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河以東幾裏外的一座小丘陵的後麵,原本安靜的平地上出現了幾十座軍用帳篷,其中一頂帳篷上還高高豎起了電台天線,許多軍官在這些帳篷裏進進出出,營地外圍則有更多的士兵在警戒,這裏就是十九軍軍部。


    胡宗鐸剛剛到達不久,他昨晚在得知李明瑞拉走部隊通電投蔣後,知道李明瑞突然讓出的這個缺口是他短時間無法調整部署堵死的,而且他也沒有那麽多的部隊,這不僅意味著武漢東麵的防線已經宣布告破,也意味著武漢失守已成定局。既然防線已經告破,留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原本得到楊騰輝通電消息的胡宗鐸,還想等天亮率全軍退回武漢,而且已經派鄭重的第三師提前趕回武漢,據守武漢以待時機,這時不敢再有絲毫猶豫,立刻安排部隊撤出黃岡一線陣地,退回漢口,先到武昌與陶鈞的十八軍匯合後再全軍南撤。


    現在就是想守武漢也不可能了,因為他沒有那麽多的人了,李明瑞一通電投蔣,桂係原本在江北的兩個軍, 就隻剩下胡宗鐸的十九軍加第七軍一個師。


    此刻,在中間的一頂掛著大幅武漢地區軍用地圖的大帳篷裏,地中間一張臨時搭起的桌子周圍,圍坐著一些將級軍官,正對門坐著的掛中將銜的軍人就是胡宗鐸,其他人分別是十九軍參謀長陶蓉、第一師師長李思熾、第二師師長李宜煊、第三師師長鄭重、第七軍參謀長李建侯、第七軍第三師師長尹承綱。他們是被胡宗鐸找來商量大軍進軍方向的。


    尹承綱、李建侯兩人,是昨晚李明瑞怕走漏風聲。沒敢通知他們,等到他們知道李明瑞拉走了部隊通電投蔣後,兩人氣得大罵李明瑞不講交情,正要把部隊拉走追李明瑞時,胡宗鐸地十九軍已經全軍戒備,想走已經走不了了,無奈的兩人隻好帶部隊隨同十九軍返回武漢。


    胡宗鐸用目光掃視了一下眾人。隻有第一師師長李思熾正視他的目光,其他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他。尹承綱更是連眼皮也沒抬一下。隻是在心不在焉地擺弄著他平素不離手的象牙煙嘴。


    胡宗鐸知道,現在這種形勢下,不僅是尹承綱,就是第二師師長李宜煊、第三師師長鄭重、第七軍參謀長李建侯,甚至他的參謀長陶蓉都有可能在打著別樣心思。


    胡宗鐸昨晚接到江南岸的十八軍軍長陶鈞的電報,陶鈞告訴他,蔣介石已經派人到他那裏告訴他。隻要陶鈞、胡宗鐸、夏威通電下野,交出部隊,蔣介石就既往不咎。可以資助他們款項,去國外考察,過一段時間回來還可以帶兵。


    這件事現在隻有他和參謀長陶蓉知道,通電後,蔣介石既往不咎他是相信地,出國考察他也相信。就是回來後再讓他們帶兵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如果就這樣輕易交出部隊,交出這些李、白這兩位老長官賴以依靠地部隊,他深感對不起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李宗仁、白崇禧。失去了這些主力,李宗仁、白崇禧也就幾乎輸光了同蔣介石分庭抗禮的資本,再想回複往日榮光是絕無可能了,他也從此無顏再見兩位老長官了。


    胡宗鐸是湖北黃梅人。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四期步兵科畢業後入桂軍,從排長開始,在李宗仁、白崇禧的一路提拔重用下,曆任國民**軍第七軍第七旅旅長、第二師師長、第三路軍第三縱隊指揮、第十九軍軍長等職。李宗仁、白崇禧對他胡宗鐸的重用,早就引起了桂係中廣西將領的不滿,以至於軍中有流言說,“廣西人打天下,湖北佬坐天下”。


    對於這些留言,李宗仁、白崇禧一直頂住壓力,不為所動。繼續對他信任有加。這次李宗仁離開武漢。甚至將整個華中的部隊都交給他,把李宗仁任主席地武漢政治分會也交給他代理。這是何等的信任啊!


    可他很可能會讓兩位老長官失望了,現在僅在在江北就有劉峙、宋哲武兩路大軍,十多萬人前後夾擊他這沒有可靠後方依托的5萬來人,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他們是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的。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想辦法把這5萬多人帶過長江,匯合陶鈞夏威等人撤回廣西,把這些桂係的主力交給兩位老長官。可是這又談何容易,不要說在後麵緊緊追來的劉峙,就是擋在麵前這個第四路軍就讓他吃驚不小。鄭重這個師可是桂係地主力師,強攻半天,傷亡近千人,竟然沒有取得絲毫進展,這不能不讓胡宗鐸既吃驚又喪氣。


    吃驚的是,這個第四路軍僅僅成軍兩年多,竟然以一個多旅(保安軍的編製超大,胡宗鐸誤以為是一個旅)的兵力,擋住了他這5萬大軍的去路,這樣的戰鬥力不能不讓他感到深深地驚訝!喪氣地是,他本以為雖然第四路軍占領了漢口,可以他的這5萬桂係主力,擊敗自不量力的蔣介石的這個小幫凶,重新奪回漢口,並由此南渡武昌不成問題。可現在看來,難度很大,甚至自己這5萬多大軍,就此栽在宋哲武手裏也很有可能。


    如果他手下這幾個師長都能團結一致,跟他胡宗鐸一條心,對於奪回漢口,胡宗鐸還是有信心的。


    可是現在桂係內多數將領都對他發動的“湘案”怨聲載道,微詞頗多,甚至當時遠在河北的白崇禧都對他大為不滿。其實他們那裏知道,這完全是李宗仁授意他幹的,否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以一個中將軍長、代理武漢政治分會主席的身份,罷免驅逐魯滌平這個中央任命的堂堂湖南省政府主席。


    事後。李宗仁推說事前完全不知此事,這一點他是理解地,這樣李宗仁會有更大地回旋餘地,更有利於桂係同蔣介石周旋。但是現在大家都認為是他胡宗鐸為桂係惹下這滔天大禍,把怨恨都記在他的頭上,就是手下這幾個師長也為此頗有微詞。為了能讓李宗仁這個對他有知遇之恩地老長官,在同蔣介石的論戰中占有道義上風。他可以忍受同僚們的怨恨,也願意為老長官背這個黑鍋。


    其實。即使沒有“湘案”的發生,蔣介石也會找其他理由對桂係動手地,二次北伐一結束,蔣介石就已經開始打桂係的主意。去年六月間,蔣介石甚至派人持巨款,來武漢拉攏他和陶鈞這兩個桂係中地異類,以為他們這兩個湖北人是不會跟廣西人一條心。可讓蔣介石沒想到的是。他們不僅嚴詞拒絕了蔣介石的拉攏,還把 這件事告訴了李宗仁。對於李宗仁的責問,讓蔣介石很是尷尬了一番。


    不過,李宗仁認為蔣介石做事從來都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蔣介石能以一個小小黃埔軍校校長的身份,在廣州那個國民黨元老和眾多實力派大佬眾多地環境裏,一步一步地脫穎而出,正是憑了他這種百折不撓的氣概。


    既然他已經開始打桂係的主意。那他就絕不會輕易罷手,對桂係發難隻是時間的問題,桂係同蔣介石之間早晚必有一戰。既然如此,那就是晚打不如早打,如果等蔣介石一切都準備妥當,桂係會必敗無疑。所以才暗中授意他發動“湘案”。挑戰蔣介石的權威。試探容忍桂係的底線。如果蔣介石忍耐退讓,說明他還沒有準備好,桂係正好可以借機整頓兩湖,鞏固華中,一旦和蔣介石動手好處於有利態勢。而且蔣介石如果退讓,那他將威信掃地,一些搖擺的實力派就會倒向他們桂係。


    去年在南京開裁軍會議時,他和馮玉祥已經達成了共識,兩人都認為蔣介石就要對他們和山西的閻錫山動手,並相約。不管蔣介石對他們誰動手。都要互施援手。李宗仁甚至很期待蔣介石咽不下“湘案”這口氣,對桂係大打出手。他正好可以和馮玉祥聯手再次趕走蔣介石,他也就有機會再次回到中央核心,有機會問鼎左右中國局勢地最高權力的寶座。


    由於上次他們桂係作為主力促使蔣介石黯然下野,蔣介石對他這個桂係首腦恨之入骨,重新出山後,一直不斷打壓他們桂係。比如說任命馮玉祥為行政院長、任命閻錫山為內政部長,雖然兩人都沒有去南京履職,都交給了手下人代理,可畢竟西北軍、晉綏軍都分享到了中央部分權利。


    相反對於他和白崇禧,蔣介石卻吝嗇得很,至今兩人在中央裏仍是白身一個,如果不是手握桂係近30萬大軍,相信蔣介石早就把他們一腳踢開。這樣看蔣介石對他的怨恨是絕難消解,必欲置他於死地而後快。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索性放手一搏。隻是老長官看來是打錯了算盤,不僅閻錫山第一個跳出來支持蔣介石討伐桂係,還派出宋哲武的第四路軍;就是存心要想取漁人之利的馮玉祥也按耐不住,於昨晚通電支持蔣介石討伐桂係,韓複榘在武勝關駐足近月的十萬大軍想必現在已經出關了。


    他胡宗鐸是按照李宗仁地命令行事,聯絡陶鈞、夏威一起以武漢政治分會的名義支持何鍵,驅逐了魯滌平。甚至他敢肯定,夏威也一定得到了李宗仁的指示,否則,以夏威這樣的桂係廣西籍大將是絕不會聽他的。就是這次因為李宗仁無法趕到武漢坐鎮指揮,把軍權交給他,若沒有李宗仁的一再嚴令,他也是萬難指揮得動夏威。


    參謀長陶蓉的一聲咳嗽,打斷了胡宗鐸的思緒,胡宗鐸見在座的人都在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知道自己的神情可能讓他們產生了誤解。不由得挺挺身子,用威嚴地目光看向眾人。胡宗鐸知道,這個時候決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地悲觀、喪氣。如果那樣,不用等自己通電下野,這些人就會拉著部隊跑光了。


    胡宗鐸清清嗓子,用緩慢但堅定的語氣說道:“諸位,現在地形式很嚴峻,前有第四路軍宋哲武一部堵截;後有劉峙的第二路軍緊追不舍,對我軍非常不利。而我部和陶軍長的十八軍被長江分隔兩岸,無法互相支援,有被各個擊破的危險。現在再談固守武漢已經沒有可能,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這幾萬主力安全帶回廣西,才不負李長官對我們的多年栽培之恩。現在,請陶參謀長給他家介紹戰局形勢。”


    參謀長陶蓉,站起身走到掛起來的地圖前,指著地圖說:“諸位,據情報,自程潛、何鍵投蔣後十八軍陶軍長以率部撤向武昌、洪山地區,並在槎山、九峰山、青山一線設置阻擊陣地,阻止朱培德部第三、第五軍西進武昌。同時派李石樵師進駐武昌,接應我部自漢口渡江至武昌;派林逸聖師南下江夏,相機奪取鹹寧,保證我軍渡江後南撤通道。何鍵部已經占領常德、嶽陽意圖阻我南下廣西。自我們昨晚撤出陣地後,劉峙的第二路軍,以胡宗南第一旅為前鋒,已於今晨越過我在黃岡放棄的陣地,正兼程尾追我軍而來,估計今晚前就可與我軍殿後部隊接火。我們前方有第四路軍一部在朱家、河諶家嶼一線阻擋我軍西進漢口,阻擊部隊番號不詳,約有一萬五千餘人 ,其中步兵約有一旅,騎兵一個團,配屬炮兵一個團。雖兵力有限,但火力很強。除有一個山炮團約24門75mm山炮外,還有大量60mm、82mm迫擊炮,僅就炮火而言,已經遠超中央軍的一個軍。我軍鄭重師強攻半日,暫時沒有取得進展。第四路軍其餘部隊位置不詳,估計在漢口、漢陽的可能性較大。馮玉祥昨晚發布通電後,估計韓複榘的十萬大軍已經兵出武勝關,具體位置不詳。”


    陶蓉介紹完情況回到胡宗鐸身邊坐下,帳篷裏的幾個人都被陶蓉介紹的戰況弄得心情沉悶,雖然這些情況他們多數都已經知道了,可聽完還是有些心悸。


    胡宗鐸默默地觀察著眾人的神情,他很想知道這些李長官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們,此時的心態。


    前天的斷更是由於深藍碼字碼到半夜糊塗了,把剛剛碼完的4000字在上傳時意外刪掉了,心情十分沮喪。沒心思碼字,請大家原諒!從今天開始深藍要預留存稿了,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再次向大家道歉!不敢要推薦和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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