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上的人沒有下車的意思,車就在路上安穩地停著,喧鬧的考場空地漸漸鴉雀無聲,有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這輛車不會輕易出現在大眾視野中,因為一旦出現,就代表裏麵同時坐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同時出現在公眾視線中就證明了一種立場。


    “錦叔和會長老大都來了。”白楚年眯眼觀察坐在幻影後排的一對ao,不免臆測,“是收到什麽重要的消息了嗎。”


    車上並沒有安裝任何武器,但停留在考場上空的109研究所直升機並不敢冒進,反而與近在咫尺的抓捕目標僵持了起來。


    atwl考場原本因接到109研究所的抓捕警告暫時關閉了大門,但在這輛幻影出現並與直升機僵持了幾分鍾後,主考方似乎在兩方勢力中做出了選擇,打開了考場大門。


    畢攬星首先看明白了局麵,眼神示意白楚年,四個人從大門離開,沒有人阻攔。


    走出考場後,十來輛塗裝有白色ioa(國際omega聯盟)標誌的防暴裝甲車將四人圍住,武裝防暴小組跳下裝甲車,向白楚年出示由會長簽字的逮捕令,並用手銬把他拷了起來。


    逮捕令上將白楚年的違規行為寫得清清楚楚:違規收養特種作戰實驗體、違規帶特種作戰實驗體進入城市、違規拔除實驗體抑製器,違抗會長命令堅決不上交任務目標。


    白楚年無話可說,隻能束手就擒。


    另外兩輛裝甲車上還跳下來十幾個穿白色工作服的醫護人員,圍繞著蘭波小心翼翼靠近,醫護服上同樣印有ioa的標誌,形狀與武裝防爆組不同,聯盟防爆組的徽章上刻有兩把交叉的衝鋒槍,而聯盟醫學會的標誌背景是紅色十字和羽毛。


    蘭波對他們的氣味很陌生,弓起帶刺的背鰭,整條魚變成了充滿威脅意味的紅色。


    他眼看著白楚年被戴上手銬,突然更加發狂,用帶電尾尖驅逐警告白楚年身邊的防暴人員。


    “沒事,這是自己人。”白楚年釋放安撫信息素,抬起戴著手銬的手撫摸蘭波的頭發,“別炸刺兒。”


    蘭波感知到了白楚年的情緒,收起背鰭上的尖刺,身上猩紅的警示色逐漸變淺。


    在十幾個醫護人員中,有一個慈祥的老教授,有技巧地用手勢安撫蘭波的情緒,嘴裏吐出一些奇怪的發音,蘭波歪著頭打量他,開口用幾個簡短的音節回應,身體完全恢複了平靜的藍色。


    醫護人員手中的檢測器一直顯示“檢測到實驗體強烈攻擊情緒”,隨後紅燈熄滅,直到儀器顯示“未檢測到攻擊情緒”,綠燈亮起,他們才敢上前,四個人按住蘭波,迅速在他後頸插上一枚腺體抑製器。


    蘭波哀叫了一聲,眼睛失去光澤,魚尾中的電光熄滅消失,有些萎靡地抱住旅行箱杆,守在白楚年身邊不肯離開,手爪緊緊摳在旅行箱上,防暴人員已經打算帶走白楚年了,強硬地驅逐蘭波,導致蘭波指尖摳得更死,血絲從指甲縫裏滲出來。


    那位穿著醫護服的年邁教授氣憤地和防暴人員起了爭執:“我們要把白獅alpha也一起帶走,他們是配對的,貿然分開會發生難以預測的情況。”


    聯盟防爆組不吃這套,舉起逮捕令給老家夥看。


    白楚年反而袖手看起熱鬧,回過頭眼神懇懇切切地向畢攬星和陸言求助:“我想陪他去醫院可以嘛。”


    畢攬星隻能在旁邊沉默看著,他知道在這種事情上小輩們往往插不上嘴,但他有這個自知之明卻不代表陸言也有,陸言當即給老爸打電話,要他放白楚年和蘭波一起回醫學部。


    “寶貝,別插手這事兒。”電話裏的成熟低沉的alpha聲線為難回答,“你言爸已經很生氣了,你快要見不著你爹我了。”


    陸言:“我不管。”


    “……”


    白楚年看見坐在幻影後排的高大的alpha悄聲與坐在身邊的會長老大商量了些什麽,隨後會長點了頭,兔耳朵冷漠地晃蕩了一下。


    電話裏短暫沉默,幾分鍾後,聯盟防爆組接到了會長的新命令:放白楚年跟聯盟醫學部的車走。


    白楚年戴著手銬上了醫學部的車,蘭波才自行跟著爬了進去,躲在白楚年身側的陰影裏。


    白楚年戴著手銬有些不方便,換了個姿勢,讓蘭波趴在自己懷裏休息,手掌扶著他的頭免得顛簸磕碰。


    蘭波身上纏的保濕繃帶還在滴水,很快將白楚年胸前的衣料打濕了,濕漉漉貼在胸口十分難受,但沒關係。


    其實現在的蘭波對白楚年而言才最熟悉,他注射elerant進入成熟期之後的樣子,即使在白楚年的幻想中也沒有過,畢竟隻是致幻劑的模擬狀態。但蘭波成熟之後那種冷酷強勢還十分霸道的性格著實性感。


    白楚年已經兩天不曾好好休息,腦子裏有些混亂,但隻要一閉上眼睛,蘭波性感磁性的嗓音就會在耳邊轉來轉去。


    “我耗盡信息素把你供養到成熟期,花心思送你出監獄,原來你這幾年都在記我的仇嗎?”


    白楚年望著車窗外,回憶最後在海水中的一切細節。


    那時候蘭波主動吻了他的眼角,在接吻中回應他,最後一槍打穿了他的心髒。


    隻有最後這件事還比較像蘭波能做得出來的。


    他問坐在身邊的白大褂教授:“你能和人魚交流?”


    老教授正在專心記錄檢測儀器上的數據,隨口回答:“我研究過人魚這個物種的語言,如果隻是簡單的表達,那麽是可以的。”


    “哦。”


    車廂裏沉默了幾分鍾,白楚年又問:“elerant致幻劑,你們有嗎?”


    這下老教授停住了手裏的工作,驚訝地推了一把黑框眼鏡:“你居然知道ac藥劑。這是一種針對腺體細胞發明的催化促進劑,全稱非常長我覺得你不會在乎所以就不再贅述了。”


    老教授像遇到學究同行一樣,放下手中的儀器,滔滔不絕講論起來:“它能夠極快地促進腺體細胞成熟和分化,但目前隻能在身體素質較強的特戰實驗體身上試藥,而且副作用很多,也並不穩定,總之是一種還沒通過審核的藥劑,如果出現在市麵上的話經銷商是要坐牢的。”


    白楚年的確不關心那些:“注射之後人的反應是真實的反應,還是裏麵那些致幻成分的作用?”


    “這我不敢肯定,因為我也沒有得出確切的結論。”老教授摸摸下巴,“不過,我知道這種藥劑在合成過程中用到了一個實驗體的腺體組織增殖樣本,這個實驗體具有預測未來的能力,所以藥劑的效果或許值得相信,雖然我傾向於這個答案,但我不能向你保證。”


    “嗯。”白楚年繃緊的肩膀放鬆下來。


    其實在這三年裏,許多夜晚白楚年都在失落和怨恨中度過,他想要的不過是蘭波親自告訴他這是個誤會而已,想讓蘭波告訴他,留在他身上的巨大傷口隻是誤傷,或者還有別的理由。即使是騙他也好,白楚年可以繼續用這個謊言給自己編織一個美好的回憶和幻想,這樣他就有理由對蘭波好一點,按捺不住把他抱在懷裏安撫時才不會覺得與自己可憐的自尊心衝突。


    “其實這種藥物的存在是個秘密,你是怎麽知道的?”老教授沒有意識到白楚年在出神,隻對學術問題興味盎然。


    白楚年回過神,如實回答:“在考試裏,剛剛的atwl考試,很多人都拿到了。雖然隻是模擬狀態,但蘭波嚐試了藥效,五秒內就從培育期生長到了成熟期,表達能力和行為舉止都驚人地流暢,而且……他記得從前的事,事無巨細都能回憶起來。”


    “真的嗎。”老教授困惑地掏出胸前口袋裏的記事本記上這件奇特的新聞,“我們整個聯盟醫學部隻有一支ac藥劑樣本,這種藥劑是109研究所的藥劑師‘蜂鳥艾蓮’發明的,運送過程中會長派人截胡了一支。”


    “其實atwl主考方一向中立,而且他們的出題人都很孤傲,喜歡拿自己原創的考題當做老友聚會上炫耀的資本,從不屑在考題裏引用其他勢力的元素。”老教授邊在陳舊的記事本上寫下自己的想法,一邊自己嘀咕,“我有一個老朋友是今年atwl的出題人之一,有空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拜訪他一下。”


    “大概沒空。”白楚年舉起雙手,把手銬露出來給老教授看,“等陪完我的omega我就要回去蹲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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