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處理完母親的後事,已經是3月17日了,距離第四次測試開服隻剩下不到24小時。


    聽聞他獲得了玩家資格,那些許久不曾露麵的親戚、朋友、同學全冒出來了,葬禮因此辦的很熱鬧,每個人都對這個還沉浸在悲痛和自責中的年輕人噓寒問暖,就連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老師和校領導都帶來了慰問金,還告訴他不用著急退學,他這種情況應該有大學特招的,甚至不用參加高考。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疼愛他的至親,也讓生活出現了一個天差地別的顛覆。


    陽光從未像現在這樣耀眼過,好像全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讓他變成了一顆鑽石,閃閃發光。


    葬禮結束後,留下滿屋的狼藉,母親的骨灰盒就擺在遺像下,向他溫柔的笑著。


    本已平靜下來的李岩突然悲從中來,捂著臉無聲的飲泣。


    如果,如果……


    他無數次回想那天晚上,如果不去看那場直播,如果父母當時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自己及時的覺察到不對,如果,如果……


    可天下哪有那麽多的如果?


    不去看直播,玩家資格是不是就飛走了?


    父母不聽算命先生的話,跟他一起看直播,是不是就能及時發現,救母親一命?


    但話又說回來了,也許那位算命先生是好心呢?


    一個有嚴重心髒病的人怎麽能看直播呢,正常人都受不住那樣的心理壓力啊!


    理不清,分不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複雜。


    李岩的父親過來安慰他,說一些在他聽來很刺耳的話,相比兒子的悲痛,老公就顯得‘鎮定’了許多,這也是李岩心裏的一根刺,到現在他還忘不了母親死死拽住父親不讓他出去的那隻手……


    不能喊一聲嘛?


    她不讓你出去你就不出去?


    平時怎麽沒見你這麽聽話?


    “……你趕緊去銀行,頭盔已經送到了,這是保險箱的鑰匙和密碼……唉,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要不叫你堂哥他們一起?人多的話……”


    “我誰也不叫,就一個人去!”


    “你沒看新聞裏說,有人的頭盔都被搶了,光天化日之下,土匪似的明搶啊!”


    “反正我不叫那些勢利眼……”


    “那你叫誰?”


    “不用你管!”


    “你……”


    李岩摔門出去,迎麵撞上一個住隔壁的鄰居,這位大媽一見他就親熱的拉住他的手,說小岩啊,恭喜,恭喜,大媽早就知道你有出息,沒想到這麽出息,以後常來大媽家裏玩啊,曉雯剛剛還念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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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雯是大媽的小女兒,很是青蔥靚麗,以前防李岩這種人跟防賊似的,如今倒是上趕著恨不得倒貼了。


    恭喜,恭喜個屁,就好像李岩家裏沒有人去世一樣。


    其實那些來吊喪的親戚朋友也是一個德行,嘴裏說著假惺惺的話,表情、語氣都掩飾不住濃濃的羨慕和妒忌,那樣子恨不得跟他交換,恨不得今天死親娘的那個人是自己。


    現實中發生的事兒,有時候比電影中的情節還要誇張和離奇。


    李岩母親的去世,獲得玩家身份後的人生逆轉,親朋好友前後鮮明的態度變化,以後人生命運等等。


    一走出破舊的小區,迎麵而來的是一個嘈雜的隊伍,上百人咋咋呼呼叫嚷著黑幕,抽獎無效,抗議等等,隨行的警察嚴陣以待,周邊的商鋪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有些好事兒的店主還在一旁起哄調侃,唯恐天下不亂。


    攔了一輛出租車,快到地方的時候李岩有些猶豫,看銀行專門開辟的安全通道附近,遊蕩著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他們對每一個進出的人虎視端端,就連停在一旁警車都不能給李岩一點安全感。


    抽獎結果出來後,絕大部分沒有中獎的人自然很不甘心,這段時間沒少出亂子,還發生過剛取了遊戲頭盔就被人持刀搶劫,一位倒黴的四測玩家在拚死反抗之下,身中十幾刀,當場不治身亡。


    最可悲的是,他的親人沒有時間去關心案件的偵破和凶手的下場,反而因為遊戲資格和頭盔的歸屬,打起了官司,一家人對薄公堂,還各找了一些‘投資人’支持,相互揭短、栽贓、抹黑,鬧的醜態百出,成為網絡上的熱門。


    李岩還真不敢保證,拿了頭盔能安全的回家,就是家裏也不安全,那些個親戚也不能信任。


    沒辦法,財帛動人心啊,這個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鋌而走險的人。


    也許人家還等著繼承他的遺產呢?


    想來想去,他給自己的幾個哥們打了電話,相比那些有血緣和法律上繼承關係的血親,還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跟他利益大致相似。


    做賊似的躲在一個角落等了半個多小時,幾個朋友到了,每個人都提著鋼筋、鐵棍,一個人還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殺豬刀,都拍著胸口保證他的安全,還說著‘苟富貴勿相忘’的話,話裏話外還是有掩飾不住的羨慕和妒忌。


    但這種程度的羨慕和妒忌才是正常的,試問全國又有幾人能保持平常心呢,上至身家億萬的富豪老板,下至販夫走卒,又有誰能麵對一個四測資格和遊戲頭盔而無動於衷呢?


    小地方不像大城市。


    警察過來詢問後沒說什麽,對李岩身邊這些手持‘利器’的年輕人都視而不見,李岩在他們的護衛下,走進銀行開辟的安全通道,也沒有弄什麽麵罩之類的,他的身份在這座小城早就家喻戶曉了。


    “來了,他來了,14790E號來了!”


    銀行接待小妹看了他的身份證就尖叫著往裏麵跑,唰唰唰,那眼神就好像刀子,恨不得在李岩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裏麵的人已經嚴陣以待的等了三天,這時候才等來這個小城抽中的第三位也是最後一位四測玩家。


    銀行行長親自接待,保險庫更是有荷槍實彈的特警蹲守,經過複雜、繁瑣且重複的身份驗證,這位還差五個月才滿18歲的高三學生,就成了法律上承認的迦南遊戲的四測玩家,新一代遊戲頭盔的擁有者。


    遊戲頭盔裝在一個銀色的合金箱子裏,極具科幻感,銀行的人對待它就好像對待什麽稀世珍寶,幾個漂亮的銀行妹子盯著它,眼睛都拔不出來。


    無視行長的殷勤還有大額貸款以及至尊VIP客戶的誘惑,李岩死死的抱住箱子,脫了外套遭在上麵,看到黑袖箍的時候才想起剛辦完母親的喪事,心中微微一痛。


    是的,悲痛已經減輕了很多。


    出了銀行的門,就感到不懷好意的眼神無處不在,那裏都不安全,疑神疑鬼的回到家,幾個兄弟朋友賴著不走了,不顧家裏剛辦完喪事,說是等明天開服,今晚就要在李岩家裏住下。


    李岩強撐著鎮定,暗中攔住父親叫親戚堂兄的舉動,上廁所都帶著裝著頭盔的箱子。


    坐在廁所裏,他用手機在網上尋找解決的辦法。


    很多獲得四測資格的玩家在網上發起了‘玩家公寓’計劃的征集,前幾天他看到過,不過那時候並沒太過在意,這時就覺得非離開這個小地方不可了。


    與玩家公寓的負責人取得聯係,在他的建議下,李岩報了警。


    警察上門,聽說李岩要搬到玩家公寓去住,李岩的父親怪他不跟自己商量,幾個嚷著‘共富貴’的所謂哥們就更加不滿了,奈何有警察在,隻能陰陽怪氣的說幾句,攔不住他一定要走。


    李岩連行禮都沒收拾,身上更是分文沒有,就這樣匆匆的離開了家。


    坐在警車裏,他望著越來越遠的家,心裏一片茫然,充滿了對未知旅途的忐忑與害怕。


    畢竟隻是一個不到18周歲的少年人而已。


    警察建議他坐飛機,在聽說他身上分文沒有的時候,更是慷慨了拿出了一個月工資,並開玩笑的似的說,不需要他還,將來公測的時候,送他一件極品的遊戲裝備就可以了。


    李岩將這件事兒記在心裏,小城沒有飛機場,警車一直送他到了50多公裏外的地級市,才乘坐最近的一次航班,下午就到了省城。


    省城飛機場有四測的玩家接機,對方很低調,但很熱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見到他們,那顆始終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玩家公寓位於省城的中心,繁華無比,周圍都是林立的寫字樓,第一次離家這麽遠的少年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還穿著土氣的校服,抱著一個人人側目的銀色箱子,畏畏縮縮,傻裏傻氣。


    玩家公寓有極其嚴格的安保措施和門禁,接機的玩家帶他做完了詳細的身份認證和入駐手續,拿到了一張門禁卡。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李岩由衷的說道。


    大家都不認識,這麽周到仔細的幫助,真實太難得了。


    就是不知道房租多少……


    “以後都是兄弟了,一家人,伐木累!”


    “對對對,天下玩家是一家,理應互幫互助!”


    “對了,我們幾個準備在遊戲裏建個家族,你要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加入。”


    無利不起早,李岩點頭答應,反正以後的事兒誰說的清楚,建家族50金的費用更是天文數字,隻能說這些跟他情況相似的四測萌新的誌氣不小。


    不過在經過現實毒打後,不知道還能保留多少。


    李岩沒有選擇與人合住,要了一間單獨的小公寓,問公寓的管理人員,房租怎麽說。


    管理人員告訴他,這是某某房企巨頭免費提供的,配套安保措施更是一手配備,房租自然是沒有的,相反,如果李岩答應在遊戲裏配合該房企巨頭做一些小的商業互動,還要付不少錢給他呢。


    李岩心神不寧的回到自己的公寓,將門關上,一個人坐在窗幾明淨的新家裏,還一會才意識到置身在離家數百公裏外的大都市裏。


    手機的未接來電幾乎滿了,VX和QQ上的未讀消息更來不及看,先給家裏打了電話,讓父親放心,這才有空打開箱子,好好看一眼改變了所有事的遊戲頭盔。


    很圓潤的造型也很輕便,蔚藍色的未知質地拿到手裏沉甸甸的,鏡麵與頭盔完美的熔接在一起,表麵找不到任何焊接的痕跡,有點像戰鬥機飛行員的可視化頭盔,不過比那個更具有科幻感。


    與第一代頭盔不同,後麵有兩個連接電腦的USB接口,方便玩家在下線後,通過頭盔直接登陸官網,進行遊戲截圖、視頻的下載,也可以用這個頭盔代替電腦,進行可視化的網上衝浪等等。


    李岩戴上試了試,覺得脖子上有些沉,躺在沙發上,對頸椎確是有不小的負擔,心想,網上建議購買配套的遊戲倉確是有一定的道理。


    這時候,遊戲倉那近十萬的價格,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和接受了。


    興奮的像個孩子,戴著頭盔打開了‘外顯’功能,與公寓裏的電器連接在了一起,提前享受到了可視化、元宇宙、物聯網的體驗,等時間差不多了,才戀戀不舍的摘了頭盔,小心翼翼的將它縮進公寓的保險箱裏。


    “李岩,小李!?”


    “來了,來了!”


    “快,有幾位老玩家要來了,大家都在一樓迎接呢!”


    李岩不敢怠慢,鎖好門,來到一樓,見住在這棟公寓裏的一百多個四測的新玩家,正在一起興奮的議論。


    不久後,三個一臉大佬樣的老玩家粉墨登場,那陣勢真跟什麽大人物出行似的,保鏢、助理、跑腿、跟班真是一應俱全。


    “你們啊!”


    聽萌新們問遊戲裏最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位老玩家一副過來人的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說道:“可千萬不要在捏臉上浪費時間和精力,要知道第一天還不知道能不能排隊登陸呢,你們最應該做的事兒就是好好休息,開服那天可是一場硬仗,說不定就得過好多天晝夜顛倒,饑一頓飽一餐的日子,提前去超市屯點,或者定好送餐和後勤保障服務比什麽都強。”


    “別想東想西,還沒登陸遊戲裏,就做大發利市的美夢,有什麽用?”


    “種族職業?這些網上還不多?聽我的,沒有垃圾的種族和職業,隻有垃圾的操作和意識,選一個自己最感興趣的比什麽都強,不要這山望那山高,也要看適不適合自己。”


    “登陸遊戲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著任務流程走,別一驚一乍的,八個小時後的遊戲時間,每分每秒都是錢。前期老老實實的刷怪、任務、升級,保持專注,也別太在意裝備,你們也買不起。等你們等級上來,有的是來錢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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