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散去後,便會有小鬼差來帶杜鵑回陰司,卻被趙霓虹攔了下來。


    杜鵑身上還有許多一點沒有弄清楚,此時自然不是放她回陰司的好時候。剛好早前將她從十八層地獄領回來時,拿了引魂燈,便幹脆將她先留了下來。


    段宏業在夢境散去之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醒了。坐起身時,仍有些迷迷糊糊的。


    “既是醒了,這番委托便完成了。段二少爺,請回吧!”趙霓虹悠哉悠哉的給自己倒了茶,坐在桌邊說道。


    生魂離體的時間有些長了,段宏業反應仍有些遲緩,看著趙霓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忙從小塌上站了起來。


    他倒沒記著離去,而是恭敬的走到趙霓虹身邊行了一禮道:“小子無禮,在夢境中對大人多有冒犯,還望大人贖罪!”


    “此番多謝大人相助,我與阿娟才能有機會再續前緣。”


    趙霓虹頭也不抬的揮了揮手:“這些不過是職責所在,當不得謝!至於說冒犯,你的膽子確實不小,竟敢將注意打到我身上來了。老身空活一千八百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你這般膽大妄為的後生。”


    說這話時,趙霓虹絲毫沒有壓製身上的氣息。獨屬於陰司在位者的強大氣勢一下子傾斜出來,彼得段宏業冷汗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夢境中究竟做了怎樣大膽的事。且不說趙霓虹是行走陰陽,有大道行的人物,便是尋常的鬼物,,他區區一個身無所長的凡人,也是對抗不得的。他那時究竟是怎麽想的,竟毫不猶豫的就信了那邪物的話,打了這位大人的主意。


    段宏業越想心底越寒涼,不過一會兒功夫,身上的裏衣已被冷汗打濕了個通透。


    趙霓虹見人嚇唬的差不多了,身上放著的引魂燈中更是隱隱透出些焦急的思緒,便也收了通身的氣勢,放緩了態度道:“你回去吧,這些事兒日後等你到了陰司,自會有人清算。如今你既還是凡人,自有你該走的運勢,我便是想與你計較,也是不能輕易動你的。”


    這話是說於段宏業的,同時也是安撫杜鵑的。果然,話音剛落,原本還有些顫抖的引魂燈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段宏業也是鬆了一口氣,再次恭敬的行了個禮,這回做的卻是小輩敬祖時的全福禮。


    “大人仁德,小子現如今在這塵世還有俗緣未了,待到處理完世事,必然親自去往陰司,向大人請罪!”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元邵在趙霓虹身後顯出身型,瞥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淡淡的道:“死期將至,這人的壽元到底還是被改了。”


    趙霓虹挑眉:“活人的壽元,除了判官手裏的生死簿,竟還有別的法子能改?”


    元邵沉默片刻,解釋道:“生死簿不過是執掌和記錄生死的法器,而真正掌控其運轉的,是刻在生死簿裏的輪回法陣。”


    “這個法陣,是沐殤所創!”


    趙霓虹了然的點頭,接著微微皺了皺眉:“這麽說來,段宏業體內那個紅色的殘魂,就是那個沐殤?可是,他改段宏業的壽元做什麽?”


    “那殘魂是他,也不是他!”元邵解釋:“拿到殘魂應是沐殤留在某處,因緣際會之下鑽進段宏業體內的。本應沒那麽麻煩的,沒曾想在小狐仙山的那個山洞中你吞我食的,變成了那般模樣。”


    “此番在夢境中,段宏業執念化魔,觸發了沐殤留在殘魂中的法陣,這才將他喚了出來。段宏業的壽元,卻也因此幾乎被削個幹淨。”


    趙霓虹撇嘴,淡淡的瞥了元邵一眼:“你對這沐殤,倒是了解的很!”


    元邵沒有接話,反而眸子望著遠方,思緒不知飄何處去了。


    趙霓虹心裏頓時有些不愉了。她知道元邵有許多秘密,也從未想過要去探尋他的過往,但這個沐殤的出現,分明透著些詭異。她也不要求事無巨細的統統告訴她,但至少要與她透個底,好叫她有點兒準備吧。這樣回避的態度,算是個什麽意思?


    越想,趙霓虹越覺得委屈,當下也不願與元邵多說了,悶悶的轉過身往床邊走去:“我乏了,你若沒什麽事,便先回陰司去吧!”


    元邵方從回憶中退了出來,便瞧著趙霓虹已要躺下了。雖疑惑她言語間的淡漠,但想到她在夢境中時便說困了,也沒多想,隻當她是累極了,溫聲關切道。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尋你。”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趙霓虹躺在床上,見他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不由氣結。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語道:“走的倒是幹脆,走了,就別回來找我!哼!”


    本還有些睡意的,被元邵氣的也是躺不下去了。騰的一下坐了起來:“你來尋我,我便一定要在這兒等你嗎?哼!稀罕的你!”


    於是,在元邵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趙霓虹已經怒火重重的裝了些必備的物件兒,獨自一人離開了。


    而待到他第二日,算著時間差不多,過來尋人時,哪裏還找得到趙霓虹的身影。


    而另一邊,段宏業一回到督帥府,便馬不停蹄地一邊兒安排人去揚州河,六年前沉屍的地方,打撈杜鵑的屍首。


    一邊兒暗自安置,將當年羞辱了杜鵑的那群人一個一個以各種亂七八糟的罪名,送去了陰司。


    段宏業知道,這樣的處事方法,日後死了去了陰司,少不得是要下地獄受刑罰的。可想到杜鵑生前受得那些罪,他便抑製不住,縱使要下地獄,也總要先為心愛的人報了這一世的仇。


    到底是壽元已盡,這邊兒剛把那群紈絝一一滅了,段宏業的身子便毫無征兆的垮了。許是與陰司的人接觸的多了,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是有所感應的,段宏業第一時間便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杜鵑的屍身沒能打撈起來,怕是早被河中的魚兒分食幹淨了。段宏業也不再命人打撈了,隻日日守在江邊,獨自對著河水自說自話。


    督帥府的人用盡了法子也將他帶不回去,慢慢的,也就隨他去了。


    段宏業日日算著日子,終於在一日月圓之夜,用杜鵑死時的法子,將自己裝入注滿沙石的布袋中,投了江自縊了。


    趙霓虹就帶著杜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待到人沉入河底,生魂被鬼差帶走後,才無聲的拍了拍杜鵑的肩膀道:“生不能同眠,死必要同穴。也算是得了善終了,走吧!”


    杜鵑抹幹淨麵上的淚水,深深的望了一眼江水,跟在趙霓虹身後,漸漸走入了虛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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