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楞卻忽然盯著段寒炎,道:“現在,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段寒炎略有些吃驚,問道:“哦?是什麽事?”


    劉三楞道:“我聽說你是杜沉非的朋友,而我也正好認識他。”


    段寒炎也在盯著劉三楞,他完全不知道劉三楞的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便隻是“哦”了一聲。


    劉三楞又道:“我看得出來,你一定會很看不起我的劍法。但是我想告訴你,那隻是因為,我以前一直都沒有名師指點。但是我其實是個天分很高的人,很適合練劍。你信不信?”


    段寒炎聽了,連連點頭,道:“我信!我信!”


    劉三楞道:“你現在的劍法比我高明得多,那隻是因為,你的起點就比我要高得多。你從一出生,就有江湖有名的劍客教你。但是我沒有,根本就沒人教我用劍,我都是自己一點點的琢磨,而學會的。我一直都被人欺負,於是我就學會了用劍。最開始的時候,我就用木棍當劍,一直用那條木棍,直到我買得起一柄劍的時候。”


    劉三楞的看法,段寒炎承認。


    現在,他就在靜靜地聽著,他的臉上忽然充滿了尊敬之色。


    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是個不公平的世界,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有人關愛著他,為他指引著未來的方向。而有的人,在他成長的路上,不但沒人為他指引將來的方向,告訴他應該去往何方,反而會有些別有用心的人,讓他在人生的漫漫長路上,百轉千回的原地踏步,甚至將他帶往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段寒炎是前麵那種人,而劉三楞,正是後麵那種人。


    劉三楞又接著道:“所以你一定得相信我。”


    段寒炎詫異道:“我應該相信你什麽?”


    劉三楞很嚴肅地說道:“在將來,我的劍法一定不會比你差!”


    段寒炎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消失,他立刻就想到了杜沉非。


    他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而認真,他在盯著這個能夠做到在他錯誤的人生道路上毅然決然回首轉身的人。


    段寒炎忽然覺得,眼前這個長滿了青春痘的人,是如此富有真正的男人魅力與英雄氣概。


    隻可惜他所遭遇的,一直都是在利用他的人。


    沒有人關心他,在乎他,除了龍錦繡。


    段寒炎忽然已熱淚盈眶,他一字字說道:“我信!我相信你!”


    劉三楞在盯著段寒炎的眸子,他已經從這一雙眸子中看到了真誠,也看到了溫暖。


    劉三楞道:“多謝!”


    段寒炎道:“不用謝!我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劉三楞想了想,道:“好!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


    段寒炎也道:“好!我們以後就是朋友。”


    劉三楞道:“好!那我現在要走了。再見!”


    段寒炎問道:“好!那你準備去哪裏?”


    劉三楞道:“去找我的師父,也是我的老大,龍錦繡。”


    他不等段寒炎回話,就已經轉過身去,又大聲說道:“各位,再見!”


    段寒炎也向劉三楞的背影揮了揮手,道:“好!再見!”


    這時,段寒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便向著劉三楞的背影高聲喊道:“嘿!你等一等!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


    劉三楞轉過身來,問道:“是什麽事?”


    段寒炎道:“你剛才背誦的文章,並不是諸葛亮的《出師表》,而是曹操所作的《短歌行》。”


    劉三楞似乎呆了一呆,過了很久,才大聲回應道:“好!”


    這次,他沒有說“多謝!”


    一說完這個字,他就大踏步走了,走向了蒼茫的遠方,也很快就消失在這茫茫的白雪中。


    當天色完全變黑的時候,段寒炎、江心秋月、房子大、錢很多四人也已經趕到了袁州城外。


    段寒炎雖然表麵看起來很有些吊兒郎當的放浪形骸,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樣,但卻並不是一個什麽事都不想的紈絝子弟,他也是個很有計劃的人。


    他早已安排了張牧牛領著八個人提前空身前往袁州城中尋找可以存錢的櫃坊和客棧,吩咐找到後就在城外的路旁等待押運銀兩的大隊人馬。


    那樣的話,就不必一大隊人馬推著裝滿了銀兩的車子,滿大街去找存錢的櫃坊和住宿的客棧了。


    畢竟,這麽多人,推著這麽多銀兩招搖過市,也不是一件很令人放心的事。


    於是,張牧牛等人先行來到城中尋找櫃坊的人,事先就聯係好了一家,說有五萬兩銀子即將存入,叫那家櫃坊延遲打烊關門的時間。


    那櫃坊聽說有這麽大一筆交易,油水不少,哪怕讓他們等到明天,想必也是願意的。


    所以,當段寒炎、江心秋月、房子大、錢很多等人一來到城外,張牧牛等人立刻就從路旁的一間城隍廟裏跳出來,說在老虎橋旁邊就有一家久恒盛櫃坊,他們也已經和這家櫃坊的掌櫃說定了一切事宜,現在隻需要將銀車推過去就可以了。


    段寒炎聽說是久恒盛櫃坊,心中大喜,因為這正是曾祖殿旗下的產業,又是發行交子的六大富商之一。


    於是,當晚眾人便將銀兩推到老虎橋旁的久恒盛櫃坊。


    那櫃坊掌櫃點頭哈腰,在楮紙製作的紙券上填寫了數額,結清交付了手續費。


    就這樣,好幾車白花花的銀兩,轉眼就變成了一箱大約有三十斤重的紙張。


    這個箱子卻是紅鬆木製成的,箱子的角落裏還用火燙著一個酒杯大小的暗紅色圓圈,圓圈裏麵又是燙著暗紅色的三個字——久恒盛。


    段寒炎現在的心情很好,他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覺得很滿意。


    他對於今天晚上的節目安排,現在都已經差不多定了下來。


    他今天晚上的節目,是這樣安排的:首先肯定是先去已經安排預定好了的客棧,安排好人馬,然後就去吃飽喝足了再說。因為一個人吃飯,是為了好好活著。他有時候甚至覺得,一個人活著,也就是為了吃飯。等吃完飯,他就想把江心秋月和房子大、錢很多都叫來,問問他們有沒有什麽新鮮的節目安排,如果他們也沒有什麽好想法的話,四個人一起玩玩紙牌也是一項打發時間的好辦法。假如他們不願意玩紙牌的話,那還可以玩投壺,或者在房間裏輪流唱著各自喜歡的歌,都是一件很令人愜意的事。


    段寒炎覺得,雖然今天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一些奇怪地事,但無論有多麽奇怪地人和事,現在都已經過去了,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大的損失,盡管錢很多的脖子被割了一個小傷口,但是這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而且他今天還交了一個叫作劉三楞的好朋友。


    一天之中,就有這麽多有趣而且新鮮的事情發生,段寒炎覺得非常愉快。


    如果這樣都不稍微慶祝一下,那他覺得也太對不住自己優秀的辦事能力和良好的運氣了。


    所以,從久恒盛櫃坊出來,段寒炎一路都吭著小調,在張牧牛的帶領下,前往他們早就已經物色並且安排好的一個客棧——五四飯店。


    這個客棧,為什麽會叫這樣的一個名字,就在於這客棧老板的生日是五月初四的,起初並沒有其他什麽特別的意思。


    據說這個客棧的老板姓呂,也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隻在短短五年的時間內,他的這個“五四飯店”,就已經在這附近的七八座大城市裏,有了七八家分號。


    而且他的經營理念也很特別,那就是追求一個“大”字,每一家分號都得大,必須大,都得達到“正店”標準,每一家可以說是當地最大的客棧。


    他甚至還給他旗下的客棧取了一個很特別的稱號,那就是——五星級飯店。


    他在自己旗下的每一家客棧門前,都立了一塊石頭,刻上梅溪先生王十朋所題寫的招牌以及“五星級飯店”五個大字,並在這五個大字上麵又刻了五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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