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兵進入艦船動力艙維護被蛇頸龍損壞的發動機,不多時,艦船重新啟動,向著最近的蚜蟲碼頭行進,為了將船上的漁民護送上岸。


    蘭波坐在pbb狂鯊部隊的艦船欄杆上,手裏拿著船員發的啤酒罐,望著遠處的海平麵,魚尾長長地垂在船身下,魏瀾也拿了一聽啤酒背靠在欄杆邊,用罐身碰了碰蘭波手裏的易拉罐:“多謝大哥幫忙。”


    蘭波微微偏頭看他:“我扔給你的孩子在哪。”


    魏瀾舉起啤酒罐指了指不遠處用來冰啤酒的水冰箱,那隻小人魚嬰兒正混在一堆啤酒罐裏開心地撲騰,大張著隻長了一顆乳牙的嘴。


    受傷的人魚們此時都在甲板上歇息,後勤兵給平民發餐盒時也給他們各發了一份,人魚們警惕盡消,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錫紙盒,甲板上響起一陣吧唧吧唧的吃飯聲。


    漁民們劫後餘生,後怕地端著餐盒,吃了兩口卻忍不住哽咽起來,用腥鹹的衣袖抹眼淚,黃昏的光線照映在他們黝黑發亮的皮膚上,海水幹涸留下的鹽粒沾滿了他們的手臂和雨靴。


    一位老人雙手搓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望著海上漂浮著的被擊碎的漁船殘骸,蚜蟲市除了是碼頭城市,交通貿易發達之外,還盛產特級海鮮,每年的海鮮進出口量驚人,許多難以捕撈的海味都要靠這些漁民們前往遠海尋找,許多人世代從事漁業,一艘機械精良的漁船對他們來說是和房子一樣昂貴的資產。


    前一陣蚜蟲海封海,ioa撥了一筆巨款作為沿海漁民的補貼,但他們無法隻靠這些微薄的補貼度日,抬頭看看,一眼望不見出路的日子令人恐慌。


    雖然撿回一條命,但漁民們都高興不起來,愁喪著臉。


    老人還在發愁今年姑娘成家,老兩口想給陪嫁一輛好車,現在不知道回家該怎麽交代的時候,一隻濕漉漉冷冰冰的尖利手指輕輕碰了碰他。


    老人抬起頭,對上了人魚呆呆的迷惑的臉,人魚雙手撐著地麵,歪頭看他,指了指他手裏的餐盒,綠寶石般瑩潤的魚尾輕輕拍打甲板。


    “kimo,jijimuajeo?(你吃嗎)”


    老人愣愣把手裏的餐盒遞給他,被人魚連著錫紙盒一口吞下。


    人魚打了個嗝,問他:“kimo,rbowei?(你為什麽難過)”


    老人也聽不懂,無奈搖搖頭。


    人魚指著他的眼睛:“kimo,嘩啦嘩啦。”


    老人更迷惑了。


    經過長達半個小時的無效交流,老人無奈地笑了笑,摸摸人魚的頭發:“我真是傻,和動物聊起天了。”


    人魚終於覺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爬上欄杆,回頭叫了幾聲,一頭紮入海中,他的同伴們聽見呼喚,紛紛跟隨著跳下,斑斕的魚尾在海麵拍打出飛濺的水花。


    十五分鍾後,綠尾人魚首先冒了頭,嘴裏叼著一團水草,雙手利爪攀著船身向上爬,濕漉漉地爬回甲板,將髒兮兮的水草吐在老人麵前。


    老人顫著手打開髒汙濕滑的水草,猛地瞪大眼睛,露出了裏麵的黃金和細碎的寶石。


    人魚們接連叼著包裹寶物的水草上來,吐在給自己療過傷的軍醫和漁民麵前,人們都愣住了。


    魏瀾也驚訝地張了張嘴,拿起對講機囑咐軍醫們不要接受貴重的禮物,然後回頭問蘭波:“他們送這麽多東西上來沒事兒嗎?”


    “都是從沉船裏撿來的垃圾而已,收下吧。”蘭波並不在意那些東西,他隨手從魏瀾腰間抽走手槍,卸掉消音器,朝天開了一槍。


    漁民們抱頭驚叫,人魚們也受了驚,蘭波又連著開了五槍,受到驚嚇的人魚紛紛從甲板上跳回海中,向四麵八方逃竄遊走。


    “以後見到人魚就這樣做。”蘭波將手槍拋還給魏瀾,“他們很傻,分不清好人和壞人,所以不要給他們一種人類很好相處的錯覺,懂嗎。”


    魏瀾接住自己的槍,抿唇點了點頭,靠回欄杆邊,灌了一口啤酒:“你放心,如果以後他們再遇上麻煩,盡管找我們海上巡航隊求助。”


    艦船航行近兩個小時後,隱約看見了城市的輪廓,期間遇見了前來支援的救援艇隊,他們這邊危機已經解除,救援艇就去搜尋其他海域的受困漁民了。


    天色已晚,寧靜的海麵倒映著烏黑的夜空,蘭波困乏得厲害,被寒涼的海風一吹便更想瞌睡,疲憊感襲來,蘭波用尾尖卷住欄杆,低著頭小憩。


    平靜的海水忽然湧起暗流,蘭波感知到大海的異樣,驀然睜開了眼睛。


    艦船下的海麵如同結冰,如寒流侵襲般瞬間鋪開了一層平滑的鏡麵,鏡麵反射著天上星光。


    一隻漆黑鬼手衝出鏡麵,一把抓住了蘭波的魚尾尖向下拽,蘭波驚了驚,猛甩魚尾脫離那隻狹長的鬼手。


    那隻鬼手也像觸電一般,迅速地縮了回去。


    鬼手卻不止一隻,像瘋長的海草一樣飄蕩著向上爬,在艦船鋼鐵的船身上抓出一道道深溝,發出令人牙根發軟的刺耳刮擦聲。


    “永生亡靈。”蘭波緊盯著全部鏡麵化的海麵,尋找著亡靈的影子。


    艦船上警鈴大作,甲板上休息的船員們突然驚醒,迅速戴上裝備抓起步槍整齊列隊,在魏瀾和封浪的指揮下沿著艦船四周拉起嚴密的警戒線,將平民守在中心,軍醫和後勤兵都在船艙裏保護無法移動的傷員。


    突然,一位全副武裝的戰士慘叫了一聲,一隻鬼手突然襲擊,抓住了他的領口,生生將人從艦船上拖了下去,士兵從最高的甲板上跌落,卻沒有栽進水裏,而是重重地砸在海水形成的鏡麵上,頭顱爆碎,血漿噴濺在了鏡麵上,屍體被無數鬼手包裹吞噬,拉扯進了鏡中,屍體沉沒時,鏡麵以下的部分血肉消散,隻剩骷髏。


    海水固化,艦船航行受阻,速度肉眼可見慢了下來,蘭波無法引出水流鋼化成武器,魏瀾警惕地靠到了他身邊,將一把scar-l步槍遞給他。


    “不要抵抗,逃。”蘭波奪下步槍,魚尾將身邊的士兵用力掃向甲板中心,“他不是你們能夠抗衡的。”


    魏瀾眼看著蘭波的臉色變了,冷淡漠然的表情變得極其嚴肅,如臨大敵,能讓這樣的一位omega強者談及色變的對手,恐怖程度可想而知。他們對於實驗體永生亡靈的了解還在紙上談兵的階段,沒人與這樣一隻惡化期失控的實驗體交過手。


    蘭波低頭向鏡中望去,潔淨的鏡麵映出了他的倒影,冷酷英俊的臉龐慢慢腐爛,腐肉駭人地融化,從白骨上脫落。


    這種把戲還不至於讓蘭波有任何的恐懼感。


    不過,蘭波透過鏡子深處,看見了許多遊動的魚成了骨架,接近這片區域的魚都成了遊走的幽靈骨架,詭異地在鏡中遊動。


    這立刻觸怒了蘭波,他單手一撐欄杆翻下艦船,落地時電磁嗡鳴緩衝,當他接觸到鏡麵時,成千上萬向上攀抓的鬼手像螞蟻一樣從蘭波身邊退開。


    蘭波魚尾高高揚起,帶著炫目的閃電重重地拍了下去,一聲混沌雷鳴中鏡麵上炸開,堅固的鏡麵被劈開了一道裂縫。


    海水從裂縫中湧了出來,蘭波引出海水,形成一架水化鋼輕機槍,震耳的槍聲追逐著鏡中飄蕩的黑影,子彈劈開鏡麵,衝天的海水掀起一片巨浪。


    海水暴雨般降下,密集水霧散開,空中便多了一位披著白布的幽靈,幽靈畫著笑臉,發出迷幻的尖笑。


    蘭波泡在水中,仰頭注視他,輕聲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亡靈在空中若隱若現,蕩來蕩去,尖細的聲音似笑非笑:“你給那些蠢魚下了什麽命令嗎,我隻要一靠近海,它們就不要命地追殺我。”


    “是我的命令。”蘭波說。


    “那我隻能先解決你,以後才好趕路。”


    “你有能力的話,可以嚐試。”蘭波雖然仰著頭,給他的眼神卻隻有蔑視。


    亡靈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才不跟你打呢,總有人製得住你。”


    他舉起一隻手,手裏攥著一枚潔白瑩潤的珍珠,然後重重地將珍珠向海中拋去,抓住自己身上的白布一扯,隨著珍珠一起扔了下去。


    珍珠被白布覆蓋,落進水中的一瞬,潔白魚尾舒展開來,一雙幽藍的眼睛在深夜中熠熠閃光。


    在驅使物亡靈鬥篷的控製下,珍珠以全擬態人形召喚體形式出現,並在入水後恢複二分之一本體白化魔鬼魚少年形態。


    少年的魚尾上也生有一片象征塞壬的明亮鱗片,在一片黑暗中時隱時現。


    蘭波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kimonowa(你不能)。”


    少年也遲鈍地望著他,僵滯著不動,嘴唇顫顫地張了張,無助地後退。


    亡靈樂於看這場好戲,體內突然發出一陣波動,波動的漣漪震顫擊中了珍珠少年,少年的眼睛頓時失去焦距,水化鋼火箭筒在他雙手中成型,一發透明彈朝著蘭波發射。


    他的水化鋼作為m2能力,能力範圍要比蘭波伴生能力水化鋼更高,水化鋼破片可以造成大範圍傷害,且武器形態切換極快,兩發火箭炮發射後,便瞬間改換成了透明加特林。


    蘭波無法接近他,隻能在躲避炮彈和子彈的間隙中尋找機會,加特林射速快子彈密集,且子彈均由水化鋼形成,無窮無盡,蘭波越發感到疲勞和力不從心,遊速都變得慢了下來。


    他潛入水中,看見那孩子潔白瑩潤的魚尾泛著微光,身上的塞壬鱗片吸引著周圍的水生動物聚集靠近,但所有被吸引來的魚隻要靠近那孩子一定距離,身上的血肉就會從骨架上脫落,變成一條會遊動的魚骨骷髏。


    少年身邊的骷髏魚越來越多,大家都被塞壬的鱗光騙來,然後無聲無息地死在他的氣息之中。


    少年轉過頭,看見了身邊巍峨的艦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經過實驗體改造,戰鬥芯片使他對軍備武器核心圖紙爛熟於心,他捧起一泓海水,朝天一灑,海水被他所引動,聚集,上升。


    海水形成了巨大的漩渦,水位竟短暫地有下降趨勢,艦船劇烈晃動,甲板上的士兵們東倒西歪,眼看著麵前的海麵緩緩升起一艘透明水化鋼艦船,內艙動力室清晰可辨,被海水吸進水化鋼中的骷髏魚骨同樣被鑄造進了艦船中,在艦船透明的鋼鐵外壁中緩緩遊動。


    亡靈坐到了幽靈船上,時不時發出一聲嘻笑。


    蘭波怔怔看著一艘透明艦船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骷髏骨架被鑄造其中,猶如一艘幽靈屍盒。


    他捂住左胸,心裏更覺痛得厲害。


    接連不斷的戰鬥讓他的能量消耗見底,他想用出a3能力,但腺體已經發燙,無法再透支了,而此時他正同時麵對永生亡靈和一位被cao縱的塞壬繼承人,蘭波閉了閉眼。


    死去的魚太多,靈魂匯聚到一起,形成一股死海心岩,流動到少年的手中,拉長成一把黑色的刀。


    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對峙的僵局,那隻金色的人魚嬰兒扭著滾胖的身體從存放啤酒的水箱裏爬出來,咿咿呀呀地哼唧著朝珍珠少年的方向爬過去。


    因為少年有塞壬鱗片,所以人魚嬰兒會對他親近,塞壬是大海的母親,守護著一切水中的生命,水生動物對塞壬有種本能的依賴。


    魏瀾已經朝嬰兒衝過去,縱身一撲,還是晚了一步,他撲了個空,嬰兒直接從欄杆縫隙下掉了下去。


    蘭波在水中化作一道藍色閃電,從原位消失,轉瞬之間便出現在了艦船下,從水中躍起來雙手接住嬰兒再墜回水中,用身體擋住從珍珠體內散發入水中的死亡氣息,放出一股安撫信息素哄慰受到驚嚇的嬰兒,隻有以蘭波為中心的海水內,靠近的魚類才沒白骨化,但這個範圍已經越來越小了,蘭波隻感到一陣襲來的困倦讓身體麻木。


    嬰兒不哭了,也不掙紮,小手蜷在胸前,金色的短魚尾也不再搖了,乖得讓人心驚。


    蘭波的視線向下移,卻隻看見一片血紅。一把漆黑的刀刺在嬰兒幼嫩的身體上,血向外噴湧。


    他心裏顫了顫,指尖貼在嬰兒柔軟的後心,那一點微小的跳動戛然而止。


    蘭波僵了半晌,才發覺這把黑色的刀是從背後貫穿了自己,從胸口破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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