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麽的自然,白荀在白旭久懷中醒來時,外頭的天色還有些麻麻的,沒有完全亮起來。想到自己前一日大膽的舉動,她的麵頰便有些發熱,可若說後悔,卻是沒有的。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以她如今神女的身份,兩個人想要在一起,幾乎是不可能的,可饒是如此,她依舊義無反顧的將自己給了白旭久。被身份束縛也好,不能在一起也好,至少這一刻,他們是在一起的,可以不用在乎世俗的想法,不管外人的眼光,隻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白荀想,她是不後悔的,雖然這樣坦誠相對確實有些羞人,但也隻是害羞罷了。


    “醒了?”頭頂傳來白旭久微啞的聲音,常年在外養成的警惕,讓他在白荀醒來的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但是礙於不確定她的想法,白旭久假意睡著,觀察了許久,這才敢出聲喚道。


    白荀嚇得一哆嗦,抬頭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做什麽突然出聲,快被你嚇死了!”


    白旭久俯身親了親她的鬢角,柔聲安慰著:“我的錯,這會兒還早,可要再睡會兒?”


    白荀搖了搖頭,懶懶的將頭靠在他的肩頭,眼神一點一點的描繪過他的眉眼:“昨日…睡的久了,這會兒睡不著。你若困的話,可以再睡會兒,不必管我!”


    “傻話!”白旭久抬手遮了遮她的眼睛,怕她再這樣看下去,他又要失控了:“你都醒了,我又怎麽可能睡得著。”


    “那…給我講講你這五年的故事吧!你在邊疆,過得可好?”白荀由著他捂著她的眼睛,手摩挲著爬上他的肩背,聲音帶了疼惜:“這一身的疤…當時一定很疼吧!”


    白旭久眼眶微熱,感受到她之間傳來的憐愛,心頭暖暖的,這些年在邊疆受的那些苦楚仿佛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他閉了閉眼睛,拉過白荀的手,緊緊的攥在手心道:“戰場上有時候情況很緊張,精神一直繃的緊緊的,時間長了,早忘了疼不疼這回事了。”


    “邊疆的故事其實沒什麽好聽的,每一個戰場的持續,都是用數以萬計的將士的血和命,一點一點的鑄造起來的,那裏的故事,除了流血犧牲,便沒什麽好講的了。不過你要是想聽,我可以跟你講講那些將士們的小段子,他們平日裏除了打仗之外無所事事,最是愛編些有趣的小故事逗樂。”


    白荀心疼的回握住他,白旭久的話說的很輕鬆,但白荀卻能從他低沉的聲音中,聽到他對戰場的抗拒,和對那些為戰而死的將士們的緬懷。看著他身上或深或淺陳列著的疤痕,白荀的一顆心就像被用繩索緊緊的箍了起來,那種令人窒息的堵塞,在胸腔裏左衝右撞,始終尋不到出口。


    “給我講講,你身上這些疤吧!”白荀摸著他胸口上像是被利器劃傷,留下的疤痕,輕聲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白旭久低頭看了一眼她指的位置,眸光閃了閃道:“時間太久,記不清了,好像是替人擋刀,不小心被偷襲的吧?”


    白荀所指的那道疤,是他身上最大,也是最深的一道。這道疤的來曆,他並沒有忘記,不僅沒忘,而且大約會記得一輩子。可是這道疤對他來說,是邊疆戰場上的陰暗,亦是恥辱,所以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將這故事,說於白荀聽。


    白荀倒也沒有多問,隻隨意的又指了幾處他身上的傷疤,挑了些輕快的話題聊了一會兒,便再次依偎在他的懷中睡了過去。


    白旭久輕輕親了親她熟睡的麵頰,眼神無意間掃到胸口的那道疤,思緒一下子飛到了四年前。說起來這道疤的來曆,七扭八拐的還能與白荀扯上些幹係。


    那是他從京都回去的第一個年關,邊疆的氣候確實苦寒,那一年的年關更甚,就連常年對樓蘭邊境騷擾不停的薑祺國,都好像被這冷冬凍的沒了開戰的勇氣,一個個貓在邊疆線外熬冬。


    白旭久麵無表情的站在邊陲線的查哨庭上,久久的望著都郡的方向,思緒早已飄回了大天宮的假山小院兒。他已經回了邊疆一年了,這一年他從沒往都郡去過消息,一是他不在的那半年邊疆戰事突然吃緊,忙的分身乏術;二則是怕那個鮮活明豔的小人兒,因為他的突然離去,賭氣不理他,害怕去了信兒,得不到回應。可是不去信卻不代表他就不思念,這一年,每每閑來無事,他總會站在麵向都郡的這麵查哨庭,遙望都郡,仿佛這樣,就能看到那個內心深處的小人兒一般。


    身後突然覆上一個溫暖的大裘,白旭久不用回頭,都知道來人是誰。也沒說話,隻是伸手將大裘前麵的毛邊兒理了理。


    果然,身後之人慢慢走到他身邊兒,與他並肩站到庭邊,麵容溫和的道:“天兒這麽冷,怎麽又現在這兒發呆了?”


    白旭久回身看了他一眼,眸底見了些輕鬆的神色:“疏暨,你怎麽上來了?”


    來人是他麾下的第一謀士,也是邊陲軍師,洛疏暨。這人是他來邊疆的第二年,在邊陲的一個小村落裏撿到的孤兒,已跟了他四五個年頭了。他的父母親人,都被薑祺國的暴徒殺了,是以當白旭久問他願不願意跟他走時,他連猶豫都沒有過的,便隨他回了軍營。


    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洛疏暨剛到樓蘭軍營時,便有老將與他說過,這樣一個孤兒,又是從敵軍的邊境撿回來的,怕是來曆不明不便留下。或許是年紀相仿又同樣孤獨,又或許是被那雙麻木的眸子刺痛了,白旭久力排眾議,將洛疏暨留在了軍營。不過人是留下了,卻沒給過他什麽特殊照顧,一樣是小兵入營,在這魚龍混雜的邊疆亂地,能混成什麽樣全憑自己的本事。


    事實證明,洛疏暨完全是個做謀士的料。戰場上刀劍無眼,每一個上了戰場的將士,都是在拿命去搏一個前程,幾乎是不會考慮的到生死問題的。而洛疏暨,他所在的小隊,每次上戰場,總是所有隊伍中,唯一一個能全員存活下來,又拿到豐厚戰功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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