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內又出現了一個讓人重視和震驚的消息。


    八峰峰主之一的周岩仙逝了。


    索性經過劍閣長老們的一致檢測,周岩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與打鬥痕跡,屬於最正常不過的壽終正寢,於是風光下葬。


    而隨著古寒峰峰主周岩死去,仿佛劍閣這些日子的騷亂也隨之嘎然而止,再也沒有了弟子或者長老莫名其妙死去的消息。


    這一切僅僅隻過了七日,卻顯得格外的漫長而壓抑。


    東閣山巔。


    陸沉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泡了一壺熱茶,茶香嫋嫋升起。


    男子安靜的坐在瀑布旁邊的椅上,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椅邊,陽光透過天空上的劍氣雲層折射了進來,美麗而又虛幻,充滿著溫暖的味道。


    近些年,古寒峰副宗主張瓶,宗主周岩,青鸞峰李海洋,一些在劍閣內極具分量的人物接連死去,再加上如今的那二十八個不起眼的棋子,情況算是終於明亮了不少。


    蘇安坐在另一旁的搖椅之上,好奇說道:“古寒峰周岩的死就當壽終正寢來解決?”


    陸沉平靜道:“就這樣最好。”


    “也行。”蘇安微笑道:“其實跟拂塵商量之後,本來還打算拿此人做些文章。“


    “沒有意義。”


    陸沉微微搖頭。


    正如先前陸沉阻止了沈墨凰的發問一樣。


    沒有絲毫證據的事情,若是真的指向了劍閣內那幾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能如何?


    想到這裏,陸沉突然好奇問道。


    “人間修士如螻蟻,日夜追趕,卻苦追大道而不得,既然如此為何不反過來,去選擇成為大道的一部分,這是周岩與我所說的最後一句。”


    “不光是他,這麽多超凡入聖的修行者,寧願舍掉渾身修為聲望性命,不顧一切為影殿賣命....究竟又是為了什麽?”


    從古寒峰離開,陸沉的腦海中便隻剩下了這個問題,想來也是揭開整個影殿秘密的關鍵。


    “線索太少,任何猜測都沒有意義。”


    蘇安沉默了會,微笑著說道:“能做的我們便已經做了,不該做的也已經做了,接下來就安心等著水落石出便是,三年的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


    陸沉嘴角微微翹起,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能做的便是將情報上那二十八人解決,如今七日過去,已經算是結束了這場清算。


    而不該做的,自然便是假傳劉紫陽之令,以三千驚神劍陣封鎖劍閣。


    三千驚神劍陣極為強大,就算是現在的拂塵與陸沉合力也沒有辦法啟動,所以此刻天空上那些看起來瘮人而飄渺的朦朧劍意僅僅隻是極為高深的障眼法而已。


    寥寥數人看的穿卻沒有說些什麽,其餘人就算有懷疑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嚐試。


    “若是不出意外,其餘聖地也應該已經結束了清算。”蘇安說道。


    “那人還能活?”陸沉說道。


    “不知道。”


    蘇安平靜道:“看天意。”


    ......


    ......


    清晨。


    朝陽緩緩升起。


    練劍聲從其實極遠處的地方傳來。


    一位黑袍覆蓋到頭頂的男子從夢中醒來,隱約可見的輪廓格外蒼白。


    男子從某座院落的二樓望著遠處天空,卻仍舊是一成不變的風景,所以頗有些無趣的歎了口氣。


    歎完氣後,男子便開始給院落周圍的花草澆水。


    雖然無趣,但卻仍然做的極為有趣的樣子。


    突然,一柄飛劍突兀的從天空歪歪斜斜的飛來,砰的一聲,插在了男子身旁的牆壁上,震起些許灰塵。


    男子微微挑起眉毛,卻流露出了一絲有趣的神色。


    不到一會,門外一個青澀的少年露出了腦袋,緊張兮兮的道:“對....對....對不起,我沒太控製好飛劍。”


    黑袍男子蹲在花圃前,笑眯眯招了招手,“過來,咱們兩聊聊。”


    青澀少年猶豫了會,小聲說道:“要不您還是將飛劍還給我吧,我不能進入這些地方的。”


    黑袍男子故作遺憾的歎了口氣,“那既然如此,這柄飛劍就不能還給你咯,畢竟我可玩不來劍,要是被傷到了可就太虧了。”


    聽見這話,青澀少年張大了嘴巴,眼神中滿是掙紮和委屈。


    片刻後,仿佛是對飛劍的珍惜超過了門規,一咬牙整個人就直接溜進了院子,湊到了男子身旁蹲著,哀求道:“求求你了,將這柄飛劍還給我吧。這可是宗門好不容易分給我的,若是沒有的話那就慘了。”


    黑袍男子笑眯眯道:“年輕人別急嘛,這麽急怎麽能練好劍術,來,跟我聊聊,一個人在這裏久了,太過於無趣,你叫什麽?”


    “我叫承意。”


    青澀少年撓了撓頭,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大師傅說了,不能夠隨便跟你說話。”


    “大師傅是誰?”黑袍男子挑了挑眉。


    少年單純道:“大師傅就是大師傅啊。“


    黑袍男子一臉你太年輕的表情,微笑道:“你大師傅也就僅僅是個大師傅,知道我是誰嗎?這個宗門的太上長老,如今在此隱居閉關,能跟我說上幾句話,那麽或許你走出這門,從此修為便可突飛猛進,大道指日可待了。”


    少年雖然單純,但又不傻,就瞪著個死魚眼,也不說話。


    “這家夥不好忽悠啊....“


    男子心想,隨後翻了個白眼,直接一屁股躺在地上,歎氣道:“承意啊,你從這裏修行出去過嗎?”


    “沒有啊,記事起就在這裏了,一輩子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山門最前方的懸崖了。”


    承意咧嘴一笑,“不過大師傅說了,這是宗門的規矩,隻有能夠率先到達出塵境的劍修,才有資格出宗門遠遊,所以我們大家都沒有出去過。”


    黑袍男子閉上眼睛,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我可以走了不?”


    “不送。”


    男子輕輕一彈,牆上飛劍靈性飛出,漂浮在少年身前。


    “嘿嘿,謝謝。”


    少年急忙將飛劍抱在懷中,似乎生怕再次弄掉了,轉身就走,走到一辦卻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好奇問道:“大叔,你叫啥啊?”


    黑袍子閉眼毫不猶豫道:“太黑。”


    少年撓了撓頭道:“衣服挺黑的,不過你的臉挺蒼白的,應該叫太白,像是個孤魂野鬼,嘿嘿”


    話音剛落,黑袍男子的臉色卻突然變得陰晴不定起來,睜開眼睛,兩雙有些陰冷邪惡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少年,幽幽道:“小子,你怎麽知道我是野鬼?”


    話音落下,男子整個頭顱竟然直接與腦袋分離,化為煙霧漂浮在半空。


    承意雙腿打顫,喊了一聲鬼啊,幾乎是屁滾尿流的跑出了這裏。


    黑袍男子恢複原樣,在原地哈哈大笑,似乎眼淚都笑了出來。


    “看來你在這裏挺無聊。”


    片刻後,一道陰冷的嗓音響了起來。


    影殿大司站在院落的牆上,臉色平靜,看不出意味的眸子靜靜的望著黑袍男子,眼神中竟然還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殺意。


    “本來就成了孤魂野鬼,還不能出去看看,當然要找點樂趣,不然會很無趣。”


    太白頭也不抬,“當然,這一切還是要感謝大司對我的關照,讓我這本要煙消雲散的一縷魂魄重新找到了一具慘軀。”


    大司微微垂眼,漠然道:“七大聖地近些時日內部都有些不少的動靜,然而我們的人卻什麽消息都沒有傳出來,我有些不安。”


    太白微笑道:“影殿的人在大陸囂張這麽久了,如今各大聖地解決了龍鳳榜的事情,自然要安心來清算我們,這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影殿的人?”大司淡淡道。


    太白轉過頭,驚訝道:“這般咬文嚼字,難不成大司對我有什麽不滿?或者說懷疑我?”


    深不可測的男人冷漠道:“這三年你自從來到這裏便不太安分,雖然我看不出來什麽,但是大部分情況你都已經心知肚明,所以我希望你的好奇心不需要太重。”


    “僅僅看出來了冰山一角,就讓我嚇得不輕,不敢再看到什麽,免得大司要殺我滅口。”


    “希望如此。”


    大司望著他的眼睛,說道:“剛剛便已經查清楚,符真那個老東西內外勾結,將影殿機密泄露,問題是他如何知道聖地之人的諜報機密,這件事情隻有包括你在內的寥寥少數人知曉,所以已經在派人尋他,等找到他之後真相便會大白。”


    太白打了個哈欠,笑眯眯道:“花了那麽大的代價將我複活,大司你自然不會因為一點懷疑就又將我給殺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放寬心再等等,


    終究會水落石出,我可是對影殿忠心耿耿,我死不足惜,可若是少了我之後您的心血到頭來豈不是白白浪費?”


    大司沒有說話。


    因為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


    “希望如此,不要讓我失望,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


    大司丟下這句話,整個身形隱入虛空之中。


    空氣間又安靜了下來。


    太白一直維持著躺在地麵的姿勢,對剛才的威脅毫不在意,隻是雙眼望著天空,心想有什麽下場會比成為一具孤魂野鬼更慘了?


    認真想了想。


    他發現似乎是沒有。


    男子笑了笑,望著那昏黃的陽光,喃喃道:“你可知為何我改名叫太白?“


    沒有人回答。


    院子裏麵一片安靜。


    這座看起來不知道具體位麵的隱秘宗門其實明麵上並不算如何鼎盛,占地約而三十餘畝地,寥寥兩三棟是祖師祠堂的建築,再加一座後山,在修行宗門中算是絕對的末流宗門,弟子的天賦也並不高,說是練劍,但其實並沒有幾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弟子,大約都像是附近鄉野間的質樸少年,但正是如此,才越加顯露出這裏的詭異。


    走出山門,便是一片無路可走的雲海,茫茫天地間,一座如此末流的宗門,怎麽會占據如此之好的天時地利?哪怕是仙山靈力最多的東聖洲,都不可能如此奢侈。


    或許這便是影殿真正意義上的秘密。


    “真是無趣啊。”太白伸了個懶腰。


    其實到剛才為止他都想不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不過有一句話太白倒是很喜歡。


    那便是他很久以前的那位老師所說的:一切陰謀疑惑,將所有不可能的去排除,那麽剩下的無論多麽不可信,那都會是真相。


    哪怕是現在想起來,太白都覺得,自己的師傅還真是.....一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妙人,自己都自愧不如的那種。


    男子站起身,回到屋內大堂,掃了眼那張放在桌上三年未曾動過的一張白紙,嘴角微翹,流露出了極為古怪而有趣的笑容。


    要說法寶如何奇而趣。


    還是要數書院最甚。


    .......


    .......


    接下來的數日。


    影殿大司像一個幽靈般在這座宗門內出現,常常出現在太白的宅子外,去觀察這個家夥的一舉一動。


    然而讓他遺憾的是,太白平日除了練練字,故意尋那名叫做承意的弟子聊天,逗趣一番,便沒有任何其他的行動,似乎根本不在意外界的舉動。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卻越加的濃厚。


    三日後,一名中年男人出現在大司身後,帶著似驚慌的嗓音道:“符真不知道為何重新返回....此洲,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但是這怎麽可能?會不會是有其他情況?”


    大司的眼神瞬間變得格外詭異,眼神死死的盯著院落之中的太白,不知道為何殺機畢現,差點就忍不住自己的殺意。


    中年男人眼神不善,右眼有一道極為猙獰的傷疤存在,他陰沉道:“雖然沒有證據,但自從他來到這裏,消息便不停走漏出去,若是再不殺後患無窮!咱們的策劃也遲早會....”


    大司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握緊了負在身後的雙手。


    整整百年,大司都很少如此惜才,太白恰恰是唯一份,所以才不惜大代價為太白重塑一具鬼身,甚至將其放入了影殿最為核心的區域,讓其知道太多秘密。


    雖然在太白蘇醒的那一刻,大司都已經有些不確信自己的行為是否合適。


    若是換成以前,此刻的大司早就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態度,雷霆出手將其鎮壓,並且讓他日日夜夜受盡極刑之苦。


    可正因為如此,如今他便更加左右為難。


    更重要的依據便是三年前太白硬抗劉紫陽的那一劍。


    若是當時他不出手相救,那麽神仙都救不回來,以命換取他的信任,若真的是演戲那也太真了點。


    他並不相信強如劍閣掌教會親自主動配合來演這樣一出蹩腳的戲,也不相信自己會主動走進對方設下的局裏。


    大司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開來,輕輕吐出一口氣,平靜道:“吩咐下去,派那個拿刀的家夥去,放開手腳,必須將符真那家夥不計代價誅殺在外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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