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在村中道路上,緩慢走來一位白發長須的老乞丐,手上端著一個烏龜殼大聲的吆喝著:“還有人在嗎?給點吃的唄!”老乞丐一身長衫破破爛爛,打了不少袋子,他頭發蓬亂,滿臉汙垢,腳上少了一隻鞋,也不知是遭遇了什麽。


    老乞丐喊了半天沒聽到人回,不免有些泄氣,頹然的坐在一處石梯上,一手錘著大腿,一手姆指挑著食指指甲裏有泥圬小聲的念叨著:“明明卦相顯示,天機在此了,為何來了這麽久,人沒見幾個,倒是遇到不少未開化的妖獸。”說到此處老乞丐突然停下看了看遠處的大山又低頭念道:“也不知是哪個天殺的非要把傳承放在妖怪窩裏,這下好了吧,一出世就驚出了獸潮,要不是怕被這天道發現,封了自身修為,這些畜生我一個指頭滅它一窩,哎喲!我這老胳膊老腿的。”


    老乞丐自顧自的念著,沒看見邢智端著碗來到旁邊,許是老頭心有所感,側身一看嚇得站了起來,連連拍著胸口指著邢智說道:“你這小孩,怎麽走路不帶聲的?”


    邢智眨著大眼晴,看這老頭上竄下跳,而後指了指碗,又比了比吃的動作,老頭眉頭一皺,彎下腰捏了捏邢智的臉頰搖頭歎息道:“哎呀!可惜了,怎麽是個啞巴!”


    邢智拍開老乞丐的髒手也不跟他計較,一把將碗放在他手上,頭也不回的走了,老乞丐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龜殼,直起身來吹了吹粘結在一起的胡子,好奇的跟著邢智。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木屋前,正好看見邢毅拉著邢智吃飯,於是指著邢毅問道:“小孩,你們村裏的人呢?怎麽就隻有你們兩個?”


    老乞丐來的時候邢毅便發現了,見是跟著邢智來的,也沒說話,本想叫他一起吃的,誰知老頭一來便問了個讓邢毅心情不爽的問題,沒好氣的回道:“死了!全死了!”


    :“那你們村中可曾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沒有,沒有,你煩不煩啊!不吃別來煩我!”


    老乞丐一聽像是被雷劈了屁股一般跳了起來,接著又坐在地上撒波:“大道五十,獨去其一,這便是那一嗎?十年黴運!一百三十年的壽元,我的機緣啊!你還我命來!”


    邢毅兩人端著碗看這乞丐一把年紀,做起事來瘋瘋癲癲,隻怕是遭了失心瘋,便不理他自顧自的吃起飯來。


    老頭頹然自語:“師父啊!你說的機緣何在?何在啊?枉費我一百三十年壽命,又折了十年的好運,可這機緣在哪啊?這個破落村子,就剩兩小屁孩了,沒有寶物,沒有妙法,是不是我們宗門的天啟決有問題啊?”。


    邢毅聽這老頭念得心煩,正想起身趕他離開,不料邢智卻先一步站起來,指著老頭說了一個字:“吃!”


    老頭的聲音戛然而止,抬起碗來一口幹了碗裏的清粥,回過頭來震驚的指著邢智,而同樣震驚的還有後麵的邢毅。


    :“言出法隨?”


    :“你會說話了?”


    老頭連忙丟下碗,搓著雙手小跑過來,一雙老眼精光炸現:“哈哈哈......哈哈哈!......機緣啊!好,太好了。”


    邢毅感覺不到老頭的鏡界,按邢纖紅的說法,這人要麽就是個凡人,要麽就是鏡界太高超出邢毅所能知道的範圍,但看這老頭的形象怎麽與高人也不沾邊,邢毅當先一步將邢智護在了身後,老頭這才反應過來,幹笑兩聲,整理了一下長衫,將那隻沒穿鞋的腳藏在衫下,吐了口唾沫將頭發抹平,調整了下語氣才說道:“善良的少年,老夫看你骨骼清奇,靈光聚頂,鴻運結蒂蓮,乃是不出世的奇才,若是在此埋沒實在可惜,老頭我這裏有門奇術,你可想學?”


    邢毅聽他說完,皺眉想了想,好像以前張嬸說過,這世上一些騙子經常這樣騙人,於是厲聲道:“我們兩兄弟不學你那什麽鬼術,請你離開。”邢智躲在後麵也連連點頭。


    老頭見邢智不理他,而邢毅又十分堅定,隻得諂媚的笑道:“小子,老夫這門術法,可趨吉避凶,奪天地之機,化三災六刧?”


    :“不學!”


    :“那......若是可盡知天下事,塑本追源,逆天改命呢?”


    :“不學!”


    :“嘿!小子,別不知好賴,學了我這術法,可得長生,可得富貴,就是成為人間帝王也無不可。”


    :“嗯?真的?那你為何落難至此?”


    :“呃!這是意外,意外。”


    :“盡知天下事也會有意外,那學來做什麽?”


    老頭被懟得一張老臉憋成豬肝色,好一會才緩過勁來,指著邢毅連說了幾聲好,而後拂袖離開,邢毅見老頭走遠才拉過邢智開心的問他什麽時候會說話的。


    邢智比比劃劃的讓邢毅知道,原來那天他出現金線鍾聲的時候,邢智也出現了,隻是他當時在家睡覺,沒人發現,若不是鍾聲把他震醒,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邢毅了解了事情經過,十分高興,連日來的愁雲也消散了不少,但看邢智還在比劃隻得嚴厲要求邢智要慢慢習慣說話,不要再比比劃劃了,至於那老乞丐說的什麽“言出法隨”,他又不知道是什麽。


    一連幾日天氣都細雨綿綿的,眼看著秋雨季馬上要到了,兩兄弟在村外的地裏忙碌,農家子弟最是見不得浪費糧食,他們不知在哪找了輛板車,但沒有牲畜,隻能用人力,就這樣也被兩兄弟收了好幾車的莊稼,不過收回來的稻穀都是水,收回去還要烤幹,事情特別多,至於那神秘的老乞丐,早被兩人忘了,這天下午罕見的出了點太陽,兩兄弟更加賣力的幹活。


    邢毅正拉著車在前麵走,邢智在後麵推著,突然天邊一道金光一閃而至,到了近前才發現竟是一片金色祥雲,祥雲降下兩人前方,邢毅抬頭眯眼看去,那雲上站著一位老道,老道身穿繡著白鶴展翅的寬袖道袍,頭戴玉冠,全身仙氣繚繞,一手持拂塵在後,一手拿龜殼在前,乍一看仙風道骨,慈目善目,不過身上的道袍打了不少口袋,邢毅總感覺這老道有些眼熟,回想了一下,算了沒時間想,收莊稼要緊。


    老頭見邢毅抬頭看來,正要說話,又見邢毅低頭拉車,不管不顧的離開,一翻慷慨激昂的話卡在喉嚨裏,好生難受,緩了一會,駕著祥雲追上糧車,幹笑道:“少年人,人生蹉跎,莫要錯失良機啊!你看學會後便能如我一般飛天入地,得大自在。”說到最後老頭的語氣甚至有些痛心疾首。


    邢毅一邊走一邊回道:“老人家,莫要再來欺騙我們了,你那會飛的法器我又不是沒見過。”


    :“啥?見過?不可能,不可能,你可知這是我才在玉清天裏煉來的。”老頭連連搖頭直呼不可能,而後又笑道:“哈哈,小子,說你眼界窄吧,怎可以用這小天地來衡量那大天地。便是我這腳下祥雲在這方世界也能做得一方霸主,單論速度若是遇到那筋鬥雲也不相上下。”


    邢毅聽他越說越沒邊了,什麽玉清天,什麽筋鬥雲,他隻知道世界五洲,西荒大陸,於是再不理他埋頭拉車。


    老頭本想著換了一身閃亮的行頭,總會讓這鄉野少年崇拜備至,哪知道竟是夏蟲語冰,無奈隻得下了祥雲再作打算,反正他是賴上這兩人了。


    於是日升月落,兩道身影忙於田間地頭,而身後總會跟著個老頭,老頭換回了以往的長衫看著兩人,不時念著:“學會法術一招袖裏乾坤便可將這百畝良田盡收手中。”等邢毅聽不懂的話。


    這日,傾盆秋雨不請自來,兩人總算是收完了莊稼,在重新搭起的小屋邊上足足建了十來個糧倉,等到午後雨小了些,兩人帶著收獲來到村子西邊那片墳地,將新米煮熟的飯用樹葉包著放在墳前,邢毅心頭一片沉重,低聲說道:“大家的莊稼我收了,這是今年的新米,趙叔我在你家找到了些酒水,也不知你是哪座墳頭,就將它倒在這裏,希望你能喝到。”,老頭不知在哪找了把油紙雨傘,站在不遠處看著,聽到邢毅的話突然有感而發:“凡人命數幾十年,臨了連個名字都沒有,實在可憐。”


    邢毅這才發現,確實是光有墳頭而無墓碑,想著以往的鄉親對他的照顧,死了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一時悲從心來。


    老頭拍了拍襟擺的雨水繼續說道:“天地不仁!世事無情!旦夕福禍轉瞬而至,至親之人片刻間便是陰陽相隔。所以我們修道,以抗天地之力和命運不公,雖然......”老頭望天感歎,卻不想他這句話正中邢毅心中軟肋,他回想起洞中遇到的那個黑衣人,若不是邢纖紅舍身抵擋後果如何尚不可知,想起回到村裏見到的一切,趙全,張嬸等一眾村民仿佛就在眼前對著他笑,轉頭看到在一旁抹淚的邢智,突然一句話回響在耳邊:“我的心上人?......應該勇敢,剛毅,當是世間俊傑!”這一刻邢毅心中有一種渴望,他需要力量,邢毅轉身正視老頭問道:“老頭,你真的會法術,會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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