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會長說,小白已經長到幾噸重了,非常淘氣,和蘭波在蚜蟲島特訓基地生活也算習慣,韓行謙便沒著急乘船過去看他,駐島醫生個個醫術高明,有他們在,小白的身體也不會出什麽問題。


    年初各地學校放假,學生們都閑下來了,鍾醫生為了防止兒子出去跟那些不學好的富家子弟朋友廝混,便安排他每天在韓行謙這兒寫作業。


    年初任務少,病號不多,工作清閑,韓行謙時常坐在辦公桌前翻翻雜誌,順便幫師父盯一盯小朋友的功課。


    夏乃川趴在桌上咬著筆頭默算給化學方程式配平,這小子在安菲亞軍校上學,成績名列前茅,功課著實不錯,就是這字兒實在爛,筆畫全飄起來,一不像一,二不像二。


    “喲,你這字兒。”韓行謙低頭掃了幾眼,“好好寫,一筆一畫的,別亂塗。”


    “怎麽寫?”夏乃川抬起頭。


    韓行謙本想露一手,想當年學生時代自己一手好字也是拿過書法獎的,無奈病例寫多了,提筆忘字,事到如今隻會畫波浪線了。


    夏乃川見他猶豫,一把抄起韓行謙放桌上的病例,翻了翻,嗤笑道:“這還不如我呢,叔叔。”


    “叔叔?……叫哥哥。”韓行謙被哂了一下,這下沒話說了,隻好推了推金絲眼鏡倚到桌邊歎氣:“小貓兒都一個樣,說不得,你說一句,他能懟回來十句。還是小狗乖啊。”


    “說誰小貓兒呢,”夏乃川邊轉筆邊蹺起腿,可惜凳子沒靠背給他靠,不然這狂勁兒跟他老爸夏憑天簡直是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alpha頭上深棕色短發叛逆地翹著幾根,上挑的貓眼自帶眼線似的,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貴公子。


    “美洲獅,獅子,懂嗎?”夏乃川轉著筆漫不經心反駁。


    “不不不,”韓行謙卷起病例,敲敲掌心,“美洲獅,又名美洲金貓,貓科貓亞科,美洲金貓屬。你聽說過白楚年沒有,白獅,是克魯格獅變種,貓科豹亞科,豹屬,非要說的話,他是獅子,你是小貓。”


    “我,我長大了就是獅子。”夏乃川說不過他,生著悶氣繼續寫作業了。


    其實白楚年是他偶像,去年多方勢力聯合圍剿研究所的空中記錄他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那頭巨大化的白獅仰天一吼給小少年的心靈造成了無比猛烈的衝擊。


    所以夏乃川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美洲金貓,一心就想當獅子,常說獅子最帥,威猛,霸氣,連他老爸夏憑天都誇他大孝子。


    “看,人得多學知識,不然連自己是什麽都搞不清楚。”韓行謙拿起桌上的圓珠筆,夾在指間轉了起來,圓珠筆在五指間旋轉著傳遞,被轉出花來了。


    夏乃川被他靈活的手指吸引了,頓時忘了剛剛在爭論,轉頭要他教自己轉筆。


    “好好寫作業,寫完教你,字寫端正點。”韓行謙拿筆帽一端敲了敲小alpha的腦袋。


    一閑下來,韓行謙反而有些看不進雜誌上的字了,索性把玻璃板下壓的x光片抽出來,瞧瞧上麵的小狗尾巴骨緩解相思之苦。


    他們已有近一年沒見麵了,蕭馴遠在蚜蟲島養傷,後來又趕上海麵固化交通受阻,遲遲沒能趕回來,雖然時常能互通電話視頻,可看得見摸不著的,更覺得苦進心裏了。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蕭馴本不會傷重到需要去島上靜養的程度。


    那時圍剿研究所行動剛剛結束,醫生們盡全力搶救場上的士兵警員和受傷的研究員人質,韓行謙也在其中,不過臨到撤離時援護飛機超載報警了,容納不下數量過多的醫生和傷員,於是一些未曾受傷的醫生主動讓出了位置,分散開救護車回通口市等待新的援護飛機帶自己返程。


    韓行謙用耐力重置更新了受損救護車的動力裝置和油量,把德高望重的前輩們推上車後,自己退了下來。


    “小韓,再擠擠還能坐,快上來吧。”車上的老教授伸出蒼老的手想把他也拉上去。


    “別別,您老自己保重就行了,你們這一車要是路上出個岔子我可擔待不起,我成醫學界罪人了。”韓行謙替他們關上車門,“我自己開那輛吉普回去,你們先去市裏等我吧,咱們再聯係。”


    研究所附近的荒草堆裏有一輛吉普,是白楚年和蘭波來時留下的,後備箱的人質被抓出來以後,車就扔在那兒沒人管了。


    韓行謙尋到了那輛車,光是扒開荒草就耗盡了他所剩不多的體力。


    這一戰九死一生,他身為醫生,肩負著救死扶傷的重任,雖沒參與正麵戰鬥,但身體上的消耗絕不比衝鋒陷陣的戰士少半分。


    被白楚年的a3能力神遣我來點名後,韓行謙的a3能力暫時發生了類s4進化,雖然消耗能量不變,但短時間內頻繁使用a3能力也會讓腺體受到嚴重的傷害。


    等韓行謙觸到車門時,手指已經在發抖了,臉色蒼白憔悴,似乎已經處在脫力的邊緣。


    他拉開駕駛座的門,表情忽然一滯。


    “你怎麽沒跟學員隊伍返程?”


    蕭馴竟坐在駕駛座上,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是私自離隊的,因為看見你沒上援護飛機。上車。”


    韓行謙把喜悅忍在唇角裏,繞到副駕駛綁了安全帶。


    蕭馴拿白楚年留在家裏的備用鑰匙啟動車子,調頭駛離了已經被警署嚴密封鎖的戰場。


    韓行謙摘下金絲眼鏡閉上眼睛休息,精神一放鬆,整個身體都被疲憊充滿了,癱在座椅上,渾身都腫脹般疼痛。


    “珣珣,受傷沒有?”


    “擦傷而已。”


    “那就好……”韓行謙想給他釋放些安撫信息素,但後頸已經發燙腫起來了,隻擠得出一點殘餘的千鳥草香。


    蕭馴也發覺這股安撫信息素中摻雜著些許勉強的血腥味,他從方向盤上分出一隻手,搭在韓行謙後頸上,用冰涼的手心給他後頸冷敷降溫,反用安撫信息素治愈著他。


    “韓哥,我沒事,你睡一覺吧。”


    “今天我救治了二百多個傷員……到了自己小男朋友這兒,卻連點兒安撫信息素都拿不出來了……”韓行謙的確疲憊到極點,連眼睛也睜不開了,艱難地舉起胳膊把蕭馴的手從後頸拿到麵前,摸了摸,“掌心擦破了這麽大一塊,怎麽都不叫疼?”


    “我……沒那麽疼。”蕭馴臉頰發起燙來。


    韓行謙掃開前額發絲,額前伸出一支瑩白獨角,他將蕭馴的手輕握在自己獨角的螺旋紋上,一股暖流透進蕭馴掌心,手掌的擦傷便逐漸愈合。


    蕭馴咬著嘴唇用餘光瞥他,忍不住悄悄用拇指指尖摩擦了一下他的角,韓行謙低低地喟歎了一聲,半睜開眼笑:“告訴過你別輕易撩撥這兒,這兒可是危險地帶。”


    “剛剛測得情緒占比裏疲憊和疼痛還是最多的,現在性.欲上升到51%了,韓哥。”


    “又測我。”韓行謙支著頭靠到窗邊,“那等回家辦事的時候我也讀你的心聽聽。”


    “韓哥!”蕭馴臉憋得通紅,狗尾巴不自覺夾了起來。


    進入市區前會穿過一段荒灌木林,顛簸的土路對麵突然揚起土渣,兩輛灰色皮卡迎麵開了過來,車鬥裏分別站著兩人,穿白色作戰服,作戰服胸前印有水獺標誌,懷裏抱著步槍。


    看他們的樣子絕非正規軍,而是恐怖組織,按路線推測,似乎正趁亂前往研究所其他下屬培育基地打算渾水摸魚。


    蕭馴依舊冷靜,打方向避開他們,並拿起通訊器給總部傳遞消息:“發現拜莫利恐怖組織成員,目的不明,位置發過去了。”


    但由於荒野灌木林中能遮蔽視線的障礙物不多,當他們發現那撥人時,對方也發現了他們,並且朝附近開槍逼停了他們的車。


    蕭馴冷冷直視著對方,實際上自己的心髒已經快要跳出來了,被十來個懷抱全自動步槍的亡命之徒包圍,他卻隻有一架單發狙,韓哥的身體也不足以支撐一場殊死搏鬥了。


    十來個漆黑槍口對準了他們,他們隻能緩緩舉起雙手,從車上走下來。


    韓行謙瞥了蕭馴一眼,不過眼神交匯,蕭馴便明白他的意思。


    穿白衣的alpha們從皮卡上走下來,槍口對著他們,要過來搜身。


    他們身上都佩有ioa聯盟的證件,一旦被搜出來怕是會被當場處死。


    韓行謙放出一縷千鳥草壓迫信息素,那幾人嗅到了氣味,警惕嘀咕:“a3?謹慎點,可能是警察,我們行蹤暴露了,迅速把他們解決掉。”


    兩人瞬間變了動作,韓行謙轉身擋在蕭馴身前,背後天馬雙翼抖動展開,遮住了對方十餘人的視線和飛來的子彈。


    韓行謙額頭獨角輕抵蕭馴眉心,在碰觸的瞬間交換了作戰計劃,從蕭馴大腿內側摸出一把微型手槍,轉身朝最近的一人開了一槍,子彈炸裂了alpha的顱骨,霎時血沫四濺。


    在天馬雙翼的遮擋下,蕭馴飛身翻上吉普車頂,用手肘擊碎後車窗,從後座拿出狙擊槍,穩穩端在手中,冷眼瞄準對韓行謙威脅最大的目標,槍響便狙殺一人。


    超短距離的多目標狙擊十分考驗狙擊手的應變能力,雖然無需計算彈道下墜和風速,但由於單發狙每發射一次都要重新裝填狙擊彈,因此必須做到一擊斃命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等蕭馴手中的五發狙擊彈打空,地上就多了五具爆頭斃命的屍體。


    曾經在蚜蟲島特訓基地訓練時,同學們還送過他一個外號“衝鋒狙”。


    這五發子彈震懾到了對方,為首一人啐道:“一定是ioa特工,滅了他們。”


    “上車,走。”韓行謙轉身抓住車窗上沿,帶動身體從窗口鑽進駕駛座,急轉起步,用車側身給蕭馴擋了一梭子彈,蕭馴趁機上車,重新換彈匣,探出半個身子向後射擊。


    那些人也上了車,死咬著他們窮追不舍,密集的子彈敲打著吉普車的車身,蕭馴回頭端詳油箱受損程度,如果油箱爆炸,他們倆誰也活不了。


    “坐回來,能走。”韓行謙強打起精神,“車速快地形又顛簸,他們不一定打得到。”


    “韓哥,我剛剛測過,油箱爆炸的幾率是89%,”蕭馴低頭拉栓,一枚空彈殼飛出窗外,他又看可看後視鏡計算對方的位置,沉聲道,“但我中彈的幾率隻有50%,賭一把。”


    “珣珣,住手!”


    蕭馴抬腳踹歪了方向盤,吉普車在極速行駛中旋轉漂移,蕭馴從與油箱相反的一側探出身體,一槍爆了後車司機的頭,司機中彈當場死亡,皮卡失控撞毀在石頭坑裏,炸出一團劇烈熾熱的火光,擋住了後方第二輛車的路。


    韓行謙趁機拐進小路疾馳了一段,將他們徹底甩在了身後。


    確認安全後,韓行謙才鬆了口氣,卻從後視鏡裏看見了蕭馴褪去血色的臉和嘴唇,以及他緊壓著的腹部滲出的血。


    “別動,壓著,我看看。”韓行謙緊急停車,掀開蕭馴的衣服給他急救,明明熟記於心的包紮和止血手法在此時顯得如此笨拙緩慢。


    通訊器閃了一下,總部給予了回應:“已派遣特工前往支援。”


    道路盡頭開來兩輛紮眼的綠色超跑,總共四人,赤狐omega風月開車,小豹女扛著重機槍單膝半跪在副駕駛,嘴裏嚼著口香糖,一頭髒辮隨風晃動,跑車極速飆過他們身邊,小豹女高傲回頭,朝他們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敢截醫生的道,他們的老巢要被端了。”


    後車司機是兀鷲alpha,副駕駛的雪虎omega從手包裏拿出一支腎上腺素,吻上一枚鮮紅唇印扔給了他們,隨即絕塵而去。


    韓行謙給蕭馴緊急止血後,將他抱到了車後座,此時離市區隻剩十分鍾路程了,不會有事的。


    蕭馴被抱起來時還清醒著,整個包紮過程一聲沒吭,他雙臂環著韓行謙的脖頸,抬著眼皮一直看著他,黑色的小眼珠眼白很少,小狗一樣澄澈。


    韓行謙低頭看他的眼睛,蕭馴依舊看著他,因為疼痛而緊緊夾在腿間的細尾巴翹了起來,搖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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