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久, 尉家老公爺尉鍾與鳳離梧一起被叫到了聖上的書房裏。


    聽完端慶帝的意思, 鳳離梧眉峰都沒有動。在來之前,他便猜出父王是有要他這二弟重歸皇室的意思了。


    不過他沒有說話, 畢竟一書房的老臣,他的父皇既然認定了兒子, 他總不好開口阻攔鳳家子嗣認祖歸宗吧?


    尉鍾更不好開口, 大殿上他可以胡攪蠻纏,可是天知、地知、皇上知, 他也知, 他們尉家養出的女兒尉明珍的確是德行有失,做了醜事。


    如今皇帝開口要拿二皇子鳳舞重回宮中做條件,平息了皇後的這場鬧劇,他也實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而餘下的老臣們也都是心知肚明這內裏的套路, 可皇室動蕩實在是於朝廷無益, 不過是認回一個隱遁多年的皇子而已,至少這樣也能平息了聖心的些許怒火, 緩和下帝後的矛盾。


    於是這件匪夷所思的事件, 就在一群和稀泥的老臣的推動下,定下了祭祖的行程,然後聖上在朝堂上改口稱誤會了皇後,皇後那腹內的胎兒的確是皇室的血脈雲雲。


    從頭至尾,鳳離梧都低頭作謙卑狀,任憑著老臣們說和。


    隻是從宮中出來,鳳離梧進入馬車後, 一手捏碎了馬車裏盛水的杯子。


    不過略微發泄了一通後,他又恢複了冷靜。


    如今的屈辱,跟在冷宮裏吞食殘羹剩飯的淒楚日子相比,也沒有什麽忍受不得的。


    老臣們願意扶持這二皇子歸位,表麵上是為了維係皇家的和睦,其實說白了,就是再扶立個傀儡,要挾著他這個翅膀略硬了的皇子。


    言下之意便是,別以為你鳳離梧已經穩坐皇位,當初老臣們能扶植你個冷宮的皇子成為皇儲,那麽再扶植個詐死的皇子成為新帝,也不是什麽太費功夫的事情。


    鳳離梧心內默默提醒自己,時機未到,總是要做足了恭謙的樣子。待得時機到了,便將這些腐朽的世家老臣們連根拔起,讓皇權不再是任憑世家擺布的擺設。


    不過一場鬧劇雖然算是了結了,可是皇後腹內的孽種卻不能留。


    這事皇帝是不管的。以皇家的手段自然有辦法判定是否是鳳家的血脈,孩子若是生下來,端慶帝又有了個現成的把柄在手。


    可是尉家卻不能聽任著皇後生下來。


    最後尉鍾在端慶帝的默許下,親自出麵,去給皇後送藥。


    可是尉皇後現在卻死也不肯喝下尉鍾遞呈過來的墮胎藥,直揚言要生下腹內的孩兒,為她的茅郎留後。


    尉鍾素來嬌慣孩子,女兒從小便是錦衣玉食,未受過半分委屈,見女兒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不住求懇自己放過腹中的胎兒,言說:“這是女兒的親骨肉啊!父親,您是鐵石心腸嗎?”


    尉老公爺看著女兒哭得淒慘,心中痛如刀絞,終是下不去手,又被她哭得心亂,反身出了皇後寢宮。


    可是剛出寢宮,便看見一抹頎長的身影站在院中。


    赫然正是他的外孫鳳離梧,正抬頭望天,麵無表情一副無想無思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鳳離梧轉過頭,眼神冷冽地看著尉鍾,見他一臉不忍的樣子,心裏便知這寵溺孩子的外公,一定是心軟了,可是他卻裝作不知情問道:“母後可是藥到病除了?”


    尉鍾看著太子,猶猶豫豫地說道:“殿下,皇後剛剛在朝會上為陛下所辱,心情悲痛,這時再打了胎兒,怕是承受不住。她畢竟是您的母後,可否暫緩些時日?”


    鳳離梧靜默了一會,目光清冷地直盯著他的外公,冷冷道:“福禍無門,唯人所召。她在宮中快活時可曾想到了事泄時,尉家會怎樣?我這個兒子又會如何?隻要胎兒留在腹中,這個禍患便未排除,父皇隨時可以反口,用此打擊尉家和孤。此時還是小患,隻是一時的苦痛便可度過。若是一時手軟變成大患,就不知要填多少人命進去才能解決了……”


    尉鍾聽了臉色一白,心知太子的言下之意。


    他立時想到了庶子尉旬。


    前幾日尉旬終於被鳳舞放回,回到洛安,被大怒的尉鍾關在府中。


    可是第二日他的那幫狐朋狗友便不斷上門,邀他出來玩耍,見他不出來,便諷刺他膽小怕事。尉旬受不得激,與他們出府飲酒,一日一夜未返。待尉家找尋到時,他已在護城河中飄了一個時辰。洛陽府尹派人調查後告知尉鍾他兒子乃酒醉失足落水而亡。


    尉鍾知道,自己雖有意護短,可是他的這個外孫卻是眼裏不容沙子。


    是以明知道庶子死得蹊蹺,他卻不能深查。更是深知自己這番心軟護短,惹來了太子的不滿。


    那尉旬的死,便是警告。若是他這個尉家的族長不肯清理門戶,那麽便由他這個外孫代勞好了。


    尉鍾聽出了太子的決意,知道此時若是一時心軟,怕是會給女兒帶來更大災禍,於是拱了拱手,聲音嘶啞道:“殿下放心,臣這便去……‘勸勸’皇後。”


    說完,尉鍾咬了咬牙,下巴花白的胡子在微微地顫抖,最後到底是又入了寢宮去了。


    鳳離梧沒有走,依舊眼望著宮中飛斜屋角上的天空。


    不多時,他便聽到母後寢宮裏傳來聲嘶力竭的聲音,那是他的母後在大聲地咒罵,以前在冷宮裏時,這樣的咒罵不時就會在他的耳旁想起,現在更是平添刺耳尖利的絕情和怨毒……


    過了一會,有個女官匆匆從裏麵走出來,小聲道:“啟稟殿下,都灌進去了,現在就起了反應,待得一會,應該就會見紅了……”


    鳳離梧聽罷,便揮了揮手,讓這個他安插下的女官回去,然後大步走出了宮中。


    就在快要走出宮門時,有內監的宮人抬著箱子魚貫而入……


    這是為二皇子鳳舞準備祭祀認祖的禮服器具——聖上對此甚是重視,親自命內監建造,禮冠上的寶石,甚至比太子加冕時的更大。


    鳳離梧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將宮門前的嘈雜拋甩在了腦後。


    二皇子的祭祖認宗大典進行得甚是順利。


    這位早年詐死隱居,現在又歸於塵世的二皇子,著實大大增添了京城裏貴女們的談資。


    畢竟這位二皇子甚得端慶帝的愛寵,可以在宮中居住,甚至很快在吏部擔職,更是傳出要迎娶世家女來為他穩固根基。


    關於這些,薑秀潤都是在府裏側妃侍妾們的茶局上聽來的。


    因為鳳離梧不準她去書院的禁令,她已經許久沒出府去了。


    不過薑秀潤也沒有爭鬧。畢竟那鳳舞熟諳她的底細,若是此時再以薑秀潤的身份出現在人前,還真怕那鳳舞做手腳來拿她。


    可是這府裏的日常,就是眾位女子閑坐一處吃茶,也是無聊透頂。


    薑秀潤悲觀地覺得自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困於府中,又不得不修複下和姬妾們疏遠的關係。


    是以強迫著自己坐在花亭裏聽她們在那暗藏話鋒,你來我往。


    曹溪覺得自己提前替太子預警,避免了一場廢後危機,居功甚偉,所以一掃先前的頹唐。


    她高深莫測地看著滿府的侍妾,覺得這些個庸碌女子,隻知道在府裏談論胭脂水粉,不堪為太子解憂。


    經此一事,太子也必定對她另眼相待。


    想到自己與太子擁有共同秘密這一點,曹溪整個人都變得容光煥發。


    不過田姬卻懶得去琢磨曹溪莫名其妙的振奮。她一直有些鬧不懂,為何太子出遊了那麽久,瑤姬一直躲在院子裏不肯露頭呢?


    當她含蓄地問瑤姬時,一旁的曹溪倒是冷笑道:“太子不在府裏,就一直病沉不能見人。這太子回府了,病也立刻好了。敢問瑤姬,你得的這病叫什麽名堂?”


    曹溪一旁的貼身侍女不失時機地小聲笑道:“可是想男人的怪病?”


    薑秀潤長歎一聲,覺得自己真的不是跟女子們虛以委蛇,爭搶一個男人的材料。


    隻強迫了自己坐上這半日就如同酷刑,再要跟這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婢女爭嘴兒,倒不如去太子那苦求出路來得舒坦。


    當下她便決定不裝了,愛哪哪去吧!於是伸手拿了茶杯就砸向了曹姬身旁的那個侍女。


    茶杯裏的水還燙著,那位砸中的侍女疼得哇哇叫,就連挨得近的曹溪都被飛濺到了,站起來大聲責問薑秀潤:“你這是犯什麽潑,怎麽敢用茶水潑人?”


    薑秀潤隻擺出瑤姬傲橫慣了的臉道:“諸位姐姐們不是問我得了什麽病嗎?便是這心煩焦慮之症。平時還好,可若有人在我麵前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出言不遜的話,我便是控製不住地想要扇她耳光子。”


    說完竟是惡狠狠地瞪著那被燙的侍女,似乎還想要去扇耳光。


    一時間勸解兩邊的亂成一團。


    薑秀潤一看成功攪合了茶會,便一揚下巴,趾高氣揚地回了院落。


    那曹溪氣不過,隻氣衝衝地帶著臉兒被燙傷的侍女去找太子評理告狀。


    再怎麽得寵,也要有個禮數周全。


    可是那瑤姬哪裏還有王女側妃的禮儀?就是鄉間村婦都比她知道進退。


    可巧宮裏的皇後派人來傳話,說是皇後甚有不適,要太子的側妃前去宮裏盡孝侍疾。


    是以當曹溪一臉委屈,哭訴瑤姬的蠻不講理時,太子衝著宮裏的女官淡淡說道:“你卻聽見了,那瑤姬似乎得了躁症,舉止失儀,沒有治愈前,恐怕衝撞了母後。既然要侍疾,便讓曹姬與田姬盡一盡孝道吧。”


    曹溪聽後,有些發傻,總是覺得自己姨母的這個小月子,恐怕是不好伺候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終於抽空做了指甲,覺得被色板欺騙了,紅配金,好像滿手貼了對聯……打麻將絕對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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