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腳終於踏上實地時,張三花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


    “怎麽樣,站不穩了吧。”胡維在清點貨物,楊小六無所事事,見張三花下船就跟了下來。


    張三花瞟了楊小六一眼,他正一臉的得瑟,但是腳步虛浮,整個人搖搖晃晃。


    楊小六這個人,典型的被家裏寵壞的小子,調皮搗蛋,有點煩人,但並不令人討厭。或許是因為覺得是自己發現了浮在水麵的張三花才使得她得救,楊小六老是在張三花麵前以恩人自居,並覺得張三花應當對他感恩戴德,言聽令從。


    然而張三花並不怎麽搭理他,雖然楊小六已經十六了,在她眼裏仍然是個熊孩子。


    “三花,在附近轉轉可以,別走太遠。”胡維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高聲叮囑。港口這塊可以算附近最繁華的地區,可也是最亂的地區,特別是對少女來說。久旱的水手下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找個溫柔鄉睡一覺,也有一些喜歡在街上看見個順眼的女人就抗走。


    西荒男人少,能有機會孕育下一代女人們自然不會拒絕。也可以說,有很多適齡少女正式為了這個來到港口。


    這裏的風俗胡維在船上就和張三花講過,張三花表示理解,但她不是西荒人,東華雖然對女子束縛沒有北離重,可也講究貞潔,唾棄無媒苟合。


    更單純一點,張三花不喜歡帶著汗臭的男人用髒手碰觸自己。所以,她把伸向她的手撅折了。


    “喲,賴頭,你居然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有人幸災樂禍,被他抱在懷裏的姑娘咯咯咯地笑。


    “你個臭婆娘,給我鬆開!”賴頭被熟人看了笑話,羞怒異常。他以為是自己太大意才被小姑娘擒住,決定等抓住這姑娘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張三花不喜歡他的語氣,所以很不高興,於是她在賴頭掙紮反擊時把他另一隻手也撅折了。


    反正,阿娘不在身邊,林先生不在身邊,林二狗不在身邊,就算她做的再過分,沒有人會管教她。


    “啊!”賴頭再次發出慘叫,周圍看熱鬧的人愣了一下,注意力第一次放在張三花身上。


    他們和賴頭一樣,以為之前是賴頭太過輕視才讓張三花得了手。


    賴頭嘴裏再次不幹不淨罵了起來,張三花很不開心,於是她看了他一眼。


    “得了花柳病的人也好意思在街上搶姑娘?”


    街道上靜了下來。


    “臭婆娘,你亂講些什麽?!”賴頭大聲嘶吼,這事怎麽能亂說,一旦有人信了,他還怎麽找姑娘。


    “就是,他有沒有花柳病,小姑娘你怎麽知道。”看客懷裏的春芽意味聲長地看了看張三花,“難道……你和他……”


    張三花不喜歡春芽這麽輕浮,於是也看了春芽一眼。


    “都有身孕了還出來亂跑,也不怕孩子坐不住。”


    春芽覺得好笑,要有身孕了她還會待在這裏?剛想出口反駁,忽然想起來,這個月的葵水,似乎真的還沒來。


    見她臉色變了,摟著春芽的趙風順愣了,“春芽,你不會真的?”


    “你想得美。”春芽嬌媚地橫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張三花,“小妹妹,你倒是說說,我哪裏看起來像是懷孕的樣子。”


    張三花沉默了。村子裏有一人得過花柳病,她見過,所以有人得花柳病了她便能看出來。她見過的孕婦更是多,所以有人懷孕了她就能看出來。隻是這事,沒法解釋。


    “在我眼裏,你哪裏都懷孕了。”張三花一一看向周圍的人,緩緩開口,“就好像,在我眼裏,他剛剛吃了頓燒肉,他才從相好床上爬起來,他從賭場裏贏了許多錢,他被管事罵了一頓。”


    張三花的目光再次放在賴頭身上:“而他,得了花柳病。”


    被說到的幾人麵色怪異,趙風順愣了一下,不禁開口詢問:“她說的都是真的?”


    那幾個人咽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胡說!我才沒有花柳病!”賴頭不甘地吼叫,這死丫頭一定隻是碰巧了!


    張三花沒理他,目光落在趙風順身上,趙風順下意識開了口:“我怎麽了。”


    看了看一臉不可置信捂著自己小腹的春芽,張三花的目光停在趙風順搭在春芽的手上。


    “那孩子不是你的。”


    “什麽!”趙風順立馬跳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你胡說!”


    “這有什麽。”春芽已經八分相信張三花的話了,要真壞上了,那孩子還真可能不是趙風順的,“我又不是你婆娘,怎麽不能給其他人生孩子。”


    仿若受了巨大打擊,趙風順一臉失魂落魄,春芽倒是眉開眼笑,左臉的酒窩似乎盛了蜜。


    賴頭依然在咒罵不休,張三花又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是出來散心的,沒想到反而掃了興。


    不如歸去。


    沒有人阻攔,等張三花回到船前,胡維已經點好了貨。


    “三花你回來了,快來,叔叔帶你去吃飯”


    不知是因為張三花是自己救上來的還是因為憐惜她獨自在外孤苦無依,自從問過張三花的身世後,胡維就待她如子侄,十分親切和藹。


    相對應的,張三花也很尊敬這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既然胡維要帶她去吃飯她便跟著去,就算這裏的飯菜並不合她的胃口。


    說來也奇怪,自從清醒過來張三花便再沒有那麽旺盛的食欲,反而吃得很少。胡維有時候見了怕她會餓壞總勸她多吃些,她當時應下多吃些,等胡偉沒空盯著她時就一點也不吃了。


    許是之前吃的太多了,現在就算一天不吃東西張三花也並不覺得餓。


    “胡大叔,還有我!”說起吃東西,楊小六不知哪裏竄了出來。之前他沒跟上張三花,隻能自己四處瞎晃悠。


    “知道,哪能把你忘了。”胡維笑著摸了摸楊小六的腦袋。這是舊友的小輩,托自己帶著出來漲漲見識,自己自然是要照顧好的。


    楊小六得意洋洋地朝張三花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才是最得寵的。張三花沒理他,都快成年的人了還這麽幼稚,也不知家裏怎麽慣出來的。


    三人到了港口最出名的酒家,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幾乎都是大肉,隻有兩小碟蔬菜。張三花吃了幾口肉,又吃了半碟蔬菜,便放下了筷子。


    “再吃點吧。”胡維見張三花吃這麽少,忍不住勸了勸。


    “就是,你看我。”楊小六提起一隻腿肉,啊嗚就是一大口,“要像我這樣,吃得多才能長得高。”


    張三花冷冷掃了他一眼。他是沒碰上自己有食欲的時候,不然真能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吃得多。


    “別瞎說,三花年齡還小,再過幾年就會長高了。”胡維瞪了楊小六一眼,用公筷給張三花夾了一塊嫩肉,“不過啊,多吃些是會長得快些的。”


    在小牛村,張三花算是同齡人裏比較矮的,到了佑豐城也是如此,就連吃不飽穿不暖的桑桑都要比她高些。可是到了西荒,女子普遍偏矮,嬌小玲瓏的,張三花反而不起眼了。


    “喲,這位妹妹,你也來吃飯啊。木頭,這桌餐費給他們免了啊。”


    就剛才,春芽找港口的大夫看了看,大夫說她八九不離懷上了。正高興呢,就遇見張三花他們來吃飯,立馬決定要給他們免單。


    至於木頭呢,是這家店的老板,也是春芽肚子裏孩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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