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裏斯落在廢棄廠房三層的陽台上,二十來米遠處晾曬塔的欄杆上蹲著一個黑影,alpha背光麵對著他,身後緩緩伸長出一條粗壯的、布滿金青色鱗甲的尾巴。


    那人陡然睜開眼睛,一雙橙紅的眼睛在雨夜裏熠熠閃光,瞳孔像蛇一樣拉長成了一條豎線,薄唇微張,露出口腔猩紅的顏色。


    “咒使。”alpha狠厲的眼神在厄裏斯身上描摹,“全擬態使者型……看起來不怎麽厲害,嗬嗬,本體其實是個晴天娃娃嗎。”他伸出虯枝般細長的褐金色手臂,爪狀的指尖捏著用廢麻繩和白塑料袋粗製濫造的晴天娃娃,輕蔑地在厄裏斯麵前晃。


    “你是誰?”


    “3316,迅猛龍a3。”


    迅猛龍脖頸上扣著研究所獨有的定位圈,可以隨時追蹤實驗體位置,如果實驗體暴走不服從控製,定位圈便會向其後頸注射高劑量的麻醉劑,甚至in感染藥劑。


    “大叔,是詛咒娃娃。這麽落伍的挑釁,你還活在工業革命前嗎。”厄裏斯抬起淺綠色的瞳仁睨著他,扛起霰彈槍,手腕搭在槍管上,歪頭一笑,鮮紅唇角長長地裂到頰窩。


    迅猛龍眼睛裏閃露凶光,發達有力的後腿猛地一蹬,邊翻越護欄向著厄裏斯的位置跳了下來,厄裏斯翻身後躍,反手朝迅猛龍落點崩了一槍,迅猛龍落地沒能接觸到厄裏斯近點,雙腳穩穩站在了陽台欄杆上。


    厄裏斯帶有球形關節的手指打了個響指,j1分化能力噩運降臨悄然發動,迅猛龍腳下的欄杆突然老化崩裂,他站立不穩,用力一躍才白攀抓住了樓房窄沿,肌肉強悍的雙臂帶動著整個身體翻回了陽台。


    迅猛龍一時摸不到厄裏斯近身,麵對著對方的遠程武器,心裏有些嘀咕。他知道使者型實驗體是能使用相應驅使者的驅使物的,一般來說驅使物對實驗體造成的傷害非常嚴重,很難迅速愈合。


    他正在思考對策時,厄裏斯突然從高一層的陽台探出頭來,朝他開了一槍。


    迅猛龍一驚,躲避到了舊鐵門背麵,霰彈分散成細小的散珠在鐵門上發出響亮細碎的震響,但造成的傷害卻並沒有迅猛龍想象得那麽強悍。


    “不是驅使物……?”迅猛龍掃落肩頭的灰塵,將嵌進厚重皮膚的彈頭扣了出來,他的身體異常堅韌,普通的槍械根本無法穿透,移動速度也極快,實力遠在帝鱷之上。


    “昂,這是尼克斯送給我的玩具。”厄裏斯趴在陽台朝他笑:“驅使物?你不配欣賞他的藝術品。”


    身後傳來窸窣響動,厄裏斯微微側身,發覺身後不知不覺多了兩人。


    兩個實驗體脖頸上都扣著研究所的定位圈。


    “嗯?拉幫手……有點過分。”


    厄裏斯根本不把其他m2放在眼裏,隻對著麵前的迅猛龍吐出紋了黑線的舌頭:“我殺過不止一個a3。”


    迅猛龍知道那把槍並非驅使物後,稍稍放下心來,雙手鋒利堅硬的指甲釘入牆裂縫中,卷動肌肉緊實發達的身體翻上高台,重重落地,將陽台地麵砸出一個碎裂的淺坑。


    迅猛龍是蕭煬的作品,體型沿襲他以往的喜好,龐大魁梧有力,身高超過兩米三,雖不如伽剛特爾體型巨大,然而同是alpha,厄裏斯的身型卻頎長瘦削,和迅猛龍不是一個重量級,


    迅猛龍的主能力是近戰格鬥,三個分化能力都增幅在了近戰上,他猛蹬地麵一躍而起,海碗大的拳頭重重朝厄裏斯麵門砸過來,厄裏斯抬手用小臂接下,這衝來的勁道過於猛烈,厄裏斯被這股強勁威力衝得後退了幾米。


    迅猛龍並未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迅疾轉身,粗壯有力的金色龍尾帶著一陣呼嘯風聲朝厄裏斯攔腰砍過去。


    迅猛龍j1分化能力“颶風龍尾”。


    這仿佛席卷颶風而來的一尾,光是帶過來的一陣淩厲刀鋒都能將人攔腰斬斷。


    灌注著a3級強橫壓力的龍尾掃來,不容人有絲毫躲避的機會,厄裏斯迎麵受了這一下,颶風相撞發出刺耳轟鳴,陽台上揚灰四起,碎石飛灰瓦礫爆炸亂飛。


    “不過如此。”迅猛龍笑起來。


    煙霧緩緩散去,迅猛龍臉色陡然變了。


    他堅韌沉重的金色龍尾,竟攥在了厄裏斯手中。


    “區區七級成熟體,你為什麽有膽量挑戰我?艾蓮老太婆給你的自信嗎?”厄裏斯空手接住龍尾,尾梢纏繞在手腕上,用力一拽,迅猛龍一個踉蹌,憑他這樣龐大的身軀,竟被一個瘦削的人偶娃娃輕易撼動了。


    身後的兩個m2級實驗體一擁而上,朝厄裏斯撲過來,厄裏斯的頭竟擰了一百八十度,向後盯著他們,擺出一張陰森笑臉。


    兩根金色絲線從厄裏斯口中飛出,毒蛇般纏繞到了兩個m2實驗體的脖頸上,詛咒之線是看得見摸不著的,一旦被纏上根本拆不下來,此時隻有分別拉開距離才能讓金線消失。


    兩個實驗體對視一眼,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跑開。


    厄裏斯他突然鬆開了抓著迅猛龍的手,又一次噩運降臨,迅猛龍頭頂的陽台被震裂,轟然塌陷下來。


    金光閃爍的詛咒之線另一端纏繞到了迅猛龍強勁有力的腳踝上。


    咒使伴生能力詛咒之線能使金線連接的目標受到同樣強度的攻擊,金線每次最多連接十個目標,每個目標之間距離過遠(超過100米)時,金線斷裂失效。


    厄裏斯拍管換彈,一槍爆了其中一個m2實驗體的頭,頭顱炸裂,血花爆飛,被詛咒之線連接的另一個m2實驗體同時捂著頭仰天慘叫,癱軟在地上。


    被墜石砸倒的迅猛龍也感到頭顱一陣爆炸似的劇痛,勉強睜開暈眩的雙眼,看見自己腳踝係著一根金色絲線。


    厄裏斯嫌霰彈槍射速太慢,於是拆下自己小腿上的一根潔白的陶瓷長骨,長骨開刃,厄裏斯將其攥在手中,一刀一刀向其中一個m2實驗體狠狠戳刺。


    那實驗體被厄裏斯的a3級信息素壓製得動彈不得,他瘋狂掙紮爬走,但密集如雨點紮下的刀讓他無處躲避,哀嚎聲被無情的雨水砸落在地上。


    厄裏斯在暴雨中狂笑,被他壓在身下的實驗體幾乎成了一灘剁碎的肉泥,混著血肉碎塊的鮮血被暴雨衝刷,順著陽台的排水管向下流淌,從出水口淌到地麵,再隨著地麵的積水緩緩蔓延成大大小小的紅色水窪。


    被金線連接的另一個m2實驗體身上雖無傷口,但也已經渾身斷裂眼瞳渙散,失去了生機。被剁碎的實驗體徹底死亡,而它雖然還能依靠實驗體的強韌特性自愈,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站起來了。


    被詛咒之線連接的其中一個目標死亡,金線自動消失。


    迅猛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突然喉頭一熱,劇烈地咳嗽出一股血塊,他皮堅肉厚,尋常武器從外部很難對他造成傷害,但厄裏斯的詛咒之線並不對他造成外部傷害,而是讓他一起去承受其他脆弱實驗體受到的傷害,這無疑是在迅猛龍的弱點上痛砍了致命一刀。


    厄裏斯從驟雨中起身,一頭銀發被染得緋紅,血和水渾濁地順著他的雙臂向下流淌,他將手中的腿骨長刃拋到空中,墜落時伸出一條腿,那條骨刀便接回了他腿部的球形關節上。


    厄裏斯回頭一笑,臉上的黑紅十字線隨著浮起笑容而彎折起伏,朝他吐舌頭,舌頭上的黑線散發瑩瑩微光。


    “如臨……深淵。”


    漆黑天空猶如一弘遮光的幕布,廢棄廠房陽台高塔層層疊疊的陰影深深下陷,通往地獄的無底深坑向迅猛龍地裂般蔓延。


    咒使a3分化能力“如臨深淵”,使範圍內陰影區域地麵陷落,墮落入底之人將被永世封存,此生每一秒都會麵臨人生最恐懼之事。


    迅猛龍返身起跳,他體力還未消耗盡,以他的耐力和速度在雨中飛奔,竟能逃得過地獄深淵蔓延的速度,短短幾秒便撤出了百米外。


    厄裏斯借詛咒之線在層疊建築中穿梭跳躍,追在迅猛龍身後,突然放出一縷金線,虛無地纏繞到了奔跑的迅猛龍手腕上。


    迅猛龍並不懼他,距離幾十米遠,他又在飛速跑動,霰彈槍是很難擊中他的,而厄裏斯的詛咒之線隻能連接活物,即使能共享傷害,可附近連隻鳥都沒有,詛咒之線根本傷不到他。


    卻不料,詛咒之線的另一端竟然被厄裏斯咬在了嘴裏。


    “給我死。”厄裏斯對他露出嘲諷的笑容,然後拿起短管霰彈槍,對著自己下頜扣下了扳機。


    爆裂的槍聲被驟雨淹沒,迅猛龍隻覺下頜骨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痛苦,半邊臉都似乎在經受烈火灼燒。


    咒使的瘋狂讓他感到無比恐懼,厄裏斯竟然將詛咒之線纏在自己身上,不惜用創傷自己的方式重創對方。


    迅猛龍腳下一僵,追逐的深淵便將他吞沒,他雙手掛在邊緣掙紮向上爬,突然,左手又突然折斷似的劇痛,他哀嚎了一聲,墜向了無底深淵。


    ——


    瞭望台已經熄滅的探照燈上,白楚年用貓坐的姿勢蹲在探照燈頂上觀察底下的情況。


    厄裏斯也嗅到了空氣中的白蘭地信息素,仰頭朝白楚年望去。


    “你怎麽在這兒?”


    厄裏斯的下頜被他自己用霰彈槍打碎了一半,僅剩下半張臉,但緩緩恢複了原狀,左手也粉碎得無影無蹤,又逐漸從球形關節上生長出一個嶄新的,擰了擰手腕。


    “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也就隻有你幹得出來這種事。”白楚年抖了抖埋在發絲裏的獅耳,輕聲誇讚:“還不錯嘛,精彩喵。”


    “惡心。”厄裏斯扛起霰彈槍,懶懶轉身,“去跟你的海鮮老婆上床吧,別妨礙我們。”


    白楚年指了指耳朵上的通訊器:“我沒想妨礙你們,隻是聽命令來看看你們在幹什麽。剛剛我收到撤離指示,艾蓮派了五個a3王牌實驗體過來,你們好自為之。”


    “哈哈哈哈哈,五個又怎樣,研究所的明星實驗體我殺過太多了。”厄裏斯回頭朝他吐舌頭,忽然又停下來摸著鼻子低聲嘀咕,“隻要那條魚不來,什麽事情都很好辦。”


    “那我撤了,掰掰。”


    白楚年轉身跳下探照燈,插著兜輕身點地跳躍,但有一股鐵鏽氣味的信息素淩空壓了過來,截住了白楚年的去路。


    白楚年停住腳步,向著信息素的來源方向尋覓。


    晾曬台的欄杆外,從昏暗空中緩緩升起一座石碑大小、青墨色的鋼鐵,鋼鐵上鐫刻著繁密的花紋。


    那塊厚重的漂浮鋼鐵將透進雲層的唯一一絲光亮遮住,陰影吞噬了白楚年。


    白楚年仰頭看去,漂浮在空中的是一塊青墨色的盾牌,盾牌中心嵌著著一條完整的人類脊椎,青紅相間的神經和血管與盾牌融為一體,脊椎頂端生長著一顆有力地跳動著的腺體,作為鑲嵌在盾牌上的一塊紅寶石。鐵鏽氣味的信息素正是從這枚腺體中散發而出的。


    盾牌居高臨下逼近,沉重的壓力讓白楚年也感到了一絲威脅,白楚年被逐步壓近的盾牌逼得向後退去,跳下晾曬台,最終退到了厄裏斯身邊。


    “媽呀,她是活的?”白楚年單手插兜摸著下巴研究天空中漂浮的龐然大物。


    厄裏斯沒理他,而是看著遠處的深淵邊界咬了咬牙,遍體鱗傷的迅猛龍竟然從深淵邊緣緩緩爬了上來。


    “剩下一隻手抓住了邊緣沒掉下去麽。”


    “不慌。”白楚年用ioa配給他的微型相機給盾牌拍了個照,給迅猛龍拍了個照,然後搭著厄裏斯肩膀自拍了一張合影,打包發給了技術部,在照片下留言:被堵住了撤不走,給我查這幾個的資料。


    技術部跟組技術員回複:ok。


    白楚年拍了拍厄裏斯的肩膀:“好兄弟,一日為大哥終身為大哥,我們稍微合作一下。”


    厄裏斯甩上槍管,在掌心一拍,唇角長長揚到頰窩,揚起下巴興奮應道:“yep!”


    白楚年摸出手機,給蘭波發了個語音:“老婆,我放學了,快來接我。”


    表情興高采烈的厄裏斯突然垮起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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