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化魔鬼魚omega從外形上來看真的很美,身上披著白布卻掩不住神賜的容貌,體態上同樣找不出一絲瑕疵,風揚起雪白發絲,露出蔚藍如海的眼睛,眼睛裏流淌著一片星空。這模樣和幼時的小白如出一轍。


    蘭波初見白楚年時,他就是這樣一副引人疼愛的乖巧模樣。


    蘭波不可遏止地心痛了一下,目光在珍珠少年身上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定格在了他大腿前側。


    少年的大腿和小臂覆蓋著一層瑩白的鱗片,其中右腿前方有一片鱗片十分特別,瑩白之餘,還覆蓋著一層粉藍色偏光。


    曆代塞壬降生時身上都有那麽一片與眾不同的鱗,這是操縱海洋的符號,象征著首領身份,新的人魚首領誕生時,上一位將隱退進深海不再出現。


    少年被蘭波的高爆水彈衝出了幾十米外,後背將牆壁撞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他抹掉鼻子底下淌出的血珠,從深坑中跳出來,冷冷敵視著蘭波。


    這種敵視來自於二者“王”的身份衝突,是繼承人對現任首領的覬覦和挑戰。


    少年抬起左手,手中的死海心岩受他控製開始融化重鑄,漸漸鑄造成了一盞黑色晶石王冠,被他歪斜地戴在了自己頭上。


    白楚年眼看著他那麽做,手指無奈地扣緊了地麵,他知道,現在已經不是輕易能夠了結的家庭恩怨了,這顯而易見的挑釁舉動絕對會徹底惹怒蘭波。


    果然,蘭波眯起眼睛,向前走了兩步,藍色鱗片在他裸露的皮膚上迅速生長,布料下覆蓋的雙腿也不停地生長鱗片,摩擦褲子發出嘶啦響聲。


    白楚年伸出沾了血的手,抓住蘭波的手腕:“他什麽都不懂,他是……”


    “並不是。”蘭波打斷他,冷道,“就算是,你看見了嗎,鱗都沒長齊,他要篡我的位呢。randi,為了他,你連我也不顧及嗎。”


    白楚年攥著蘭波的手僵了一下,身體內又湧起一陣亂流,讓他不得不全神貫注用來壓製自己的能量外溢,死海心鐮感應到白楚年的失控,自動融化成水,流淌到白楚年脖頸上,化為項圈牢牢控製住他。


    “他敢動你,我管教他。”蘭波說。


    蘭波身後拖出一道藍色閃電,從原地陡然消失,下一秒身形便出現在少年麵前,此刻的蘭波人耳拉長成鰭耳,雙手指尖化成黑色的尖甲,眼瞳拉長成細豎線,鱗片飛速覆蓋了他的臉頰和手腕,鋒利的人魚手爪扣在了珍珠少年的咽喉上,哐當一聲,將他猛地砸到裂紋的牆上。


    珍珠少年被迫骨骼鋼化來抵擋蘭波的重擊,才能勉強避免自己身體內部受到重創。


    但當看見他的能力時,蘭波身上的壓迫信息素傳達出一種憤怒的情緒,冷藍的眼瞳閃動,喉嚨裏擠出低沉狠厲的一句:“你還會骨骼鋼化,好啊。”


    沒等他恢複意識,蘭波就攥著他的脖子提了起來,將他狠狠甩砸在地上,他們所製造出的巨大震動將地麵震裂開一道道紋路,石礫和玻璃飛散,他們身上被劃開血痕又飛速愈合。


    珍珠少年在蘭波手裏落於下風,塞壬對一切臣民的物種壓製程度都是最高的。


    珍珠少年頭上的死海心岩王冠被蘭波引回自己手中,重新熔鑄成一把閃著寒光的晶石匕首,蘭波將其攥在手中,向珍珠少年的脖頸壓下去,珍珠少年奮力用雙手握住刀刃,緊咬牙關支撐著阻止刀刃沒入自己血肉中,兩人暫時僵持住了。


    “我不可能把海族交由一個亡魂統治,不要賴在人間不走,孩子,你該在大海中重生,我親自送你去。”蘭波嗓音沉重,帶著不可忤逆的威嚴,眼神深邃,慈憐和決絕並不衝突。


    珍珠少年睜著眼睛,直直地與蘭波對視,兩對幽藍眼眸視線相對。


    “你是誰,我是誰,我該去哪,你告訴我。”他的聲音清冷,是極地冷海中水麵輕碰的碎冰。


    疑惑又哀傷的表情讓蘭波微怔,手下勁道一鬆。


    珍珠少年突然分出一隻手猛砸地麵,地麵頓時憑空積水,大股湍流毫無源頭地出現,凝結成尖銳刀刺朝蘭波穿了過去。


    蘭波向後跳躍避開,鬆開了他,但匕首被打落,倒插在地上。


    這孩子的m2能力繼承了蘭波的伴生能力水化鋼,水化鋼作為伴生能力,隻能將水分子強製壓縮形成類似武器用鋼中各元素原子的致密排列,伴生能力本身是不具有攻擊性的,但水化鋼卻在少年的二階能力上出現了,使他可以憑空創造水,讓水成為他身體的延伸,且鑄造精度會更高。


    珍珠少年撿起落在地上的死海心岩匕首,匕首融化,在他左手掌心層層變幻堆積,最終鑄造成一把黑色晶石m79榴彈槍。


    他竟然能用死海心岩鑄造熱武器,這樣可怕的鑄造精度是連蘭波也做不到的。


    一發水化鋼榴彈朝蘭波飛來,死海心岩具有吸食靈魂的能力,那股熾熱的吸力將蘭波逼到了破片爆炸範圍內。


    被死海心岩造的武器爆炸波及到,普通人會立刻灰飛煙滅,實驗體也絕對會重傷,珍珠少年是下了死手,非要置蘭波於死地不可。


    海族首領也不全是自行讓位,兩位塞壬一旦相見,如果不是前首領自願退位,那必然會發生一場血雨腥風的爭鬥,隻有強者才能統治海族,海族也隻承認最強者領導他們。


    蘭波的父親並非塞壬,他與前首領也素未謀麵,成年後順理成章成了新王,除了親手殺死用詭計篡位的白鯊omega,還未經曆過慘烈的奪權戰爭,蘭波從未想過,第二個對他發起權力挑戰的會是這個孩子。


    蘭波身子一輕,被帶離了爆炸範圍,白楚年把他嚴嚴實實抱在懷裏,一隻手壓住蘭波的頭,讓他把臉頰埋進自己肩窩,用掌心保護著他的頭。


    “小心。”


    “快走。”蘭波感覺到白楚年的身體微弱地痙攣了兩下。


    白獅的速度極快,遠遠超過人魚在陸地上的速度,白楚年在爆炸範圍外無聲落地,把蘭波放下來,自己撐著牆才艱難站住。


    他背後還是紮了四五塊死海心岩破片,死海心岩是黑色晶石狀的,插在他血肉之中,傷口變黑,血肉不斷被晶石蠶食吸收。


    死海心岩碎片受到白楚年脖頸項圈的吸引,停止吞噬他的身體,被吸收同化進了項圈中,才沒造成更大的傷害。


    “呃……”背後的傷口無法愈合,白楚年隱忍的痛吟從齒縫間擠了出來,額頭滲出冷汗。


    他們躲過了一發榴彈爆炸,但製藥廠的倉庫和廠房躲不過,被接連發射的幾發榴彈掀翻了,裏麵存放的燃油燃燒起來,引起了一連串的爆炸,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在響動天際,廠房容器炸毀,大量機油和冷卻液飛了出來,順著下坡向製藥廠背坡的江水中匯入,冷卻塔坍塌,各種各樣顏色的藥劑原料在地上流淌,與剛下過雨的地麵泥濘混淆,形成粘稠的金屬色油膜,空氣中升起一股刺鼻的令人頭痛的氣味。


    而珍珠少年麵對崩塌的廢墟和吞噬著油汙的洶湧江水無動於衷,還在冷漠地給榴彈槍裝彈。


    蘭波都看愣了,睜大眼睛看著這被破壞的一切。


    白楚年的痛吟讓蘭波找回了一絲理智,蘭波把手搭在了白楚年後頸,給他足夠的安撫幫他加快愈合,蹲下身來,涼薄嘴唇貼著白楚年的額頭細細哄慰:“randi,抱歉,我必須鏟除他,這是我的職責。”


    白楚年深深低著頭,發絲遮住了眼睛,頸上的項圈勒得更緊了,他脖頸的皮膚暴起青筋,被鋒利的邊緣勒出了幾圈血痕,他抬手搭在蘭波手腕上,用沉重的嗓音艱難道:“……我明白。”


    蘭波吻了他濕潤的眼睛,與他分開,朝湧起波浪的江水走去,珍珠少年看見了蘭波的去向,朝同一個方向窮追不舍。


    漂浮在空中的永生亡靈也想跟上去,被白楚年從半路截住。


    亡靈嘻笑著在空中遊蕩,聲音飄渺:“真是一場感人至深的好戲。”


    白楚年勉強支撐著身子站立,扶著身上的傷口,微仰起頭盯著在空中遊蕩的亡靈,嘶啞道:“夠了,讓他安靜離開吧,別再折磨他了,算我求你。”


    永生亡靈白布上的表情變成了笑臉:“你有什麽資格求我?”


    “是艾蓮命令你做的……?”


    永生亡靈尖銳地笑起來:“誰都不能命令我。”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白楚年聲嘶力竭的咆哮使死海心岩鎖得他更緊,項圈延伸出口枷扣住他的尖牙,並從項圈中分流出一股黑色流水,在白楚年左手鑄造成長柄鐮刀。


    死海心鐮在空中劃過,連空氣都被短暫地斬出裂縫,亡靈在刀光中閃躲嘻笑:“為什麽要把自己限製住,你把a3能力給我看怎麽樣,否則回去我就要扯斷他一條胳膊,讓他哭一夜,你要不要給我看啊?”


    “我是惡化期,你是成熟體,不用a3能力能傷得到我嗎?”


    白楚年終於看透了永生亡靈的意圖,他想逼迫自己惡化。


    他斜向上一劃,鐮刀的冷寒光刃斬下了亡靈白布一角,白布簌簌飄落,亡靈的小腿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亡靈尖叫了一聲,從白楚年麵前飛遠了,腿上的傷口無法愈合,黑煙從傷口中冒了出來,痛得亡靈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音,聲音波動讓白楚年頭痛欲裂。


    白楚年與亡靈對峙時,蘭波一頭紮進了江水中,雙腿閉合伸長,鱗片緩緩覆蓋在半透明的幽藍魚尾上,閃爍幽藍熒光的魚尾倏地變成了憤怒的深紅色。


    珍珠少年也跟著追入水中,從深水中躍起,下半身融合成一條覆滿瑩白鱗片的魚尾,腰部的長鰭展開,仿佛一對半透明的翅翼,展露出白化魔鬼魚人形體的形態。


    大量匯入江水的機油和藥劑漂浮在水麵上,但接觸到蘭波時,髒汙自動淨化,蘭波周身的江水潔淨清澈,更襯得他聖白皎潔不染塵埃。


    而白人魚渾身被油汙沾滿,在水中遊動時有些吃力,同樣也驚訝於蘭波的淨化能力。


    “別再徒勞反抗了。”蘭波魚尾一拍水麵,被震起的水流掀起高達十米的巨浪,淩空卷下來,尖端鋼化成利刺,成為無數倒插的尖刀。


    少年潛入水底躲避,掀起水底的卵石和沉沒的垃圾,江水更加渾濁,水中的魚蝦被吸進了漩渦,過往的江豚被從水底掀出來的生鏽魚叉頭插進了身體,江水被泥沙和血汙攪得昏暗肮髒,少年不擇手段,隻為抵擋蘭波的進攻。


    蘭波對他越發失望。


    他幽藍的魚尾亮起微光,一個漩渦從他尾尖出現,並越卷越大,汙濁的江水不斷被吸入漩渦中,同時變得清澈透明。


    漩渦的吸力巨大,吞噬了整片江水,岸邊水位下降,留下一片擱淺的卵石。


    蘭波輕抬手,漩渦便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衝了出去,少年的身體被這股堅如磐石的水流衝上天空,水流在空中斷成密集尖刺,穿透了少年的身體,將他釘在了空中。


    鋼化的水浪如同凝凍的堅冰,皎潔清澈的冰刀直插天空,冰柱潔淨,不含一絲雜質。


    少年的身體被穿出了十幾個孔洞,穿在尖銳的水化鋼柱上怎麽都拔不出身體,仍在無謂地掙紮。


    一道藍電順著水柱攀爬上頂端,蘭波出現在少年麵前,抬手輕撫他臉頰。


    “我和小白曾經無比期待你的到來,他到現在仍然深愛著你,夜晚我們聊天時,他看著夜空想給你取名白藹星,他盼望你像恒星一樣永享億萬年壽命,他想著你時眼睛裏裝著一片星河,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可能徹底毀了他,他卻不會怪你。”


    少年的眼眶紅了,慢慢縈起一層水霧,大顆的粉白珍珠從他眼睛裏掉落出來。


    “你不該留下,去你該去的地方吧。”蘭波撫摸著他的臉頰,少年懵懂地蹭了蹭蘭波的掌心:“對不起。”


    蘭波用掌心蓋住少年流淚的眼睛,手中引來一把水化鋼匕首,刀刃橫在少年後頸。


    突然,少年的身體灰暗下來,蘭波的手隻穿透了一片虛無的影子。


    永生亡靈捧起雙手,灰暗的少年飛回了亡靈身邊,被他召回白布下。


    “你們怎麽能弄哭他?”永生亡靈收回白布,蓋回自己頭上,少年又恢複成珍珠的形狀,落回亡靈手中。


    亡靈在空中遊蕩狂笑:“他是我的冥使者,我永遠不會放過他。”


    蘭波落在白楚年身邊,以雙腿擬態落地,鋼化的江水重新墜入江床流淌,水潔淨透明,清可見底。


    蘭波咬牙上前,身邊白楚年卻被死海心岩項圈勒得爆出一團血花,倒在他身上口鼻流血,幾乎昏死過去。


    他與惡化期僅有一線之隔,全靠死海心岩項圈禁錮著才沒暴走。


    “忍一下,你乖。”蘭波回身抄起雙腿把白楚年抱了起來,白楚年失去了意識,手從身上垂了下去。


    蘭波仰頭陰沉地凝視亡靈,死海潮汐在他眼中湧動。


    “我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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