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刀河水,十裏寬闊,無波無浪,蓮步姍姍。


    她從石柱峰而來,萬裏迢迢,也要奔向遙遠的大海。


    在這沒有雪花的冬季,升起的暖陽,在輕撫著撈刀河的臉龐。能看到它那清澈的雙眼,在朝陽中,融成一片輝煌。


    這如天地般古老的河流,它比人類血管中流淌的鮮血更為古老。


    相傳,三國時期,蜀漢名將關公率兵攻打長沙,與周倉乘小船沿撈刀河進入湘江。不料,關公手中的青龍刀落入河中,入水而活,化為青龍,逆水而上。幸得周倉直追,才將寶刀撈上來。從此,關公落刀之處就叫落刀嘴,周倉撈刀的這條河,就叫撈刀河。


    撈刀河的水流平緩,兩岸盡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並無人煙。隻有不時飛過的各種各樣的飛禽,在那茂密的樹林中,“呱呱呱”“咕咕咕”歡快地叫喚。


    這裏是飛禽走獸們的天堂,很少會有人來這裏攪亂它們清靜的生活。


    就連河裏的魚,似乎都在哼著小調,跳躍著從上遊而來,慶祝著自己還擁有這一片淨土。


    西岸的懸崖上,有一個僅僅雕刻了一個頭和一隻手的佛像。這個佛像如果雕刻出來,應該會比洞庭湖邊的嶽陽樓還要高幾倍。也不知是哪個時代的什麽人雕刻的?是因為什麽原因又沒有雕刻完成?


    冬天的中午,太陽依然火熱,溫暖著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靈。


    今年的天氣,少見的多晴,氣溫也比往年偏高,甚至在早上,植物的葉片上,都還沒有霜花。


    河的上遊卻慢慢地飄來了兩個人,一大一小,兩隻手緊緊地互相牽著。


    動物的好奇心都很強,兩岸的飛禽就立刻聚集在河邊,搖頭擺尾,來查看自家的地盤究竟發生了什麽新鮮事。它們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就像七姑八婆,聚在一起討論這兩個人為什麽會飄在河裏去?


    河邊懸崖上的幾隻鷹正在死死地盯著河水中飄蕩的這兩個人,它們的心裏也一定會很高興,因為很有可能這兩個人,正是它們今天的晚飯。


    飄來的人正是石蘿依和王流。


    當河水漸漸溫暖起來的時候,石蘿依也在陽光的撫摩下蘇醒。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純真的藍天,和笑得和藹可親的太陽公公。


    這一切都是這麽美好。


    但當她發現自己漂在河中時,立刻就開始有了煩惱。她也立刻就想起了王流,也不知道孩子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真像李丞相說的那樣,淹死在水中?


    她立刻就回頭去看,看到的,卻是緊閉著雙眼的孩子。


    二人已經漂到了這個雕刻著佛像的懸崖下。


    石蘿依很是心急,卻又無可奈何,她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道:“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各路神仙,請來救我們一救。”


    卻真有這樣的奇事。


    話音剛落,西岸上突然卷來一陣狂風。石蘿依雙眼朦朧,隻覺一個簸箕大的物件突然出現在水下,將二人撈起,重重地扔在岸上。


    石蘿依又昏倒過去。


    王流卻根本就不曾醒來過。


    當石蘿依醒來的時候,她就驚喜地聽見了一個聲音。


    這是哭聲,但是這哭聲能讓她聽了歡快無比,她覺得這哭聲比這世間所有的歌聲都要好聽千萬倍。就像一個年輕的母親,第一次聽到自己初生孩子的哭聲那般美妙。因為她已經發現,這個哭的人是王流。那孩子坐在石頭上,趴在石蘿依身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停地叫著“媽媽”。


    石蘿依的眼淚立刻就已在她白皙如玉的臉上流淌,她也立刻坐了起來,緊緊地抱著孩子,抱得真緊!過了很久,她才輕輕地拍著王流的脊背,輕輕地說道:“寶貝,媽媽在這裏。”


    “媽媽”這兩個字,是多麽溫馨,又充滿著多少柔情,多少關愛?


    王流也摟著了石蘿依的脖子,他還在不停地抽泣,連混合著眼淚的鼻涕都流在了石蘿依的衣領裏。


    但是石蘿依覺得這樣都很好!


    她的眼淚,在靜悄悄地流淌。這是高興的淚水。


    就這樣過了很久,二人的衣服都已經曬幹。


    石蘿依抬頭看時,立刻就看到了那懸崖上雕刻著的佛頭。


    石蘿依跪在下麵,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她覺得從河流中救起自己二人的,必定是這如如不動、了了分明又法力無邊的慈悲教主。


    她也不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是怎麽從那個瀑布下的深潭裏漂來這裏的?也不知道漂了多遠?她牽著王流的手,摸索著,慢慢地爬過河邊的石崖,來到河邊的一片沙地上。她想找條路走到山裏去看一看。


    二人找了個低矮的地方爬上河岸來,抬眼望時,隻見這裏好一塊草坪,占地足有三五十畝地,盡被茸茸細草覆蓋。草坪裏,高高低低、星羅棋布矗立著各類奇怪形狀的石頭。一條一步寬闊的小溪,鑿鑿穿穿,引成活水,“嘩啦嘩啦”從草坪中流過。草坪北麵,一大片常綠竹林,綠油油的,人影無一個,但聞鳥語響。西麵又長著一排高低不齊的老鬆樹。小溪邊又有一條石板路,也不知是什麽年代何人修建的?二人沿著溪邊小路南行,隻見一塊巨大的石頭,不知道在什麽年代被天雷劈開成兩半,中間隔有一丈寬闊。這條小路就從這塊石頭裂開的縫隙中間穿了過去。


    走過這條石縫,卻見前方半裏開外,盡都是陡崖斷壁,崖上倒垂著蒼鬆古樹,密布著散翠藤蘿。走進看時,陡崖下又都是草坪怪石,這塊草地中又有一口池塘,清澈見底,裏麵遊著百十條紅色鯉魚。


    果然是“邱壑在胸中,看疊石疏泉,有天然畫意”、“蒼鬆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風是故人”。這個地方,美得真像是神仙境界,但不知究竟是誰家所治?


    二人走到斷崖下,向北看時,竹林的那一邊,都是高山峻嶺,遮住視線。東麵是那條大河,河對岸又有高山,更不知山後是什麽去處?近看西麵,怪石嶙峋,密密麻麻亂石堆砌,就像有人亂砌的圍牆一樣。二人攀爬到石頭上,望下麵時,隻見五六十丈寬一條峽穀,怪木森森不能見底,禽鳴獸吼之聲不絕。此時天氣晴好,二人抬首望前方時,見峽穀的那一邊,約十餘裏左右,炊煙嫋嫋,似有人煙。


    二人正往遠方觀看時,卻聽穀底悶雷似的一聲吼,唬得二人汗毛豎立、心驚肉跳,站不住腳,低頭看時,隻見一個頭圓耳短、四肢粗大的斑斕吊睛大虎正看著自己,虎視耽耽。那虎卻又不能夠上來,看了看也就自己走開了。


    石蘿依不敢再看,慌忙牽著王流的小手離開。


    好一派美景!隻可惜又沒一家人煙,四麵都被陷惡山水圍定,沒一條出路。


    看看又是傍晚時分,石蘿依想,先得找個地方安身過夜,免得被老虎吞了。千辛萬苦來到這裏,若又成為虎口之食,那可真是冤枉得很!


    石蘿依牽著王流,沿著懸崖下石板又往東走來,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石洞,洞口兩扇木門大開,門口竟然還擺著一個笤帚和灰鬥。在洞門不遠處的草地上,長著一棵曆年悠久的老鬆。清人李漁《閑情偶寄》說:“蒼鬆古柏,美其老也。一切花竹,皆貴少年;獨鬆柏與梅三物,貴老而賤幼。”這棵鬆樹鬱鬱蒼蒼,高大滄桑。在老鬆的下麵,有一塊方方正正而又平坦的花崗岩。


    石蘿依又是歡喜又是害怕,歡喜的是,不管怎樣,這個地方還是有人的;害怕的是,不知道這麽凶險的地方,住的又是什麽人?


    無論如何,她還是壯著膽子走到洞口,朝裏麵望時,也沒一個人影。


    石蘿依的心在“咚咚咚”地跳個不停,她很想能看見有人,但又害怕再遇到像伍大山和楊玉環那樣的人。她想遇到一個像杜麗英與楊玉清那樣的朋友,或者一個像“非空庵”老尼那樣的鄰居。


    她終於還是忐忑不安地輕輕喊道:“請問裏麵有人嗎?”連喊了三聲,也沒人回應。


    石蘿依牽著王流的小手,慢慢的朝洞內走去。走有約二十步左右,隻見一座洞廳,足足能容納一百來個人。裏麵設有木桌一張,四周環列藤椅板凳、木櫃鐵架。洞廳西南方有四間石室,門口都垂著布簾。東麵靠河的方向又設置了一間廚房,洞廳靠裏一麵又有二三十個在石上雕鑿的台階,通往上層。


    石蘿依不敢貿然進去,又輕輕喊了一聲道:“請問有人嗎?”還是沒人答應。


    石蘿依想,這家人會不會是出外勞作去了,還沒有回來?如果突然進去了,被人強扭做賊,又惹出麻煩來。於是隻得牽著孩子的手,又走出山洞來,解下包袱坐在洞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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