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下線後,就把這幾天攢的銅幣換成了RMB,看著銀行賬戶上多了那一連串的數字,她的心才安定下來,確定自己也在遊戲中賺到錢了的事實。


    才一個多星期,就賺到以前幾個月都賺不到的收入,她開心的去菜市場買了平時舍不得買的好東西, 準備做一頓大餐,讓正在上高中的女兒打打牙祭,也慶祝一下。


    忙乎了一上午,整治了一桌豐盛的午餐,滿心期待的等女兒放學回來。


    學校並不遠,這幾年, 這個家就是以女兒的升學而變遷的。


    上小學在鎮上,上初中在縣裏, 到了高中就搬到了家鄉所在這個地級市。


    女兒也爭氣,從小到大在學業上就沒讓她操過心,學校是重點,免了學費,還申請了貧困學生補助,還幫租了這間離學校很近的房子。


    對她來說,女兒就是生命的全部,一生的盼頭,自從女兒漸漸長大,表現的越來越獨立和堅強,這一家之主的位置不知覺間就從她轉移到了女兒身上。


    謝小萌一推開家門,就聞到大餐的香甜氣味,假小子似的她留著一頭齊耳的短發,腰間纏這校服的外套, 風風火火的踢開鞋子,衝到飯桌前。


    “哇, 媽,今天是什麽日子?”


    薛姨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等一會, 還有條魚。”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這麽奢侈?”


    謝小萌猴急的抓起一塊排骨,丟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往滾燙的嘴裏扇風,一邊含糊不清的衝著廚房說。


    “好日子,咱們家的好日子,你猜猜,你不是全世界第一聰明麽?”


    謝小萌吐出骨頭,拍著胸口咽下滿口美味的肉汁,抄起雪碧就對著瓶口吹了一大口,過後一擦嘴,說:“還用猜,肯定是在遊戲裏賺錢了對不對?你把銅幣換成錢了,換了多少?”


    “你這丫頭,什麽事兒都瞞不住你,你屬猴的, 這麽精明以後怎麽辦?”


    薛姨端著最後一盤紅燒魚放在餐桌上,簡易的餐桌都放不下了,不得不疊在一起, 放的滿滿當當。


    “到底換了多少了啊?”


    “三萬”


    “啊!?三萬?”


    “噓,別這麽大聲,小心讓人聽見。”


    “你不會把所有的銅幣都換成錢了吧,以後的生意怎麽做?”


    “放心,我留的有本錢,你媽又不傻。”


    “可是,我們說好了還要擴大經營啊,你把本錢都取出來了,還怎麽擴大經營?”


    “什麽擴大經營,這個收入你媽我已經很滿足了,算上工資,一個月怎麽也有10萬以上的收入,這可是10萬一個月,做夢似的,以前哪敢想?不說了,不說了,吃飯!”


    “可是……明明還能掙更多的……”


    “再多你媽不敢想了,就這晚上都睡不著,生怕早上醒來是一場夢。”


    “可是……你要不擴大經營,跟上遊戲發展的形勢,將來會被淘汰的,一波紅利不能吃一輩子啊。”


    “啥意思?”


    “就是說,你現在能掙10萬一個月,是因為玩家和遊客還不多,競爭不那麽激烈,做街邊小吃能有什麽技術含量,將來人多了,你還能掙這麽多?不抓住先發優勢,完成積累,將來是要被淘汰的。”


    薛姨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但她不想在在今天這個高興的日子還計較這些,就不理會這話茬,催促女兒趕緊吃飯好去上學。


    “唉,小富即安,小富即安……”


    女兒一邊吃一邊搖頭歎息,筷子走的飛快,狼吞虎咽的樣子在一個當媽的眼裏是那樣的窩心和可愛。


    “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


    薛姨看著她那越來越像自己年輕時候的俊俏麵孔,心裏一陣發酸,默默瞅了一眼掛在牆頭的亡夫照片,又想起自己在遊戲的那張臉,胸口莫名的一熱,又感到一陣心慌意亂。


    多少年了。


    這個家總算有了一點亮色,一點盼頭。


    女兒雖然大大咧咧的,但薛姨知道她的內心其實很敏感的,多少個陰冷的夜晚,都是一個人關著門,抱著枕頭蒙著被子哭。


    一個沒爹的孩子,趕上一個沒什麽本事和文化的媽,也沒什麽親人長輩,從小在街頭的小吃攤上長大,看著同學都是嚴父慈母的手牽手,親戚長輩一大堆,過年的壓歲錢都收到手軟……她呢?


    女兒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感謝滿天神佛了。


    想著,想著,眼裏就泛起了淚花,怕女兒看見,借盛湯的功夫用手背擦去。


    謝小萌看見了,卻裝作沒看到,吃到一塊尖椒,不住的喊辣,薛姨慌忙給她倒水,疑惑的說沒放辣子啊。


    借著喝水,謝小萌擦了擦眼睛,任性嗔怪的說,放了就是放了,明知道人家不能吃辣還放……


    一頓飯就在這樣的吵吵嚷嚷中度過,卻有別樣的甜蜜和溫情在內。


    這麽多菜,母女二人不可能吃完,樓下住著一對孤寡老人,薛姨就趕出來一些沒怎麽碰過的菜,讓女兒給樓下的爺爺奶奶送去。


    “誰耐煩吃你的殘羹剩飯啊!?”,謝小萌不想去。


    “你王奶奶她不會介意的,快去,忘記剛來的時候,人家是怎麽照顧你的了”


    謝小萌不清不情願的出了門,出門就碰到住在對麵的劉嬸,這人是出了名的嘴碎,謝小萌本不想搭理她,點個頭就過去了,誰知今天她特別熱情,“小蒙啊,你媽去迦南賣煎餅發了大財了吧,我都聽說了,好家夥,這才幾天就掙了幾十萬……聽說,當初抽獎的群組是你定的,來,來,來,跟你劉嬸說說,裏麵有什麽竅門,還是你有什麽門路,聽說你們學校有個同學跟那什麽迦南公司有關係……”


    “什麽鬼,劉嬸你別瞎說啊”


    “唉,這孩子還瞞我?街裏街坊的誰不知道,就是那個成天守在樓下等你一塊上學的小年輕……”


    謝小萌生怕薛姨在屋裏聽見,敷衍著說,還有事兒,等會再跟嬸子你細說。


    劉嬸這才看了她手上端著餐盤,嘖嘖兩聲,又給你王奶奶送吃的啊……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好不容易才擺脫這個纏人的劉嬸。


    一樓是半地下室,隻有窗戶露在外麵,陰暗潮濕,狹窄的走廊放著各家的炊具,煎炒烹炸,氣味很是刺鼻。


    謝小萌挑著落腳的地方走到巷尾,敲門進去就看到一個駝背的老婦正坐在一堆垃圾紙箱上,艱難的捆綁和整理。


    她連忙將飯菜放下,上去幫手。


    王奶奶的眼睛有白內障,看人就看個影子,但聞著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就知道來的是誰。


    她那滿是皺紋的臉笑開了一道道褶子,聽謝小萌說了來意,不斷點頭說好,好,好……就好像不會說別的。


    幫了把手,謝小萌又去裏屋看了臥床不起的老爺子,出來的時候,心情就變得特別沉重。


    回到家,她跟薛姨說,“我們把王奶奶她們送養老院吧?”


    薛姨忙碌的手一頓,“你王爺爺的病還沒好?”


    “嗯,沒人照顧,老爺子又死強死強,說什麽都不去醫院。”


    “那就送吧,上次問的那個,一個月兩千多,咱現在也送的起。”


    謝小萌很是高興,“王奶奶還有低保,不用那麽多。”


    “低保別動,省的人說嘴。”


    “說啥,能說啥,難道我們還圖……”


    “噓,你還小不知道人心可畏,流言蜚語最是傷人。”


    “那……啥時候送?”


    “我下午去看看。”


    “遊戲呢,下午還有一輪吧?”


    “遊客很好登陸的,又不是玩家,還要排隊。”


    “也是……”


    “你快去上學,這些事兒不用你操心”


    謝小萌出了家門,回望這棟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建的筒子樓,心想也時候搬家了,這地方,再待下去就變得很不安全,剛剛出來的時候,不少人背著她指指點點,言談之間,都是薛姨在遊戲裏賺了大錢,家裏跟有個金山銀山似的。


    遠遠的看到街對麵有個騎著共享單車的身影,謝小萌心裏一惱,想起劉嬸說的話,更是警惕。


    “小蒙,小蒙!”


    一個笑著一口大白牙的陽光少年騎著共享單車追了上來,謝小萌裝沒聽見,隻顧著往學校走。


    “小蒙,今天我們有聚會,聚會!”


    謝小萌聞言這才停下,沒好氣的問,“什麽聚會?玩家聚會?”


    “對,對,對,玩家,我表哥他們的聚會,你去不去,還有很多遊客,都是圈子裏的人”


    謝小萌聞言有些猶豫。


    “你媽不是遊客嗎?去吧,多認識一些人,對你有好處的。”


    “可……下午有老班的課。”


    “怕啥,你是全校第二,隨便編個理由就對付過去了。”


    “真是玩家和遊客的聚會?”


    “我還騙你不成?”


    “在哪?”


    “市工人體育文化活動中心,人民廣場。”


    “幾點?”


    “兩點正式開始,還有電視台錄像呢。”


    “那好吧,我先去學校請假。”


    誰知到了學校不用請假,學校要參加一個市裏組織的什麽活動,他們幾個高中的高二學生都被拉了壯丁,要去做誌願者。


    活動地點正是工人體育文化活動中心。


    下午兩點,人民廣場上彩旗招展、人山人海,市裏的幾套班子的主要領導也來了,弄了個高高的主席台,還升起了幾個大熱氣球,謝小萌身上穿著一件特傻的紅馬甲,肩上還掛著一個歡迎某某元宇宙組織、某某大型遊戲公會瀕臨我市考察環境的歡迎條幅。


    那個陽光少年在一旁吐槽,某些官員想政績真是想瘋了,削尖了腦袋都向往這個圈子裏鑽,消息不知道怎麽被他們知道了,一個好好的私下聚會,被攪合成這個鬼樣子。


    謝小萌還見到了陽光少年的表哥,傳說中在迦南公司關係的那個人,資深玩家,某個玩家公會的會長。


    要說玩家,市裏有那麽幾個,都是被各種福利條件和待遇留在市裏的,想要發展元宇宙經濟,沒有玩家怎麽行?


    當初為了留住那幾個玩家,市裏給了不少特殊政策,把這幾個玩家當成了香餑餑,不少人非議,說市裏吃飽撐得沒事幹,有公器私用之嫌。


    現在如何?


    沒這幾個玩家,怎麽能迎來某某遊戲公會這個金鳳凰?


    市裏的領導一邊在演講台上作報告,一邊得意自己的預見性眼光,這不,機會就這樣被抓住了。


    一個經濟發展墊底、交通不便、還沒什麽資源的小地方,憑什麽跟那些大城市競爭?


    魄力,姿態,政策、誠意,缺一不可。


    想要趕上轟轟烈烈的元宇宙大潮,沒有一點拿得出手的東西怎麽成?


    陽光少年的表哥,迦南某遊戲公會的會長也被這一套高規格的接待給整懵了。


    怎麽搞得他們好像某某外賓似的?


    下午還有一個高規格的接待晚宴,市裏的頭頭腦腦都有出席,官員們的姿態很低,也很有誠意,酒桌上就敲定了一些列優惠條件,隻要遊戲公會落戶市裏的元宇宙經濟產業園,就要什麽給什麽。


    玩家最關心的安全、私密性問題,就不是問題,公安局長拍著胸口立下了軍令狀,住建局長承諾五星級標準的配套設施,電信局、銀行、稅務等等,在酒桌上來了個現場辦公,一路綠燈。


    “……所以,我們這小地方,也要有個正式的玩家組織和線下的交易市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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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少年喝的滿臉通紅,剛剛他還跟副市長碰了一杯,而校長還在一旁跟服務員似的陪著笑,作為人憎狗厭的壞學生,到現在他還有些找不著北,“可,可不是咋地,有了玩家,就有了,有了……呃,需求,有了商機,就能盤活好大一片產業,就能創造多少就業機會?那些當官的可不傻,這叫,這叫千金買馬骨……我表哥被他們整蒙了,稀裏糊塗的就答應將公會總部搬到這裏來……”


    謝小萌卻盤算起自己的小算盤。


    越算,越覺得這是個機會,回家後就把這事兒跟薛姨說了,意思還是讓老媽擴大經營。


    薛姨卻不認為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她一個賣煎餅的,這些事離的太遠了。


    謝小萌怎麽說都不管用,隻能幹著急。


    “你這樣會被時代淘汰的!”


    “時代,什麽時代,跟咱們普通老百姓有啥關係”


    “你……我跟你說不清,反正你聽我的對了,以後不準在把銅幣兌出來了,怎麽遊戲,全聽我安排……不然,我就不好好上學!”


    不好好上學是謝小萌的殺手鐧,一聽到這個,薛姨就慌神,這次也是一樣。


    晚上,謝小萌在日記本上寫下“我們正處於一個充滿變革和機遇的大時代”這個從晚宴上聽到的話,俊俏的瓜子臉上,一片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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