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抹朝陽在天邊升起。


    望著那道徑直朝著東邊飛去的光束,在場的弟子皆有些愣神。


    這個漫長夜晚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於詭異。


    先是夢意瀟竟然莫名其妙變成了他們的小師叔。


    然後大名鼎鼎的西閣陳一在四代弟子麵前顏麵掃地。


    最後陸沉看起來竟然要成為劍閣掌門的親傳弟子。


    三件事情無論哪一件都要讓他們消化許久。


    有些心思活泛的人開始望向韓少賓,眼神古怪。


    夢意瀟繼承了上代南閣閣主的紅綾,一舉成為了眾人的小師叔,那你繼承了北閣莫言師叔的劍,又當如何?


    其餘三閣八峰的長老執事有些遺憾,但總歸都有所收獲,事情落幕便帶人離去。


    小姑娘臨走前跟韓少賓道了個別,然後踮起腳揉了揉李亦寒的頭發,一臉老氣橫秋的說道:“小師侄,那我先走了哦。”


    韓少賓點了點頭,李亦寒則是翻了個白眼。


    眾位長老皆是一笑,這是個有靈氣的可愛小姑娘。


    落寒月留在原地,她還要負責指導那些未曾得到古劍的弟子修行。


    李空玄半路上望見韓少賓的沉默表情,打趣道:“怎麽,你也想做閣主的師弟?”


    “不敢不敢。”


    韓少賓臉色一苦,拚命搖頭。


    有人望著天邊,好奇問道:“不是說劍閣不能禦劍飛行,不然會被三千劍陣絞殺?”


    “引起劍陣絞殺那是因為劍氣反噬。”


    落寒月解釋道:“拂塵長老已達破空之境,可憑借自身修為隨意翱翔天地。”


    聽著這話,眾人又是一陣心潮澎湃。


    隨著一聲響徹天空的劍嘯,古劍乾坤離開了劍塚山頂,回到了洪武大台。


    劍塚山再次被迷霧緩緩籠罩起來。


    ....


    劍閣深處,百丈天空之上,有一座龐大的山體淩空懸在那裏。


    從四周飄渺繚繞的雲霧之中,隱約還能看見瘦骨嶙峋的懸崖峭壁,瀑布流水,花海鎖橋,以及幾棟毫不起眼的小木屋。


    初生朝陽沐浴而下,如蓬萊仙境,如美如幻。


    沒有幾人知曉,整座劍閣最強大之人所居住的東閣,竟然是在天上。


    一道虹光閃過。


    有兩人來到了山腳。


    陸沉打量著眼前的山體,讚歎道:“沒有想到東閣就是一整座先天靈寶,手筆不錯。”


    拂塵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此山名為鎮海,內部有一顆巨大的天外隕石,含有強大磁力,且無形中能匯聚天地靈氣,助人修行。珍貴與否不好說,但極為稀有。”


    陸沉問道“為什麽不直接到達山頂?”


    拂塵搖頭,說道:“山中本就無法禦空,不論任何人到達此處,再往前都隻能徒步而行,另外...”


    陸沉看見對方神情,說道:“有話可以直說。”


    拂塵望著陸沉,說道:“其實掌門仍然還在天外天閉關,也並沒有指名點姓收誰作為弟子,這件事情上我騙了你。”


    陸沉毫不意外,點了點頭道:“繼續。”


    從一開始他就沒相信過拂塵的話,因為漏洞太多,直到此時在這座山間也沒有感受到屬於聖境劍修的氣息,就更堅定了心中想法。


    “但是掌門閉關前曾囑托過我要將這一代弟子中的最強人帶過來。”


    拂塵望著陸沉,欣慰說道:“我開始還不知道究竟是誰,直到我看見了你,短短一日,便能完成劍靈血繼,你是我劍閣千年來的第二人。”


    若說劍靈傳承是認可了選中之人的天賦,那麽劍靈血繼便是類似認主的血脈傳承。


    能讓生性孤傲的劍靈第一次便認主,隻有天賦兩字可以解釋。


    這也是為何昨夜陳一看見陸沉眉心劍印便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


    陸沉沒有問第一人是誰,隻是說道:“然後?”


    拂塵望著眼前那條通向上方的山路,認真說道:“隻要你能走上去,便是掌門的親傳弟子。”


    成為劍閣掌門的親傳弟子,這是所有誌在劍道登頂的劍修夢寐以求的夢想,他相信無論是誰,哪怕是陸沉,也是無法拒絕的機會。


    陸沉沉默了半天,抬頭問道:“山上能曬到太陽嗎?環境怎麽樣?人多不多?會不會鬧?”


    拂塵愣住了,他知道對方會問許多東西,但沒想到盡是些無傷大雅的問題,下意識回道:“可以曬到太陽,山上如今隻有一人,不多,也不鬧。”


    “這樣啊。”


    陸沉哦了一聲,語氣還有些勉強。


    “嗯...好吧...那我試試。”


    ....


    七日內登頂,便是拂塵給出的限製。


    拂塵身為東閣大長老,日理萬機,自然不能再次耗費太多時間。


    離去前,他還特意建議少年可以先休息一會,因為劍塚之行以及劍靈血繼都是極為耗費心神與體力的事情。


    本來是很好的建議,但是他沒有想到,陸沉將這“一會”硬生生給耗成了六天。


    山腳旁不遠處有一個奇怪的小木屋,真的很小,裏麵空無一物,不知有何用處,但索性能遮風擋雨,陸沉看見後便住了進去。


    第二日,拂塵看到陸沉盤膝坐在小木屋裏的場景,神色古怪,欲言又止,但最終也沒有說些什麽。


    第三日,拂塵沒有來。


    第四日,拂塵來了,還是一樣的場景,於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第五日,拂塵終於開口。


    “你在幹什麽?”


    “調養身體。”


    “山上並無實際劍氣與強大壓製,掌門收徒重視心性,考驗皆與這方麵有關。”


    “沒想到是這樣。”


    “對。”


    “既然如此,就再休息一天。”


    “...”


    第六日,陸沉果然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一步未出。


    拂塵看見這一幕隻覺得有趣,沒有再說什麽。


    終於到了第七日清晨。


    少年在小木屋內睜開了眼睛,並且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臉色放鬆了幾分。


    在旁人看來整整六日的閉目養神,自然不隻是調養身體那麽簡單。


    事實上他傷的很重,跟無距巔峰劍修的一場廝殺,那些外傷自然嚴重,但更重要的是那些透過肌肉傳遞到內髒裏的劍氣。


    如此凶狠磅礴的劍氣,在他的五髒六腑間翻江倒海,若是尋常人在第一時間便會痛苦到暈厥過去。


    但是陸沉沒有。


    他不僅僅壓抑住了那股劍氣,還進行了劍靈傳承,然後下山,與陳一對峙,跟夢意瀟道別,從頭到尾甚至連一絲異樣都沒有表現出來。


    強烈的壓製帶來的便是傷勢的更大反彈。


    而這需要何等的心性與忍耐力才能承受?不能說強悍,甚至已經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若是拂塵知道了這些事情,自然能明白少年的自信從何而來。


    因為所謂的心性考驗,對他實在是不值一提。


    ...


    陸沉離開了孤零零矗立在大路旁的小木屋,回頭望去,還是有些不滿。


    這個屋子實在太小了一點,連張床都沒有,空氣間有些異味,甚至周圍還能經常性聽到狗叫,白天黑夜都在叫喚,陸沉也不知道它在叫喚著什麽。


    不過索性他並不是一個太講究的人,隻是想著日後有機會要親自來修一修。


    “就算再怎麽簡單,可這哪是人住的房子?”陸沉說了一句,然後瀟灑轉身登山。


    不到一會,周圍草叢微微搖晃,一條黃色的土狗從中鑽了出來。


    它無比幽怨的望了那道黑衫背影一眼。


    然後鑽進了木屋。


    ......


    今天陽光很好。


    山路很平坦,空氣間還彌漫著花香。


    沒有任何禁錮和壓製,這是陸沉這些日子以來登山最舒服的一次,不由得讓他想起了在洛陽峰的日子。


    山崖流水,鳥語花香。


    陸沉一路走來風平浪靜,徑直來到了山腹間的一座小橋前。


    腳下數十米便是深不見底的河流。


    這時候終於有了變化。


    隨著橋下溪水的波濤聲傳來,一條長達百丈如水蛇般的怪物猛然竄出水麵,如魚躍龍門,在橋麵上方優美的劃過一道弧線,然後重重落入水麵,濺起一陣陣水花。


    身形之大,仿佛小橋在他身旁都隻是塊一碰即散的豆腐。


    陸沉望著怪物身上那些鱗次櫛比的鱗片,挑眉說道:“蛟龍?”


    天下真龍難尋,蛟龍已算是凡間最為強大的生靈,興風作浪,呼風喚雨可謂天賦本領,存活了數百年的成年蛟龍更是有望與那到達了聖境的強者所抗衡。


    隻是這等生物,竟然在東閣的河水裏裏就圈養著一條?


    “吼!”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話語,前方傳來了一陣震破天際的咆哮聲,強烈的氣流將少年的黑衫吹拂的颯颯作響,地麵卷起無數飛沙落葉。


    粗若山峰的蛟龍頭顱緩緩從水麵露了出來,隨後伸到與橋麵平齊,倒豎的眼瞳冷漠的盯著少年,嘴角不停呼出白霧。


    它在橋頭中間緩緩搖曳,不進也不退。


    ....


    短暫的沉默過後。


    雙方大眼瞪小眼,出奇的安靜。


    陸沉臉色出奇的平靜,開口說道:“你不過來?”


    怪物沒有回答,死死的盯著他,眼神凶狠。


    陸沉說道:“那我過去。”


    說完他便走上了小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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