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在說一件跟他完全不相幹的事情一樣,這使得於祥明聲色俱厲的嗬斥如同一個笑話。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在同一時間都投向了此刻已經坐在主位上,笑得很平靜的席偉生身上。


    他是那麽的從容和自信,以至於高深莫測,仿佛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這就是所謂的高位者的氣嗎?即使是之前有過幾分了解的那位高瞻遠矚的於書記,似乎也在他的麵前,一敗塗地。


    席偉生帶給蓮花市眾人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雖然並不強大和壓迫,但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而莫名地得到這位常務副省長的青睞的草根郝躍飛,在每一個人的心裏,他的地位不由地就上升了好幾個台階。


    從今往後,恐怕誰也不會簡簡單單地將他看作是一個附庸於顧氏一係的小卒了,單單是一個站在其身後的席偉生,就足以讓許多人敬而生畏。


    不同於眾人普遍的心態,更高層次的人想到的則更多,尤其是於祥明,其實他本不在意一個小小的郝躍飛,隻不過是顧氏一係隨時可以拋棄的一隻馬前卒而已,眼下他最為擔心的是,是宋良突如其來的轉變,是否會影響到他原本的計劃。


    若僅僅是一個曹西海,這也就罷了,他能控製宋良,但並不能阻礙他和宋良的接觸,但加上一個席偉生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席偉生本身的地位,其身為常務副省長的地位就比於祥明的籌碼高了一截。


    之前想要在這一場震動兩地的鬥爭之中利用天時地利人和占得一點先機,如今卻似乎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所以,於書記那雙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宋良,生怕已經將一切掌控在手中的席偉生在這個節骨眼上將他之前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


    席偉生淡定的表情,一半是多年官場的曆練,依然遊刃有餘,而另一半卻夾雜著些許疑惑和驚訝,隻不過未曾表現出來半點而已。


    他原本打算是趁著他這個常委的名頭,在來到蓮花市的第一天就給於祥明來個下馬威,畢竟當初他可是囑咐過這位於書記對待郝躍飛的時候要合情合理,他卻全然沒有聽在耳朵裏,必須要讓他意識到他作為省委常委的威懾。


    再一個,他也是想威逼於祥明,讓其在郝躍飛這一點上妥協,隻是沒想到,於祥明一開始的態如此堅決強硬,以至於他隻好步步為營,將蓮花市警方從其麾下摘出來,將一切歸咎於紀委,這樣一來,脫離了蓮花市本土的於祥明,在接下來的調查之中就會處處受到掣肘。


    曹西海可是顧氏一係的人!


    但宋良的證詞,卻是他的意外之喜。


    不過,如此一來,水到渠成地達到了他的目的,他自不會再去糾結什麽,高深莫測,是身為上位者的一種做作的手段,即使他對宋良的突然改變,還是一頭霧水。


    他並不打算深究什麽,對於這次毒案件牽涉到的方方麵麵,除了郝躍飛之外,他不想在剛到蓮花市就輕易表態,這是一個站位和選擇的問題,更何況,他本來就對這莫名其妙的鬥爭很是疑惑和警惕。


    於祥明擔憂的並沒有發生,他總算是微微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席偉生的到來,也甘願交出權力,不過,如此一來,似乎顧氏一係也沒有了借口讓他重新對宋良進行審查。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他的身份和地位擺在那裏,顧氏一係不可能真的隱瞞他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的,即使是反抗,例如曹西海這類人的突然跳出來,在他眼裏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隻是有點可惜了這個賀鷹,若是能讓他越過曹西海掌控蓮花市的全局,那如今便是迥然的一種局麵了,不過,也並不是沒有機會,畢竟曹西海在即。


    但宋良的突然消失,也可以歸結到此人身上,心思不夠縝密之人,還不能大用。


    於祥明看了眼在眾人麵前侃侃而談的席偉生,腦海裏開始飛速盤轉著此人的到來,對於他的計劃的影響。


    郝躍飛的命運就在這一場便不算是正式的會議之中被敲定了,之前死抓著不放的於祥似乎沒了心思去計較他,一些人也犯不著為了他去得罪席偉生這樣的一個大人物。


    甚至連郝躍飛也渾渾噩噩的,但他對宋良的觀感一下變得很奇特起來,說到底這一次的無妄之災都是拜其所賜,但若不是因為他,這一次席偉生力挺他的場麵就不會在眾人麵前發生,而他突然轉變的證詞,也使得整個案想著越發撲朔迷離的方向發展著。


    他深深地看了眼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被一大幫人注視著的宋良,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種被其他人輕易左右命運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但讓郝躍飛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在幾乎被顧氏一係所控製的蓮花市,他在這一段時間裏,幾乎沒有一個人來問訊過他,來解救他,甚至來向他套取信息的都沒有,曹西海有能力控製宋良,難道沒有辦法給他通風報信?


    他不禁自嘲地一笑,在於祥明宣布暫時排除他的嫌疑,可以讓其回家的時候,他依舊站在原地,注視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


    席偉生的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下馬威的出場式,取得的效果超過他預料之外的好,不僅不費吹灰之力將郝躍飛摘了出來,更是讓於祥明不得不放下身段,讓出了部分的權力,這是他染指公檢法係統的一個契機。


    若是讓郝俊知曉,席偉生是這般心態,一定會大翻白眼,要知道能夠讓宋良改變針對郝躍飛的初衷,他不知從頭到尾花費了多少精力和時間,甚至被關清媚這樣的女人綁上了戰車,其中付出的代價可不是一個意外能夠說得清楚的。


    但這裏麵,知曉這一切的,除了宋良之外,恐怕連曹西海都模棱兩可,至於席偉生的出現,是一個少不了的契機。


    一切地偶然促成了必然,也不得不說,在郝俊努力的背後,還有一點點運氣的成分在幫忙。


    席偉生自然懂得乘勝追擊的道理,便笑著對曹西海道:“曹局長,我受了省委的委托,來到蓮花市,實質上我隻是從紙麵上了解了一些相關的信息,還需要你們當地的公安幹警配合我們的工作!”


    於祥明眯了眯眼睛。


    曹西海明白這是這位席省長伸出來的橄欖枝,他幾乎下意識地就道:“席省長您言重了,配合您的本來就是我們的本職工作……”


    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曹西海和席偉生之間就達成了一種默契,如此一來,於祥明的紀委副書記的身份就變得尷尬起來,同樣便能夠有效地局限於於祥明過多地插手。


    於祥明對此無可奈何,嚴格意義上來說,那位被雙規的王副廳長是曹西海被邊緣化的始作俑者,但於到來之後,更是不聞不問,再加上原本就和顧氏一係的貓膩,他對於爭取曹西海,根本就不任何希望。


    接下來的時間裏,席偉生向曹西海詢問了一些相關的情況,而這位原本邊緣化的公安局長也是能耐大,既然對於案的情況掌握的不離十,仿佛他就是親身參與其中一樣。


    這兩個人一問一答,幾乎就這樣把於祥明晾在了一邊,若不是席偉生時不時地會與他搭上幾句,甚至許多人都會把這位於副書記給忽略了。


    但也正是這種似乎是照顧的行為,才使得於祥明並沒有負氣而去,他想要聽一聽席偉生對於這個案的章程,他已經被席偉生占了先機,若是再為了一點點義氣之爭,輸了下一局,那麽也就意味著他想要拿毒案件作一點章的心思徹底絕了,他也就需要打道回府了。


    隻是席偉生和曹西海的對話,多是糾纏於毒案件的表麵,兩個人都沒有表明哪怕一點點的態,這使得於祥明更加鬱悶不已。


    顧凱凡不知不覺地已經來到了郝躍飛的身邊,矜持地噓寒問暖,表達著同屬一係的關懷。


    郝躍飛的態,還是如以往一樣,似乎並沒有內心的那一點點介懷而影響到他對顧氏一係的好感,至於跟他搭班的顧凱凡,他也仍舊尊敬如常。


    顧凱凡微微放下心來,郝躍飛似乎已經攀上了這位席省長的高枝,但他依舊還是那個郝副站長,仍舊是顧氏一係堅定地支持者。


    心思活泛的顧凱凡不禁將目光投向席偉生,若是通過郝躍飛,借這個機會贏得席偉生的好感,那麽對於他日後的仕途必然有很大的幫助,再者而言,顧氏一係在省裏也需要一個強援,似乎跟於祥明不對付的席偉生是個不錯的選擇,更何況,以老父和席偉生的關係,這種可能大。


    郝躍飛看著眼露精光的顧凱凡,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複雜,但卻很快消散了,也不知道他內心在想些什麽。


    而顧凱凡卻深信,隻要展現一點點小小的手段,在毒案上贏得席偉生的好感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正當他想要探一探郝躍飛的口風的時候,耳旁卻響起席偉生的話語。


    “郝躍飛和顧凱凡兩位同誌留一下,其餘的同誌們都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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