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出是誰並不難。


    烏三氣質沉穩,在那一群下屬裏麵,雖然也對吼風低頭表示順從,卻並無敬意。吼風在管教屬下時,烏三也隻是在一旁抱手看著,目露不屑。這不屑不是對那個被戴了綠帽子的倒黴鬼,而是對吼風。


    要看出發生了什麽也不難。


    以往那麽多次敷點草藥的傷為何這次這麽嚴重?除了有人做了手腳張三花想不出其他的解釋。況且,又不是多難的問題居然沒有人能治,那麽就不是不能,而是不願,不敢。


    果子熟了就要摘,烏三的腿壞了就該退位。他不想,就會有人幫他。


    這幾天發生的事張三花隱隱約約知道一些,因為那點對吼風不知名的惡感,張三花沒有給他提個醒。但是如果她現在後悔了,因為如果她當時多說一句話,這個蠻子可能現在就不會和她在一條船上。


    “你還知道些什麽!”吼風上前了一步,張三花皺了皺眉,退了一步。


    她真的不喜歡這個蠻子,不過看在他腿快沒了的情況下,張三花決定不與他計較。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吼風眼睛有些發紅,他意識到,麵前這個稚嫩的小姑娘可能在一開始就把所有的事看在眼裏,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說。


    “看出來烏三早有反意?”張三花又退了一步,吼風發瘋可以,但最好不要牽連到自己,“對啊!”


    “那你當初為什麽不說!”想到自己那麽多年的心血隻要張三花說一句話就可以挽回,吼風覺得腦子裏轟地一聲,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就快繃不住了。


    “因為你沒有問我。”


    這幾個字張三花說的很認真,她不會騙人,當初也答應了胡維要幫忙,如果當初吼風問了,她當然會如實相告。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她上了不是秦家的車,吼風沒有對自己的左膀右臂產生哪怕一點點的疑慮。


    更何況在烏三不再是那個全無汙點的人之後。


    腦中的那根線終於還是斷了,吼風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把自己如今的遭遇一大半都算在她身上,提起拳頭就衝了上去。


    張三花皺了皺眉,隻能躲。


    雖然自己力氣大,身手敏捷,但畢竟年紀小,也沒有正經學過什麽功夫,若是一般的成年人倒是能對付。可吼風在西荒混跡這麽多年,拳腳功夫不是吹的,對敵經驗更是豐富。她能避開他的攻擊,已經是有些吃力了。隻希望能有人早些發現這裏的情況,攔住這頭瘋熊。


    “大哥!”有人聽見動靜跑了過來,卻是吼風的下屬,一看這動靜,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三花掃了那下屬一眼,知道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這船上還有沒有人能治住吼風。


    摸了摸衣袖,還好帶匕首已經成了自己的習慣,當初就算參加花會也沒取下來,被迷昏後也不知為什麽沒有人搜她的身,所以現在她要製服吼風也不是沒有可能。


    隻要殺了他,或者廢了他的腿。


    萬幸,在張三花剛把匕首拔出一半時,那個能製伏吼風的人出現了。


    那是個清俊的文士,大約四十來歲,一把山羊胡子,裹在棉布的袍子甚至顯得有些瘦弱,但是吼風一看見他就冷靜了下來。


    吼風叫道:“先生。”


    張三花恍惚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的先生,也想起了同在一個村子裏的阿娘。


    不知道有沒有上門為二姐提親,不知道阿娘會為她選哪一戶人家。牛家的小子對二姐早有意思,但他母親不太好,還是不要嫁到他家去比較好。


    “當家的,你倒是威武,欺負起小姑娘來了。”


    吼風聽了這話有些訥訥,略帶尷尬地看向張三花:“小姑娘你沒事吧。我剛剛是被痰迷了心竅,真是對不住啊,嚇著你了吧。“


    張三花心想,嚇倒是沒嚇到,就是差點廢了你的腳。


    “那口痰呢,你不吐出來還留著幹嘛。”文士的語氣算不得好,但吼風就吃這套,衝文士討好的笑了笑之後,真的衝河裏吐了一口痰。


    張三花覺得很惡心,所以她沒有多留。


    “你這是怎麽了。”文士目送張三花走遠,開始教訓自己的當家,“戒驕戒躁,這幾個字我說了十多年你還沒記住麽。”


    吼風嘿嘿笑了兩聲,沒多說話。文士皺著眉,目光移到吼風的腿上,不禁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現在趕去南越還來不來得及。”


    “肯定來得及。”高壯的漢子在文士麵前有些憨傻,“但是林先生,我們為什麽要坐這艘船?這艘船是回東華的,為了要讓胡維改道我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其他船上有告訴你該用什麽藥的姑娘麽。”林育又歎了口氣,要不是那邊出了點事他必須趕回去,有他在,吼風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我們不是知道該用什麽藥了麽。我可不喜歡那個小姑娘,傲氣的很。”


    林育冷哼,知道吼風不聰明,可也沒想到這麽不聰明。


    “她可不是傲氣,她是眼裏根本沒有你。在說了,你喜不喜歡的,又有什麽關係,又不是娶妻。”


    “那麽個小丫頭片子我還不稀得要呢。”吼風撇撇嘴,很是嫌棄,“先生,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啊。”


    “怎麽辦?”林育上下打量了一下吼風,挑了挑眉毛,“你給我回房間呆著,沒有大事不許出來。你還嫌你腿壞的不夠快啊。”


    林育這麽一說,吼風感覺腿上的疼痛又多了幾分。


    看他那副傻愣愣的樣子,林育摔了下衣袖,轉身走了。要不是當年欠了吼風他爹的人情,自己至於對著這傻大個這麽多年麽。


    另一邊,另一個林先生也很煩惱,因為他剛收到林二狗的信,張三花不見了。


    倒不是擔心張三花,他死了張三花都不會出什麽事,多半還是因禍得福。可是最多三天,三花娘就得向自己要三花的信了。


    三花娘可是個識字的,隨便糊弄可不行。愁眉苦臉想了半天,林先生磨了墨,準備自己動手寫封家信。好歹張三花的字是他教的,就算不能模仿到完全一樣也能寫個八分相似。


    果不其然,第二天三花娘就派張小花去張先生那裏去拿信了。林先生笑眯眯的,一點不心虛地把信遞給了張小花,還給她抓了一把炒花生。


    張小花回到家把信交給阿娘,等到晚上兩個人一起做繡活時,阿娘慢慢拆開了信。


    等阿娘看過,張小花也有些迫不及待:“阿娘,也給我看看。”


    等拿到信,第一眼張小花就愣了一下,悄悄瞥向阿娘,阿娘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了?”覺察到張小花的目光,阿娘有些不解。


    張小花癟了癟嘴,鼻子有些發酸,“三花命真好,我也想去城裏玩。”


    阿娘以為二女兒是羨慕了,伸手捏了捏張小花的鼻子:“行啊,過幾天咱就去城裏。你的嫁妝啊,現在是該備起來了。”


    不知道阿娘的話觸及到了張小花哪根神經,她的眼淚嘩嘩地就下來了。


    “怎麽了啊,”阿娘有些慌,“哭什麽呀。”


    “我不嫁,我陪著阿娘。”張小花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睛卻亮的嚇人。


    阿娘哭笑不得,可見張小花哭的傷心也不好取笑,隻得一把把自己的二女兒擁進懷裏,“好,不嫁就不嫁,就陪著阿娘,不嫁了啊。”


    屋內的油燈爆了一個燈花,張小花用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阿娘,我會陪著你,還有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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