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穿透了單薄的外套,白楚年攏緊衣服,雙腿還是製止不住地戰栗,一種來自生理上的惡心讓他渾身肌肉都變得無比僵硬。


    劇烈爆炸引發的耳中嗡鳴越發嚴重,周圍的一切聲音都離他遠去,起初蘭波緊緊抱著他,白刺玫安撫信息素的馨香擁抱著他,但當白楚年想握住蘭波的手時,卻發現自己怎麽都動不了。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聲帶,隻覺得有種壓抑的力量充盈在腫脹的腺體中想要破骨而出,但腺體上搭了一隻溫熱的手,韓行謙緊緊壓製著他的破壞欲.望和衝動,向他體內注入大量安撫信息素,千鳥草的清新氣味讓他得到了一絲保持清醒的力氣。


    他徹底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了,隻見韓醫生額間重新生長出雪白獨角,強烈的困意襲來,白楚年漸漸昏睡過去。


    失去意識之前,一隻燦金色點綴的火紅蝴蝶落在了他拳骨上。


    他再次醒來時,首先嗅到了一股消毒水的氣味,熟悉的氣味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懼。


    白楚年睜不開眼睛,隻能摸索著攥一攥手,爪墊和指甲收不回去,手原本的形狀也沒了,剩下兩隻覆蓋零星白色胎毛的粉色爪子。


    他想說話,但嗓子裏隻能發出微弱的尖叫。


    白楚年被抓進一個單獨的鋼化玻璃箱裏,他抬起頭,這座實驗室中三麵牆壁整齊地碼放著上百個鋼化玻璃培養箱,每一個裏麵都爬著一隻幼小的貓科幼崽,種類顏色各不相同,一部分是貓,另一部分是獅、虎和豹的幼崽,出生時間分別在三小時到三天不等。


    這一批胚胎實驗的主要觀察對象是貓科動物,出現在這裏的所有幼崽都是培育基地經過嚴格篩選受jing卵進行體外孕育得來的精選實驗胚胎,它們健康完整,各項指標優秀,是很棒的小家夥。


    一根連接輸液管的細針從他柔弱的靜脈中紮入,一些精密的儀器電極連接在他身上,不過白楚年還感覺不到疼,因為它太小了,趴在箱底動都不會動,像一坨紅色的白毛小肉。


    這個過程十分漫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位穿戴無菌防護服的研究員過來給他喂.奶,白楚年本能抗拒他的擺弄,那人卻和身邊的的同事笑著說:“它還活著呢,沒剩幾個了。”


    時間流逝得很慢,白楚年煎熬地在一片黑暗中發呆。


    他的身體在藥物的作用下快速生長,研究員們對他的關注也越來越多,開始為他不停地更換更大的培育箱。


    白楚年漸漸地能夠睜開眼睛,但他沒有精力關注身邊還剩幾位同伴,因為大腦和神經發育成熟之後,對疼痛的敏感度也越來越高,每一管藥液灌注進身體時都會帶來難以忍受的痛苦,而每分鍾他都在這種痛苦中煎熬。


    他身上的毛發越來越密集柔軟,直到不再需要每天都注射藥劑,這時候開始有人帶他走出實驗室,嚐試與外界接觸。


    一隻枯槁如虯枝般的大手用指腹撫摸他的脊背,蒼老的聲音耐心安撫他,熟練地將他抱進懷裏。


    白楚年掙紮著撐起身子,看見戴手套托著他的是位穿著白色製服的老頭,上衣兜裏插著一本陳舊的《蘭波詩集》,胸前掛著一枚名牌,寫著他的名字“白廷森”——之前一直照料他的老研究員。


    老頭時常給他讀詩,有一次趁著培育基地裏人不多,自作主張地把他放進一頭母獅的籠裏,看著母獅給他舔毛。


    白楚年痛得太久,在母獅懷裏伸展四肢,嚶嚶叫著往母獅暖厚的腹毛裏鑽,生有倒刺的舌頭舔過他的脊背,麻木的身體才漸漸有了知覺。


    這是一頭哺乳期的母獅,還有四個幼崽要哺育,渾身雪白的白楚年混在幾隻金色幼崽裏很不合群,母獅大約也看出來這崽的毛色不像自家寶寶,於是銜起白楚年的後頸,把這隻白色毛球叼出去扔到一邊。


    但被銜起後頸的感覺讓他感到很安全,他不知道自己被揀出去了,匆匆爬回來,親昵地舔舔母獅的嘴。


    “好乖,多玩一會兒。”白廷森慈祥地看著白楚年在獸籠裏發出舒服的呼嚕聲,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查崗領導要回來了,趕緊把小家夥抱出來,消完毒放回了培育箱裏。


    但就是這次經曆讓白楚年的大腦回溝發生了進化,他開始擁有意識,擁有想要的東西,並且用暴力破壞來引起研究員的注意,他想回到母獅的獸籠裏,但研究員們看不懂他的訴求,隻能加大藥液的劑量,讓痛苦掙紮消耗白楚年多餘的體力。


    他的身體仍在改變,極短的一段時間內,他的臉和軀幹首先發生了類人進化,然後是尾巴消失,四肢伸長。


    隨著他不斷進化,他的破壞力也初見端倪,普通的鋼化培育箱已經扛不住他的拳頭,隻能換成雙層防彈玻璃培育箱,並且用合金手銬鎖住他的四肢和脖頸,他大部分時間都隻能在玻璃箱有限的空間裏趴著,身上連接著留置針和電極片。


    合金銬內圈安放了電擊點,如果白楚年掙紮就會放出電流,掙紮越厲害電流越強,但他還是每天都在培育箱裏發瘋亂咬,身上越疼他越激動,直到耗盡體力昏厥過去。


    研究員們用了不少方法都沒有作用,隻有白廷森發現,當他讀詩的時候小怪物會難得地安靜一小會,抱著腿坐在箱底呆呆地看著他。


    白廷森於是每天都為他讀那本舊詩集,白楚年很挑剔,隻聽這一本,別的都不聽,隔著厚重的防彈玻璃,手指指著舊詩集封皮上的字,努力地發出聲音。


    n……”


    白廷森坐下來,耐心教他:“蘭波。”


    n,b。”


    “把舌頭這樣,貼在上腔,蘭。”


    n……蘭。”


    “很好,閉上嘴唇,然後親吻。波。”


    nbo,蘭波。”


    這是他學會的第一個詞語,是他唯一寧靜熨帖的寄托。


    幼體擁有自我意識,並展現學習欲望時,昭示著實驗體進入培育期,可以開始正式的改造實驗和戰鬥訓練了。


    白廷森也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白楚年,積傷累月,痛楚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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