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李舍生的劍鋒僅僅距離謝獨鷹的咽喉兩寸的時候,他卻偏偏沒有刺下去,而是突然抽劍,一個回身。就有如李舍生的這一劍根本就還沒有刺出。


    李舍生發現,這個看起來石像般矗立在那裏的黑衣人,看似根本就沒有防備,然而,又全身上下無處不防備得鐵桶相似。


    所以李舍生突然回身,又是一劍,直取謝獨鷹的麵門。


    當他的劍刃又隻距離謝獨鷹的麵門兩寸的時候,這一劍又已化作虛招。


    這柄劍就已收回,就有如李舍生的這一劍根本就還沒有削出。


    就在這片刻間,李舍生已連續發出了十三招,可是每一招卻最後都是虛招。


    每一招都總是在招式快已用老的刹那間化為虛招。


    就仿佛他的劍根本就還沒有出手。


    正在這個時候,隻聽見“叮”的一聲,謝獨鷹慢慢地拔出了自己的劍。


    也正在這個時候,謝獨鷹的全身上下,處處露出空門。


    李舍生當然是當今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他當然絕對不會錯過如此絕佳的機會。


    所以他的一劍立刻刺出。


    一道銀光破空劃過,就有如一道閃電直擊大地。


    但是“當”的一聲響亮,就有如閃電後的雷鳴,一柄黑劍就打在了李舍生的銀劍上。


    緊接著一道黑光閃過,正有如一條下山之黑蟒,徑奔李舍生的咽喉。


    李舍生的人立刻倒躍而起,帶起一陣輕風,將街道旁大樹下的落葉帶起,在風中翻滾不住。


    此刻,謝獨鷹的人也已如驚鴻般掠起兩丈,直撲仍然還在倒退中的李舍生。


    當李舍生的人剛剛落在街旁屋簷上時,他的雙足又已在屋瓦上一點,鷂鷹捕鼠般直撲謝獨鷹,手中的劍也刺向了謝獨鷹的眉心。


    謝獨鷹卻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這一劍,直到李舍生的劍鋒幾乎已經刺入他的頭部,然後他的劍就突然出現,又是“當”的一聲,重重地震開了李舍生的這一劍。


    就在這個這個時候,謝獨鷹的雙足在半空一踏,就有如剛剛從地麵躍起般,飛鳥般急衝而來,他手中的劍,就在震開李舍生那一劍的瞬間,就聽見“噗”的一聲,那一柄蟒鱗黑劍,就已經有一半刺入了李舍生的腹中。


    也就在那一刹那的工夫,謝獨鷹突然在空中回身,然後又是連續六七個空翻,掠出五六丈,才慢慢地又落回到這街道的青石板上。


    當他的人豎著落下來後,李舍生也已橫著落了下來。


    “啪”的一聲,李舍生的人就掉在了青石板上。


    隻見他的身子抽掣了幾下,就停止了動彈。


    謝獨鷹慢慢地走了過去,伸出手來,在李舍生的懷中掏摸。


    他果然摸出了那塊“天地分”玉佩。


    他拿在手裏,又看了很久,才慢慢地收入懷中。


    這個時候,坐在石獅上的那三個年輕人也已經站起身來。


    那白發青年說了一句,道:“很精彩的演出!對於這種不收錢的表演,我一向都不願意錯過。”


    謝獨鷹正在盯在那白發青年,冷冷道:“你覺得我的劍,隻是表演?”


    白發青年道:“人生在世,也隻是一場表演。隻是有的演技好,有的演技差。有的人演得精彩,有的人演得平淡。”


    謝獨鷹道:“殺人在你看來,也隻是表演?”


    白發青年淡淡地說道:“無論殺豬也好,殺人也罷,也隻是表演,劍也隻是一件表演的道具。”


    謝獨鷹冷冷道:“你們幾個看起來,倒真像是個會表演唱戲的人,隻是不知道會不會表演殺人?”


    白發青年突然大笑,道:“殺人?我不但會表演,而且演技絕對不會比你差!你信不信?”


    謝獨鷹的目光正盯著這白發青年的眼睛。


    這白發青年的目光也在盯著謝獨鷹的眼睛。


    這兩人的目光,突然就如兩道閃電,在空中相遇,立刻就激出一串火花。


    謝獨鷹道:“遲早有一天,我會看看你的演技,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白發年輕人道:“很好!我也很想看看,是你送我下地獄,還是我送你上西天?”


    謝獨鷹道:“好!你表演的道具是什麽?”


    白發青年道:“我用的也是一柄劍。”


    謝獨鷹道:“哦?你用的是什麽劍?”


    白發青年道:“我的劍和你的不同。”


    謝獨鷹道:“哦?你用的究竟是什麽劍?”


    白發青年道:“我用的是西天拳劍,它的名字就叫做‘野蠻的驕傲’,因為傳自天竺,所以我隻送人上西天。”


    謝獨鷹道:“野蠻的驕傲,是什麽意思?”


    白發青年道:“意思就是,如果你的表演,不能讓我下地獄。我這野蠻的驕傲,就一定能送你上西天。”


    謝獨鷹的眼皮突然跳動,臉上卻還是毫無表情,過了很久,才道:“你叫什麽名字?”


    白發青年緩緩說了六個字,道:“傾奇者,禽屋河。”


    謝獨鷹道:“秦始皇的秦,孫悟空的悟,和氏璧的和?”


    白發青年大笑,道:“禽獸的禽,房屋的屋,江河的河。”


    謝獨鷹道:“禽屋河?!是個好名字!”


    禽屋河道:“的確是!”又指了指身旁那個留陰陽頭的人,道:“這是我的兄弟,羊角釘。”又指了指那個滿頭小辮子的人,道:“這是我的小妹,老男十八。”


    謝獨鷹一聽到這樣的名字,嘴角竟然又已有了笑意,道:“老男十八?”


    那個叫做老男十八的女孩立刻道:“沒錯,我就是老男十八。”


    謝獨鷹詫異道:“你是女的?”


    老男十八搖晃著腦袋,頭上的小辮立刻就已在風中晃動,她的臉上還是帶著那種妖異而嫵媚得令人難以捉摸的微笑,眼睛裏也閃著狡黠的野性之光,這時候正用一隻腳在地上的青石板上踢踏,道:“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女的?”


    謝獨鷹道:“我不但看不出來你是女的,我也想不清你既然是女的,又要叫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女的又是老男,老男又隻十八?真可謂荒誕不經、神魂顛倒!”


    老男十八大聲“哼”了一聲,道:“你才是神魂顛倒神經錯亂,明明是人,名字卻又叫做謝獨鷹?”


    謝獨鷹道:“哦?你是不是現在就已經想表演?”


    老男十八的手剛剛一動,身後的禽屋河就又拉住了老男十八,看著謝獨鷹,冷冷道:“當這裏還有很多人想要上台表演的時候,我就隻看。因為我是個生意人,從不搶同行的飯碗。”


    謝獨鷹冷冷道:“這是個可以保留的好習慣!”


    禽屋河大笑,道:“的確是個好習慣,幸好我也從來都沒打算要改掉這個習慣!”他突然將手一揮,道:“再見!”


    這三個人立刻頭也不回,就扒開穿過狩野的人群,向這條街道的東麵而去。


    隻見這三個一搖一晃,飄飄蕩蕩,吊兒郎當,全沒有一點沉穩老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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