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嬰並不像一般的早產兒那麽瘦弱,被略做清洗包在繈褓裏,放到惠清的身邊。


    惠清一直想要個兒子,但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也一片柔軟。


    五官還沒長開,女嬰完全看不出像誰,但惠清就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麵前這個孩子是她腹中骨肉,與她血脈相連。


    張三花和祈凰舞被帶了進來,惠清笑了笑,讓她們靠近些。


    “三兒姐姐,你看她是不是很可愛?”


    張三花對著那張紅彤彤的臉,實在說不出讚同的話。倒是祈凰舞很捧場地誇了一番,她笑眯眯地看著這孩子,眼裏忽然露出一抹驚色。


    惠清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覺得身體湧起一陣疲憊,但還是打起精神轉向張三花。


    “三兒姐姐,你也看見了,這是個姐兒。以她的身份,我不求她才情出眾聲名遠播,我隻希望她能健康成長,再嫁個好人家。”惠清麵露央求,“我若去了,父皇雖然不會特意為難,但也不會對她多有關照。三兒姐姐,你就幫我看顧看顧她可好?”


    祈凰舞臉上露出有些奇異的表情,看了看張三花,欲言又止。


    張三花發現惠清臉上顯出動人的紅暈,心裏有些悲哀。


    惠清,應該是熬不過去了。


    “三兒姐姐!”


    惠清又喚了一聲,她對自己的狀態隱有所感,所以有些急切。


    張三花微微歎了口氣,說:“我也不瞞你,我身有怪病,無法離開南越。你的孩兒是要回東華的,我怕是照顧不到。”


    惠清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其浮起一絲苦笑:“原來是這樣。三兒姐姐,不怪你。”


    她又看了看繈褓中的女兒,忽地就落下淚來。


    張三花和祈凰舞離開正院,走在路上,張三花忽然開口問道:“你給惠清吃的什麽?”


    祈凰舞一愣,有些緊張地回道:“三花你發現了啊。也是補藥,隻是沒你給她的好。她那種身體狀態,吃蝸赤族的藥其實並不對症。服用我的東西,至少可以讓她再撐一兩天。”


    說著,祈凰舞摸出一個小瓶,要還給張三花。張三花看了一眼,沒有收。


    “之前在惠清那裏,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一說到這個,祈凰舞精神有些振奮,但仍然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才說出句整話來。


    “三花,我看那小孩和你挺有緣的,不如你就遂了惠清的意,當她的幹娘唄。”


    張三花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說得輕鬆,就算尊主對這小丫頭心有芥蒂,但畢竟是惠清的女兒,勢必是要被送回上京的。我被困南越,那裏照顧的到。”


    祈凰舞又開始欲言又止了,張三花覺得她不幹脆,有些煩,就不理她了。祈凰舞還在後麵跟著嚷:“三花,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兩天後,果然如祈凰舞所言,惠清在睡夢中去了。張三花去見了她最後一麵,忽然想起祈凰舞和她提過的惠清之前說過的話。


    “聽蝸赤族的人說,我這種情況,到了後期是會迅速衰老的,直到皓首蒼顏,形容枯槁,想想就可怕。我決定了,要是一出現這種苗頭,我立刻就自殺,我可不想死成那麽一副醜樣子。”


    “我開玩笑的,畢竟肚子裏還有一塊肉呢。我要是自殺了,你怎麽辦?”


    如今,惠清閉著眼靜靜地躺在那,麵容依舊姣好,猶如二八少女。要是真有鬼魂這種東西,惠清看見自己死成這樣,應該會挺開心的吧。


    公主殯天,要處理的事很多,院中的人員往來穿梭,鄒副將一身素衣和鳳一一起主持相關事務。忽然,有人來報,說鎮南軍來人了。


    鎮南軍來了一百多人,是來護送公主回上京的,沒想到來遲一步,公主已經去了。護送還是要護送,隻是不再是活人,而是靈柩。


    鄒副將派人來問,好待相識一場,張三花要不要扶靈。雖然按陰陽說扶靈隻能由男兒來,但張三花殺伐氣夠重,應該能壓得住。


    若不是被困在南越,張三花就答應了,但她現在隻能拒絕。


    “這樣也好。小姐如今還小,經不起顛簸,但公主卻等不得,隻能把小姐暫時寄養在這裏。我是男兒,很多事不方便,你留在這,也好多照看一些。”


    按道理公主之女應該是郡主,但尊主未下封賞,下麵的人就隻能以小姐相稱。而鄒副將口中的照看,就真的隻是照看了。張三花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林庸知道後,麵有憂色,但還是沒有多說什麽。事態的發展超乎他的預期,他本來準備帶張三花離開涼山,但現在看來又不能成行了。


    惠清的靈柩離開後,小姐兒開始哭鬧不休,並且不肯喝奶。奶娘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向張三花求救。張三花也不懂這樣,直讓祈凰舞去幫忙看看。


    誰知,她們一到了小姐兒的房間,小姐兒就不哭了,喂奶也開始吃了。


    祈凰舞說:“看吧,我就說了你們兩很有緣分。”


    張三花不以為意,但偏偏隻要她一走小姐兒就開始哭,哭得撕心裂肺。最後沒有辦法,張三花隻能暫時在旁邊的房間住下。


    第二天,林庸送過來了張三花換洗的中衣,給小姐兒裹住,小姐兒才稍微安穩了一些。


    奶娘歎了口氣,惠清公主的東西都被收撿走了,不然用她的貼身衣服應該也有效果。


    一連半個月,孩子長得特別快,五官長開了一些,隱隱有著惠清的樣子。張三花心情多少就有些惆悵了。


    祈凰舞興致盎然地逗著孩子,忽然問道:“話說回來,一直小姐兒小姐兒的叫,這孩子到底叫什麽名?”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你們不會都不知道吧?“


    奶娘尷尬地笑了笑,回想了一下,道:“倒是聽過公主喚過幾聲陶陶,但想來是是小名。大名倒是真的不知道。”


    這下祈凰舞和張三花都有些無語了。惠清這個當娘的沒給取大名,邱羽生也去了,也就隻有尊主有這個資格給小姐兒取名了。可若尊主也沒意識到這事,小姐兒可就一輩子沒大名了。


    “沒有就沒有吧,那就先叫著陶陶。無憂無慮,其樂滔滔,嘿,真是個好名字。”


    像是回應祈凰舞,小陶陶吐了一個泡泡,卻被祈凰舞一下子戳破。


    張三花看著這兩隻互動,覺得十分幼稚。


    惠清走後,許是生前有交代,涼山的駐軍對張三花他們十分客氣,並不再限製他們的行動自由,林庸總算能接觸到外麵的訊息,稍微鬆了口氣。


    這天,他接到兩封信,其中一封來自小牛村。


    信上說,阿娘十分擔心三花的身體,便和林先生商量了一下,也要來南越,或者把他們的婚事就在南越變了。


    另一封信的內容就沒有那麽美好了,林庸看完之後心情十分沉鬱。


    尊主最近性情大變,喜怒無常,並把惠清的死遷怒於南越百族,有意動兵踏平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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