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岩被人從河底救了起來,昏迷不醒,很是狼狽。


    數十餘人從天空落向地麵,當頭那一位男子無視眾人目光,直接來到了陸沉身前,微微彎腰,雙手握拳道:“洛陽峰林凡,拜見陸師兄。”


    陸沉在劍閣內早已經成為了不弱於沈墨凰之流的風雲人物,隻是因為某些原因劍閣刻意對外隱瞞下了陸沉的所作所為,才使得這座遠離小瓶州的地域對陸沉這個名號不是那麽熟悉。


    “洛陽峰?”


    陸沉想起了當年自己就曾在洛陽峰的一座偏峰修行,還度過了接近兩年的時光。


    想起這些,陸沉對眼前這個弟子越加順眼起來。


    陸沉突然轉頭打量著他身後那些弟子。


    “寒雲宗發布的宗門令不巧被閣內一名來此地遊曆的弟子發現,然後就稟告了劍閣。”林凡解釋說道:“得知了這件事情,北閣古閣主說你乃我劍閣二師兄,不能平白受辱,便吩咐我們來此。”


    林凡沒有來說來幹什麽,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來了這麽多人,自然不會是簡單的看看而已。


    隻是陸沉卻沒有在意這個,反而問道:“路上出了什麽事?”


    以陸沉的眼光,自然能看出眼前這些劍閣弟子的問題。


    氣息不穩,很多人都受過或多或少的內傷。


    而劍意暴躁,衣衫也有些破碎,若不是來時以勢震住了眾人,這支隊伍甚至還顯得有些狼狽。


    林凡麵露猶豫之色,轉頭喝道:“滾!”


    隻見那些走也不是,來也不是的寒雲宗弟子紛紛四散而逃。


    等到眾人徹底散開,兩人來到了柳樹前的一座涼亭。


    林凡醞釀了會措辭,開口道:“本來在幾日前寒雲宗的宗門大典上我們就能趕到,隻是...其中遇見了一些麻煩。”


    陸沉神色平靜,能讓劍閣弟子認為麻煩的事情或者對手,自然也就隻有那麽幾個。


    他問道:“誰?”


    林凡回道:“武帝城。”


    陸沉揚了揚眉。


    劍閣與武帝城在聖地之間本來就屬於很特殊的存在,一者堅信一劍破萬法,另一者則相信一力降十會,同屬於頂尖聖地,長久以往便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尤其是從武帝李誇父與劍閣掌教劉紫陽定下了大道之約開始,兩者就越加的勢同水火起來。


    這件事,陸沉也心知肚明。


    林凡接著說道:“在這場劍閣的南下之旅中,本來是由西閣陳一陳師兄帶隊,結果剛剛好就在東聖州的北海渡口,遇見了武帝城一行人,對方主動挑釁我們,言語不堪入目,陳師兄性子向來高傲,於是寥寥幾句便約好了地方大打出手起來。”


    陸沉神色如常,說道:”然後?”


    修行中人,尤其是兩派弟子看不順眼,自然是用修行界的法子解決問題。


    勝負之戰,生死之戰,向來是兩種常用的辦法。


    林凡聞言突然露出憤慨神色,雙手握拳,憤憤道:“原本我們定下了勝負之戰,十人輪站,開始武帝城那幫人落於下風,可誰成想武帝城最後來了一人,修為強悍,出手打傷我寒雲宗眾多弟子不說,還百般言語羞辱,陳一師兄氣不過,可最後依然還是被一拳打成重傷,”


    陸沉注意到了話中的細節,臉色有些驚訝,然後又轉為釋然,說道:“陳一的境界與劍法在同齡人裏皆為一流,年輕弟子之中,誰能一拳將他打成重傷?”


    “他叫魏禪。”


    林凡說道:“也就是武帝城李誇父的關門大弟子。”


    陸沉神情思索。


    武帝城魏禪常年就在武帝城中修行,極少出世。


    但世人都知道他極為強大,龍鳳榜前三可謂必有他一席。


    可問題是此時即將臨近書院龍鳳榜,榜上之人盡皆在閉關修行,他又出來幹什麽?


    陸沉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看來他是衝我來的。”


    當年在新沙鎮他廢了魏昊一臂,而魏昊就是魏禪的親弟弟。


    這件事沈墨凰說過,九念也曾經跟他提過。


    林凡沉默,沉默就代表著認同。


    他望了望四周,猶豫了會道:“魏禪還要我給你帶一句話。”


    陸沉突然笑了笑,說道;“什麽?”


    林凡皺眉道:“他說若是你不盡快回劍閣,他解決一些事情後很快就會過來找你,要你...準備好。”


    ....


    在遠離那座寧靜湖畔的一處廢墟上,有一位粗衣麻木的老者。


    老者很普通,叫流雲。


    但他也有著不普通的身份,寒雲宗大長老。


    過了一會,那位身著灰色儒衫的讀書人從閣樓中走出來站到了他的身旁,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美貌的紅衣女子。


    “寒雲宗破而可以後立,但是這些被我寒雲宗日後寄予厚望的弟子卻沒想到脊梁如此之軟,真的是天亡我寒雲宗麽。“


    神華內斂的老人無奈歎息一聲。


    剛才在湖畔發生的一幕完全被他看在眼裏,可讓他失望的不是他們技不如人,而是麵對劍閣弟子,竟然沒有一人有過動手的念頭。


    修道中人遇強敵可恭可卑,但絕不能盡,盡則少骨。


    剛才眾位弟子不堪的一麵,頓時讓老人臉上那遍布的皺紋越加深刻起來。


    “既然寒雲宗都破而後立,這些弟子也終究會緩緩成長起來。”


    白落帝身上披了一襲濃厚貂衣,說道:“隻是需要時間以及教導而已。”


    老人麵無表情,說道:“就你這副身子,能活幾天?等得了?”


    白落帝雙手合攏哈了口氣,笑道:“我不行,但是有人行。”


    大長老流雲歎息道:“陸苗還年輕,一個女子,真能擔此大任?”


    後方紅衣女子置若罔聞,隻是微微低垂著眼眸。


    中年儒生笑意如常,道;“你應該相信我,並且你也隻能相信我。”


    老人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


    在這場足以動搖寒雲宗根基的大戰之中,他之所以沒有出現,就是相信身旁這個男人。


    不止因為這個男人手上有寒雲宗百年未出世的太上長老令牌。”


    還因為這個男人曾經許諾過要將寒雲宗發揚為天下頂尖的門派。


    更因為當初曾經他與之對弈零零散散共三百局,未曾贏過一局。


    中年男子安慰道:“放心便是”


    “白落帝,希望真能如你所說,我能看見寒雲宗再次蒸蒸日上的一天,這樣我才不會後悔我的選擇,也不會愧對寒雲宗列位先祖先師。”


    老人眼中出現了一抹疲倦之色,微微搖頭,轉身離去。


    不知何時,天空中又飄起了散落的雪花。


    漫天飛舞。


    男人伸出手,看著雪花飄落在手心,然後又化為雨水,因為修為全失的緣故,一股刺骨的冰寒傳遞到全身。


    白落帝仿佛沒有絲毫感覺,笑道:“當年有一段時間我自認為文章天下無雙,並非是在我破境之日,也非是我寒窗苦讀之時,而是自我開始寫字便如此認為,是不是很囂張?”


    陸苗拚命搖頭。


    “不管囂不囂張都已經無所謂啦,因為後來我碰見了蘇安,才明白了一個道理。”


    不止是雪花越大,還是別的什麽,男子滿頭已經皆成雪白,但他似無所覺,說道:“因為紙上縱然有玄機乾坤萬丈,終究也隻是紙上蒼生而已。”


    男人停頓了會,呢喃道:“僅僅而已啊。”


    陸苗微微抬頭,眼眶紅潤,說道:“白師叔的文章詩詞,本就是天下第一。


    白落帝一笑置之,指了指先前老人離去的方向,說道:“流雲長老一心向道,心係寒雲宗,隻要你能在日後穩步提升強悍的修為與境界,他自然會幫你解決諸多麻煩,這一點上看是我們的人,可用。”


    男人沉思了會,接著道:“至於其他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看你心情。”


    陸苗不確信說道:“那副宗主?”


    “林玄心懷鬼胎,性情不定,日後若留,必是內奸之患。”


    白落帝想了想,突然又笑道:“不過你放心,我死之時,自然也是他死之日。”


    陸苗聽見這話,眼睛瞬間又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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