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上,每顆棋子都各有陣營,楚河漢界涇渭分明,但人的立場卻是多變,旗幟並不一定。


    韓遠跟在張允熙和孫甜甜的身後,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看上一兩眼,心裏有鬼的人無論做什麽都顯得鬼鬼祟祟。略微有些不同的是,裝在韓遠心裏的不是鬼,而是他的妹妹寒青雪。


    自打昨晚從管家那兒得到一些關於寒青雪的消息之後,韓遠的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根本不願繼續再跟著張允熙幾人兜兜轉轉浪費時間。


    查案子,並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抽絲剝繭,需要下水磨工夫。有句話叫久病成良醫,放在韓遠這類人身上也是一樣的,自己就是罪行累累的案犯,相當清楚警方偵破一起案件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


    若是往常,他倒是可以真的和張小滿通力合作,守在張允熙身邊耐著性子在綠藤市尋蹤覓源,就當是出來透透氣,旅遊散心。可眼目下卻是不成,自己的妹妹還處於某種危險之中,韓遠覺著已經幫張允熙解圍一次便是仁至義盡,也不算違背和張小滿之間的諾言,總不能當真守在這小丫頭片子身邊當保鏢吧。


    低頭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腳下的電子鐐銬,韓遠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這玩意在他眼裏就是一個幼稚園小朋友的玩具鎖,隻要自己想打開,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很多年前,韓遠還是少年的時候,在一家餐館打工,後來那個餐館發生了很多事,老板娘死了,老板娘的老公也死了。連那個經常給他偷偷留雞腿的胖廚子也死了,還是死在他眼前的,就因為他短時間內破不了那道鐵門上的魯班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胖子融為鐵汁。


    後來,為了不讓自己的鐵子再化為鐵汁,韓遠苦練了很長一段時間開鎖技能。


    全世界有八道堪稱萬無一失的神鎖,分別在八大國的中央銀行內使用,韓遠曾經破掉了其中6道,隻差最後兩道,“普羅米修斯”和“劫後逢生”。要不是因為張小滿設局搞破壞,他現在已經是八門齊開,成為業界的神話。


    腳下的電子鐐銬比那些奇鎖可差遠了,所謂的高科技也就是比以前的鐐銬多了一個定位功能,可以定時地回傳信息罷了。是鎖就能被鑰匙打開,沒有鑰匙自己就做一把鑰匙。韓遠一隻手悄悄地從孫甜甜肩上輕撫一下,將一根長發藏在掌心。


    孫甜甜回頭警覺地瞟了韓遠一眼,峨眉緊蹙道,“幹什麽?”


    韓遠聳聳肩,“沒什麽,剛才有隻小蜜蜂歇在你肩上,我幫你把它趕走而已。”


    張允熙眯起眼睛看向韓遠,“別搞什麽小動作,等這件事辦完,我們就回a市,到時候各回各家,你也可以繼續在牢裏悠閑地曬太陽。”


    韓遠撇撇嘴,“這案子呐,遠不像你們想的那麽簡單,一樁樁一件件牽連起來就跟蜘蛛網似的……我們要不要打個賭,短時間內你們是回不去a市的……”


    “你知道內情?”張允熙忽地想起魏雪曾說過有人深夜毒殺張小滿的事情,之後張小滿便去了監獄一趟,寒著臉道,“宿舍那件事是你找人做的?”


    “什麽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韓遠裝作一臉無辜道,“至於內情嘛,我倒是知道一點點,畢竟我被你爸抓住之前也在綠藤市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本來想用這些情報和你爸換幾天的自由時間,但他似乎有些過於自信了……怎麽樣,你要不要和我做這個交易?我的情報可比你那張花花綠綠的照片靠譜得多……”


    張允熙冷笑一聲,“不需要,我們老張家從來沒有和罪犯談條件的先例,案子可以慢慢查,線索可以一點點找,真相總會浮出水麵的,我不著急。”


    “太可惜了……”韓遠裝出一臉遺憾的表情,“其實你們離那個答案非常接近了,卻又總是沒抓到重點,被人帶偏了方向。”


    孫甜甜歪著腦袋,兩個馬尾搖了搖,笑眯眯地說道,“韓遠叔叔,他們不感興趣我感興趣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可以偷偷告訴我,我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韓遠翻了一個白眼,雙手插兜,完全像是沒聽見孫甜甜的話一般,繼續跟在張允熙身後向花壇走去。


    張允熙拿出手機,對比著手機上的照片,環顧四周,歎了一口氣,“十多年過去,這裏早就大變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當年的人……”


    “城市都一樣,幾年不見,便恍如隔世……”韓遠不禁喟歎道,“這個世道很好,對能適應的人很好,這個世道也很差,對不能適應的人很差……”


    正在這時,褲兜裏的手機響了一下,韓遠摸出手機,瞟了一眼上麵的信息,隨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放回褲兜,淡淡地解釋了一句,“10086發來的,快沒話費了……”指了指在花壇邊翩翩起舞的那群大媽,對張允熙說道,“我想她們應該是能適應公園變化的人,或許你要找的人就在她們中間。”


    張允熙大有深意地看了韓遠一眼,咬了咬嘴唇,還是選擇聽從韓遠的建議,徑直走向正在隨著低音炮扭動腰肢的大媽們,來到站在最外側的一名大媽身前,輕輕地拍了拍大媽的肩膀,麵帶微笑地問道,“您好,可以耽誤您一分鍾嗎?”


    大媽側臉瞅了一下張允熙三人,繼續揮舞手中的紗巾,不鹹不淡道,“我不買保健品。”


    孫甜甜舔了舔棒棒糖,擠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甜甜道,“大媽,我們不是賣保健品的……”


    大媽冷冷地瞥了一眼孫甜甜,“誰是大媽,可別亂叫人,現在的小孩子可真沒禮貌的哦。”


    韓遠走上前,輕咳一聲,“姐,我們不是什麽想騙您錢的壞人……”


    大媽舞動幾下身子,回頭又看了一眼西裝革履的韓遠,不耐煩地揮揮手,“別亂認親戚,我也不買保險。”


    張允熙眼珠子一轉,從兜裏掏出一張在簽售會收到的記者名片,遞給大媽,笑容滿麵道,“阿姨,我是電視台的記者,找您就是想采訪幾句,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推銷員。”


    大媽接過名片,粗粗地掃了一眼,訝然問道,“你叫李鐵柱?”


    “是……”張允熙眼角抽搐一下,“小時候老愛生病,我爸說改個剛硬一點的名字,好養活。”


    大媽半信半疑地收下名片,停了下來,站到一旁,東瞅瞅,西看看,疑惑道,“不是采訪嗎,怎麽沒見到你們的攝像機呢?”


    韓遠幹笑一聲,鎮定自若道,“為了避免您見到鏡頭太過緊張,我們的攝像機都放在您看不見的地方。”


    “真人秀?我懂!”大媽一副了然地笑了笑,指了指韓遠西裝的口袋,“那裏麵就藏著一個針孔攝像頭,我以前在電視裏見過這個套路……”嘿嘿一笑,伸出右手,對張允熙說道,“拿來吧。”


    張允熙怔了一下,呆呆地看著大媽,眨了眨眼睛問道,“什麽東西?”


    “劇本啊,”大媽皺了皺眉,“真人秀不給我劇本,我哪知道該怎麽演啊。”


    孫甜甜張大了嘴巴,棒棒糖摔落地麵,碎了一地,震驚道,“真人秀還要劇本?名字都寫著真人兩個字,有劇本那不還是演戲嗎?”


    “真人秀怎麽能不要劇本呢,是有真人兩個字,可後麵不是還跟著一個秀嗎?”大媽鄙夷地看了一眼孫甜甜,“就算名字叫真人秀,但戲不一定要真啊。這年頭名不副實的多了去了,打個比方,醬油它是油嗎?蝸牛它是牛嗎?漂亮國就真的漂亮嗎?”


    孫甜甜低下頭,感覺這一刻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為那些在殯儀館晝夜不分追真人秀節目的日子而痛悔不已。


    大媽狐疑地盯著張允熙,癟著嘴道,“這麽不專業,你們是電視台的嗎?”


    張允熙苦笑一下,急忙解釋道,“阿姨,我們真是電視台的,不過我們采訪您的也不算是真人秀,就是一檔民生調查節目,想采訪采訪您這些年在綠藤市生活的感受。”


    大媽長長地“哦”了一聲,對張允熙擠眉弄眼道,“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我也知道待會兒該怎麽說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張允熙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擺出一副自己也很無奈的樣子,隨即便開始走過場般地問了大媽幾個固定格式的問題。等到大媽劈裏啪啦,喜氣洋洋地誇讚一番新生活之後,張允熙拿出手機,指著手機上的照片問道,“阿姨,既然您在綠藤市生活了這麽多年,您看看認不認識這照片上的人……”


    大媽眯著眼睛仔細地看了一眼照片,搖搖頭,“不認識,這兩個人是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張允熙擺擺手道,“就是我以前的兩個朋友,很多年沒見了,聽說他們以前好像經常在這附近玩,所以順帶向您打聽一下。”


    “照片上的地方確實是這裏,”大媽撅著嘴道,“可是人肯定不是這裏的人,我在這公園附近住了幾十年,每家每戶的孩子都認識,就沒見過照片上的這兩個。”


    張允熙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好吧,可能他們根本就不住在這附近,隻是來這裏玩了幾次而已,謝謝您的配合,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做采訪,再見……”


    “等等!”正當張允熙幾人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大媽忽地出聲叫道,“能不能再給看看你那張照片?”


    張允熙當即回過身來,將手機再度遞給大媽,滿臉驚喜道,“您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人,我確實沒見過……”大媽緩緩地搖晃幾下腦袋,指著照片右上角某處,“不過這個相機我倒是見過,一看到相機的繩帶我就覺得有些熟悉,”伸手指向最前方一名正在揮舞彩帶的大媽說道,“她家老頭子就有一個,年輕的時候我還借來玩過幾次,那會相機可貴了,有句話叫單反窮三代……”


    張允熙眼睛越發地亮了起來,顧不得再跟大媽胡扯,拿回手機,道了一句謝,快步走向那名揮舞彩帶的大媽。


    正當此時,花壇右側樹林內,一群身穿黑色製服的人貓著腰慢慢靠近花壇,為首的墨鏡男抬起右手,麵色冷酷地吐出兩個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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