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夕陽的餘暉徹底消失在天邊,陸沉再次睜開了眼睛。


    因為有兩個幼齡孩童出現在了他的身旁,一男一女。


    男孩身後背著一個大大的灰色包裹,瞪著雙黝黑的眼睛直直望著他,而他身後的小丫頭怯生生的,年齡稍小,微低腦袋,衣著樸素。


    陸苗平靜站在他們身後。


    “你就是陸沉嗎?”。男孩用稚嫩的嗓音問道。


    陸沉轉頭望著他們身後的那個紅衣女子。


    陸苗冷眼旁觀,平靜道:“寒雲宗周圍鎮子裏的孩子,說要找你。”


    陸沉哦了一聲。


    “你真的是那個傳說中很厲害很厲害的陸沉?”


    男孩和吐豆子一般咕嚕咕嚕不停說道;“這幾天村子裏都在說你是從很遠地方過來的神仙,說你破境就和吃飯一樣簡單,前幾天寒雲宗的家夥想招惹你,然後天上就又來了好多神仙!還說寒雲宗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招惹了你,所以你就用了很厲害的仙法一掌拍碎了這裏。”


    陸苗神情古怪。


    那個一直低頭的小姑娘突然神采奕奕,補充道:“嬸嬸還說你可好看了,就像畫上的人一樣,還說...”


    “去去去!女孩家家的懂些什麽?”


    小男孩揮了揮手打斷她,老氣橫秋道:“婦道人家就是這麽沒見識。”


    小女孩對待外人怕生,對待小男孩卻是絲毫不怕,雙手叉腰,生氣道:“劉明明!你再這樣以後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小男孩臉色一滯,連忙轉過身去說好話,好不容易等到將那個小姑娘哄開心了,轉過頭撲通一聲就跪在地麵。


    劉明明朗聲道:“弟子劉明明潛心修道,肯請神仙收我做徒弟。”


    陸沉望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陸苗視若無睹,類似於這種事她實在是見過太多,見得太煩。


    寒雲宗每年跪在宗門外的尋常百姓何其少過?可是寒雲宗從未因一人開過例外。


    修道中人,主要便講究一個緣字,沒有那個福份,強求也隻是白費光陰而來。


    空氣間有些沉默。


    劉明明還是保持著那個五體投地的姿勢,不置一詞。


    可那個小丫頭卻是眼眶紅紅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哭了出來。


    小男孩依然低著頭,認真說道:“隻求神仙能夠教導我修行,我劉明明願意做牛做馬,報答神仙的大恩大德。”


    陸沉搖頭道:“我不收弟子。”


    “可是...可是劉明明要是不修行的話,我就要被爹爹送給別人了。”


    小女孩眼眶含淚,雙手捏著衣角,傷心說道:“我爹說要給我訂下娃娃親,那以後劉明明就娶不了我了。”


    小男孩轉過頭,氣呼呼說道:“怕啥,大不了我們就私奔!等以後生孩子了再回來,我就不信他能打死我!”


    陸苗搖了搖頭,似乎是要結束這場鬧劇。


    陸沉突然開口道:“要做我徒弟可以。”


    衣著寒酸的草鞋少年轉過頭,驚喜道:“真的?”


    陸沉點頭,接著道;“但是百年不能回來。”


    “百年?”


    劉明明愣了愣,然後臉色蒼白,反問道:“一百年過去大家不是都死了麽?”


    陸沉說道:“當然,你既然選擇踏上這條路,那麽凡俗情愛,父母至親,和你身後的小丫頭都要放棄。”


    小姑娘聽見這話頓時哭了,扯著劉明明的衣袖,說道:“你別去,你要是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劉明明神色呆滯,猶豫不決。


    陸沉閉眼,平靜道:“三天後給我答複。”


    少年和女孩離去,開始時兩人還都有些悶悶不樂,不過一會兒就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兩隻手緊緊的牽在一起,蹦蹦跳跳消失了身影。


    陸苗平靜道:“這小子天資平平,並不適合修行。”


    陸沉平靜問道:“你叫陸苗?”


    紅衣女子轉過頭。


    陸沉說道:“你很適合修行。”


    陸苗扯了扯嘴角,說道;“嘲諷我?”


    陸沉搖頭。


    雖然隻有短暫的幾次接觸,但是陸沉對她的評價的確很高。


    在陸沉這一世所遇見的女子之中,陸苗或許是最適合修行界的人。


    權衡利弊,殺伐果斷,天賦驚人。


    這樣的人,特別是女子,一般都能在修行界活上很久。


    “你應該關心關心你自己。”


    陸苗冷笑一聲,問道:“魏禪很久就會來到這裏,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問題這些天已經很多人問過他,陸沉有些不耐煩,說道:“涼拌。”


    ....


    武帝城魏禪出世,並且揚言要去找陸沉算賬。


    一人是武帝大弟子,一人也是劍閣掌教親傳弟子,噱頭十足。


    這件事魏禪沒有絲毫遮掩,所以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大半州的人都在等著看這場兩大聖地的好戲。


    而這件事,自然也引起了東聖州兩大聖地的關注。


    東聖州某處雲海遮掩的巍峨群山殿宇之上,有一道光芒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垂直而落,沒有半點畏縮忌憚。


    那人落入雲海,然後在雲海中遨遊前行,最後似乎終於到了地方,猛然墜下天空。


    轟的一聲。


    虹光突然在離地麵還有數十丈時猛然停住,周圍的靈力氣浪都隨之一震。


    原來是一位身負木劍的年輕道士領空而立,頭冠道服,眉目如劍,氣質寧靜。


    緊接著遠處又有一人飄飄而來,不同於年輕道士出行的勢不可當,七彩絢爛,如沐春風。


    原來是一位女子,神情出世,眉心朱砂更是畫龍點睛,如仙子一般。


    竟然是瑤池聖女素年。


    兩人同時落在一處地勢極高的山坡之上。


    木劍道士望著遠處那大片廢墟,平靜道;“沒想到你也會來。”


    嗓音淡漠如水,不含絲毫雜質。


    瑤池聖女說道:“像這種事情自然要來看看。”


    木劍道士笑道:“是看武帝城魏禪,還是那個劍閣陸沉?”


    素年突然想起了當初那次見麵,搖頭道;“我見過陸沉一次,可是卻看走了眼,所以想來看看。你呢?道一。”


    原來是昆侖山之上寄予厚望的木劍道士說道:“我找最強之人,所以自然是來找魏禪,劍閣陸沉修行時日終究尚淺,境界太低。”


    突然。


    兩人同時向遠處望去。


    遠方的地平線之上出現了一個黑影。


    那個平淡無奇的黑影緩慢的朝著前方前行。


    道一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眼神中浮現出一抹盎然戰意,周圍的空氣都開始停滯流動。


    瑤池素年平靜道:“當年你是不是跟他打過一次?”


    “那時候都還小,才剛剛摸到修行的門檻。”


    道一坦然承認道:“不過我還是輸了,並且被打的很慘。”


    素年有些驚訝,不是驚訝對方輸了,而是驚訝於道一那種坦然的態度,看來一向眼高於頂的他已經放下了這個心結。


    遠方那個黑影繼續一步一步朝著前方前行,從他們身旁不遠經過時,轉過頭望了一眼,然後繼續前行。


    同為道門聖地,素年平靜道;“打的過?”


    木劍道士搖頭道:“若是自信打的過,我剛才就已經出劍。”


    .....


    寒冬到來。


    陸沉有些餓了,然後來到了寒雲宗處的灶房,在無數雜役震驚的目光下做了一碗麵,走到湖畔旁,結果還沒來得及吃下,就轉過頭,望著那個突然出現在湖畔旁的身影。


    那是一個其實很不出彩的身影,粗布麻衣,皮膚黝黑,赤腳而立。


    麵容憨厚,身材不像魏昊那般魁梧,也並不如何氣勢逼人,反而像在鄉間幹活的莊家漢子。


    平平無奇。


    隻是隨著他的到來,寒雲宗大佛頭頂。一隻金黃色的猴子憑空消失,然後出現在了湖畔旁。


    劍閣數十位執法堂弟子也同時出現在此。


    白落帝握著一本半開古卷出現在遠處,陸苗隨之站在他的身旁。


    那位寒雲宗常年隱世不出的大長老林玄也出現在這裏。


    無數修士瞬間匯聚在此,場間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莊稼漢子對身旁那些風雲湧動視若無睹,隻是問道;“你就是陸沉?”


    陸沉吃了口麵條,點頭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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