鬟仆役,每日裏消耗的食物甚多,隻是兩日山中存儲的食物便是不多了。不得已,隻好定下每位官宦及家人一天食用的食物的數量,於是官宦及其妻妾們怨聲載道。


    那鳳舞倒是做足了姿態,拿了自己部下結餘下來的口糧,分給其他不夠吃的公卿。


    太子小時在冷宮裏是嚐過挨餓的滋味的,他並沒有學那鳳舞的姿態,分出自己的糧食。


    畢竟他與二弟不同,帶著自家的側妃,可著自己的女人先吃飽再說,倒沒那閑工夫惺惺作態。


    但是薑秀潤生怕鳳離梧被反差得太明顯。便命令自己的侍衛中的那兩個老江湖想法子,取了行館裏的漁網,趁著溪流湍急,網捕了些小魚,晚上燉煮了魚湯分發給各府的貴人。


    薑秀潤一向好美食,所以出行時也帶了西域特產的名貴胡椒,在熱騰騰的魚湯裏撒上一些,喝起來通汗除濕,讓眾人讚不絕口。


    可是一頓飯罷,撂下碗筷又是一頓牢騷連天。


    鳳離梧見此情形,私下裏對薑秀潤道:“這些都是朝中重臣,掌控齊國,雖然有些人秉承先人遺澤,但大部分還算堪當職責,想不到不過是略微餓了兩日,便人心動蕩了……”


    薑秀潤猜出鳳離梧一時聯想到了什麽,便道:“若是梁國奸計得逞,當他們既不販賣糧食給齊國,又不收購齊國百姓手中的桑葉時,齊國必然陷入饑荒,那時整個齊國便不隻人心動蕩了。”


    鳳離梧沒有言語,他聽出了薑秀潤的言外之意。糧倉充實,實在是關係到天下人心的大事。


    一個不小心,便會積蓄起驚濤駭浪,任何人都躲閃不過……


    好在又兩日後,終於雨過天晴,久違的和煦陽光再次照耀到鳴山。一應大臣們早已被連日的陰雨天和半饑餓折磨得不堪,忙催著仆役收拾東西,紛紛上車趕回洛安城,一時間山路上的疾馳馬車絡繹不絕,再無來時走走停停的安逸。


    鳳離梧也招呼侍衛備下馬車,帶著薑秀潤回轉了太子府。


    這幾日鳳離梧不在,朝中積壓了許多的公文。鳳離梧到了太子府,換身服裝便去朝中批閱公文去了。


    薑秀潤這幾日憂心不已,太子走後連忙上車趕往哥哥薑之的府上。


    可是薑之並不在府上,隻有在府宅裏安胎的穩娘,正在做著一雙小虎頭鞋。


    薑秀潤心中一塊大石頭依然高懸,也懶得繞彎,隻徑直問嫂嫂,是否有波國之人來過。


    穩娘將鞋子上的線頭用牙齒咬斷,微微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就在大雨前一日,卻是有波國之人來過,言明波王病重,讓你哥哥偷偷回去呢。”


    薑秀潤一聽,心提到嗓子眼道:“哥哥現在何處?可是跟那密使走了?”


    穩娘道:“你哥哥二話沒說,將來者扭去了府衙。”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了耍猴大電影,失望大於驚喜,另外決定本文完結前不再看電影,坐兩個小時,老腰疼得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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