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東京,赤阪離宮。


    “八嘎!這是誰幹的?!”裕仁表情猙獰,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這些混蛋!他們這是在針對孤!”


    “殿下請息怒,我們已經命令第一時間封鎖大阪周圍道路,並命令大阪當地駐軍協同警方嚴格調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嫌犯……”岡村寧次在旁邊勸道。


    永田鐵山和小畑敏四郎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憂慮。


    這次刺殺行動可不僅僅是針對北一輝和青年日本會,更是為了給裕仁一個下馬威。


    因為關東大地震造成的爛攤子實在太大,又有人故意拖後腿,山本權兵衛內閣折騰了幾個月也沒辦法收拾殘局,海軍方麵覺得這個鍋實在太大,咱不玩了好吧,你說你行你上啊!然後在去年11月12日,攝政皇太子裕仁的車隊在途徑上野公園時遭到了無政府主義者的槍擊,雖然裕仁沒事,但也震怒異常。“上野公園事件”發生後,山本內閣就趁機請求辭職了。


    這次“上野公園事件”也讓裕仁知道了現在民間對他的態度,而正好山本內閣辭職之後沒人肯接棒,大家都把首相位置當成了燙手山芋,於是裕仁就有了讓北一輝組閣的想法。


    在裕仁他們看來,現在日本的混亂局麵主要原因就是底層群眾對於社會資源分配製度的不滿,好處全都被高層占了,屁民們連點兒湯水都喝不到。我們都知道,屁股決定腦袋,君主和權貴的屁股是不一樣的,比起權貴豪門,他們和屁民的立場往往更接近。裕仁也不例外,作為未來的“天鬧黑卡”,他也不希望日本的屁民被壓榨得太狠,目前日本的體製隻是對權貴豪門有好處,對他這個“天鬧黑卡”卻沒什麽好處。


    要是日本被搞崩盤了,那些權貴拍拍屁股到外國照樣的吃香喝辣,可他這個天皇怎麽辦,難道也跑外國當寓公嗎?這當然是裕仁不願意的,他又不是劉禪。再說,他還想打破財閥豪門對政權的把持,真正的收回政權呢。雖然在明治時期就搞了所謂“大政奉還”,但實際上日本的實權依然不在天皇手裏。現在的日本更像個股份製公司,天皇在名義上是董事長,但卻不是最大的股東,而且股份還少得可憐。


    最過分的事,明明是那些財閥權貴吃了最多的好處,卻讓天鬧黑卡背了最大的黑鍋,簡直是黑狗偷吃白狗擋災,這尼瑪不能忍啊!這種“好處自己要,黑鍋老大背”的手段,可不隻是明朝的士大夫才會玩兒,古今中外、世界各國的權貴都會這招。


    這種事情對於任何一個有抱負的君主都是不能容忍的。明治有心改變這種橡皮圖章的名義,然後他就死了,而大正也變成了腦殘。裕仁同學雖然一直在搞自己的小圈子,但比起那些個財閥權貴們,他這點兒力量根本不夠看。


    但是這次關東大地震,也讓裕仁看到了機會。裕仁和他的團隊都看出來了,現在日本國內的階級矛盾非常的大,底層群眾的怨氣和怒火已經積攢到了臨界點,而北一輝在底層群眾的威望很高,偏偏他們又和財閥權貴們不對付。


    所以,裕仁就有心讓北一輝為首的青年日本會進入政界,讓老北出山組閣收拾爛攤子,對於眼下這個局麵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這當然不是說裕仁就認同了青年日本會的綱領,或者說他就認同了科學社會主義,他隻是想讓青年日本會出麵來和那些權貴打對台。這種政治平衡的手段,也是智商及格的君主的必備技能。


    但是裕仁的這個腦洞計劃可恥的失敗了,他剛剛向下麵吹了點兒風,就立即遭到了絕大多數權貴財閥的反對,特別是那幾家最大的財閥,他們絕對不同意由北一輝來組閣,即使是主張全民普選的犬養毅也強烈反對北一輝上台,他這個時候就不提普選了。


    為了防止裕仁繼續腦洞下去,這幾派一向不對付的權貴集團難得的聯手了,他們馬上推出了樞密院長清浦奎吾作為過渡人物。麵對聯合起來的財閥權貴,裕仁自然是扛不住,隻好捏著鼻子認栽。但是他也不甘心失敗,就順水推舟的按照犬養毅以前的提議,要求今年推行普選,這個建議自然也被權貴們否決了。最後他隻得再次退步,要求青年日本會作為正式政黨之一,進入議會。這一次權貴們倒是勉強同意了,但隻同意給出3個議員名額。


    原本裕仁還想過了這個風頭,再想辦法扶持了一下北一輝,但是他高估了權貴們的節操,也低估了權貴們對於青年日本會的防範力度。沒辦法,北一輝宣傳的那些理論太危險了,生生就是要割他們的肉啊,要是真是按照北一輝的想法來搞,大家也就別混了。於是,這些家夥為了徹底扼殺北一輝這個大威脅,居然直接就動手搞刺殺了。


    “那些混蛋!”裕仁越想越氣,狠狠拍了下桌子。


    不用說也知道,這肯定是財閥權貴們幹的,不過這年頭的日本政壇搞個刺殺什麽的簡直太常見了,財閥們的底線是相當低的,連首相都殺了好幾個,殺個北一輝又算個什麽事?


    按照日本此時的慣例,所謂追查凶手也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最算抓到了又怎麽樣?連殺了首相的家夥,都是屁事沒有。


    “北一輝現在到底怎麽樣了?死了沒有?”裕仁鐵青著臉問道。


    永田鐵山一臉為難的說道:“呃,北一輝遇刺後就馬上被送到當地一所中國人開的醫院,青年日本會馬上封鎖了醫院,我們的人都進不去。得到的消息很少,隻知道他沒有當場死亡……”


    對於大阪的情況他們也不是很了解,還真的不知道北一輝現在的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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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京,總統府。


    中國高層也在為此事開會,文德嗣就是接到這個消息才改變了行程,從西飛直接回到漢京了。


    “文總,日本財閥已經坐不住了,他們這是狗急跳牆,圖窮匕見啊……”辛傑說道。


    文德嗣冷笑道:“哼,這也是預料中的事情,他們是不會甘心就這麽接受失敗的,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這些財閥。北一輝現在情況怎麽樣?”


    “還好,隻是一根肋骨骨裂了,胸口瘀傷……”辛傑笑著說道:“我們的防彈衣質量不錯。”


    “我們不是派了專業保鏢過去嗎?為什麽還會發生這種事情?”文德嗣皺著眉頭問道。


    “北一輝認為那些安保條例會妨礙他和群眾交流,所以很多時候我們的保鏢也沒有辦法……”國家安全部部長王琦一臉無奈的說道。


    文德嗣點點頭,沒有再說。他也理解,如果北一輝堅持的話,那些保鏢總不可能架著他吧。“這一次對他們也是個教訓,讓他們務必以此為鑒,在公共場合必須聽從安保人員安排。”


    “文總,那麽下一步,該怎麽進行?”辛傑問道。


    “現在先製造輿論,發動群眾。看看反應再說,”文德嗣想了想,說道:“那些援助物資的送達情況如何?”


    王琦說道:“日本現在對於周邊海域和碼頭的巡查很嚴格,我們的運輸潛艇也隻能趁著深夜,在防範薄弱的地方上浮,通過小艇運送物資,所以速度很不理想。我們現在正在加強空投的力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日本雖然窮逼了點兒,但也是一方列強本土,可不是非洲印度那種殖民地。日本這幾年也搞了不少不受條約限製的小船,沒事兒就在近海訓練,中國那些運輸人道主義救援物資的潛艇實在很不好混進去。隻能像搞走私一樣,偷偷摸摸的幹。


    除了潛艇運輸,還有一種辦法就是空投,欺負日本沒有雷達,也沒有夜間戰鬥機,中國的大型飛艇經常夜間從朝鮮半島起飛,飛到日本空投物資。如果是前幾年還要擔心發動機的噪音,現在有了銅龍電池就完全不用擔心了,中國這幾年改裝了不少全電驅動的飛艇,專門用來人道主義救援物資。


    它們平時用內燃機發電為電池充電,在進入任務空域之後,就把內燃機關掉,完全由電池驅動電動機。電動機的噪音極小,很難被發現。等投下物資,升到高空之後在啟動內燃機返航。當然,這種電動動力係統需要占用大量空間和重量,也隻有大型飛艇能這麽玩,飛機就別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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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千代田區。


    自從北一輝遇刺的消息傳來之後,日本陸軍大學的青日會骨幹們就聚集到了平時聚會的一家酒店商量事情。這家酒店表麵上看起來和其他同行沒啥不同,但實際上是青日會的產業,也是他們的聯絡點。


    “石原桑,北先生現在怎麽樣了?”幾個軍官剛一進屋就像向主持人問石原莞爾道。


    石原莞爾笑了笑,低聲說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北先生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目前這個消息請大家保密,暫時不要外傳……”


    “太好了!”眾人立即歡呼起來。


    等大夥興奮過了之後,一名上尉拍案而起,憤怒的說道:“真是豈有此理!那些混蛋竟敢暗殺北先生!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必須給他們懲罰!石原桑,你知道這是哪邊幹的?”


    石原說道:“刺客已經被我們的人抓住了三個,他們的身份已經查清了,是法國國籍的日本人,一群雇傭兵。”


    那幾個行刺的雇傭兵也是倒黴,他們原本都跑上車了,但卻因為天氣太冷,有一輛車的發動機一時沒打燃火。被反應過來的保鏢追了上去,在交火中打死了三個,活捉了兩個,一個都沒能跑掉。另一輛跑出去的車也沒跑掉,沒開出去多遠就被青日會的武裝人員和警察攔住了,一陣交火之後,也被幹掉了,最後剩下一個重傷昏迷的。


    大阪可是青日會的老窩,當地的警察大部分都是他們的成員或同情者,要是能這麽容易跑出去才是怪事。憤怒的青日會當即就審問了兩個傷勢輕的,嚴刑拷打就不用說了,不過這兩家夥骨頭還硬,現在都沒吐露幕後主使的消息。


    “雇傭兵?他們有什麽理由刺殺北先生,這背後一定有人主使!”一個軍官馬上就說道。


    石原搖搖頭,說道:“這是肯定的,但是刺客現在還沒有招供主使人是誰……”


    “這還用說問嗎?除了那幫財閥還能有誰?”一個少校馬上站起來說道。


    “諸君,財閥們已經舉起來屠刀,我們必須行動了!”


    “對,我們不能這樣等下去!天誅****的時候到了!”


    幾個尉官憤怒的聲討著。日本人那個一根筋的習性特別容易出中二,也特別容易被大義感染,無論是軍國主義還是共產主義,或者是科學社會主義或者是別的什麽主義,隻要一旦被他們接受,就會把這個理論奉為大義,然後就按照大義行事了。


    眾人發泄了一陣,都看著一直沒做聲的石原莞爾,這裏麵他是首領。大夥都等著他拿主意呢。


    “確實,現在的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財閥們已經容不下我們了。”石原莞爾點點頭,站起來說道:“不過,我們是有紀律的組織,即使是這種情況也不能隨意行動,大家的意見我會向總部反饋,並請示下一步行動的……”


    “石原桑,都這個時候了,還請示什麽啊……”一名尉官急了。


    “小田君,我們是有組織紀律的!你忘了宣誓的內容嗎?”石原瞪了這個家夥一眼。“一切要服從上級命令,不能私自行動!況且,這麽大的事情,必須要協調組織全體成員,這都需要上級的指示。”


    因為日本人喜歡“獨走”的傳統,文德嗣在一開始就特別向北一輝強調了組織紀律問題,北一輝也深以為然,在建立日本科社黨的時候也特別重視組織紀律。


    這時,一名尉官突然唱起來:“淚羅の淵に波騒ぎ,巫山の雲は亂れ飛ぶ,混濁の世に我立てば,義憤に燃えて血潮湧く……”


    “権門上に傲れども,國を憂うる誠なし,財閥富を誇れども,社稷を思う心なし……”其他軍官也唱起來。


    “ああ人栄え國亡ぶ,盲たる民世に躍る,治亂興亡夢に似て,世は一局の碁なりけり……”石原莞爾也加入了合唱。


    “大正維新の春の空,正義に結ぶ丈夫が,胸裡百萬兵足りて,散るや萬朶の桜花……”歌聲在酒店裏回蕩。


    “やめよ《離騒》の一悲曲,悲歌慷慨の日は去りぬ,われらが剣今こそは,廓清の血に躍るかな。”一曲唱罷,眾人已經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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