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就像貓和鼠生來就是天敵。


    醫院後巷裏,一隻老鼠剛從垃圾堆裏冒出了頭,便撞見了流浪在街頭巷尾的那隻大花貓。


    大花貓微眯著雙眼,渾身毛發豎立,輕盈地抬動四肢,步步向前。


    小老鼠齜咧著牙齒,身體縮作一團,僵硬地拖挪屁股,屢屢後退。


    有的貓能抓到老鼠,有的貓卻會被老鼠戲耍,除了先天因素,還有後天的技巧和力量。另外,有時候運氣也至關重要。


    “喵!”


    一聲裝腔作勢的貓叫打破了對峙的僵局,大花貓猛地飛撲過去。


    “吱吱!”


    兩聲蓄勢待發的鼠鳴道出了不甘的反抗,小白鼠機敏地躲過了大花貓的攻擊,揮動爪子,在大花貓的臉上順勢撓下三道細細的血痕,而後迅疾後撤,藏進了一個破舊的書櫃裏。


    大花貓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刺痛,瞪大了雙目,凶狠地抓撓著書櫃門板,可任由它如何努力也無法打開或者刺破書櫃的那道門,隻能氣急敗壞地圍著書櫃團團轉。


    直到那個喜歡在夜裏來醫院後巷收破爛的大媽來到書櫃前,扔給它一串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魚骨頭,大花貓才叼著魚骨,一步三回頭地悻悻離開。


    大花貓不幸地被老鼠抓花了臉,但幸運的是,它得到一串掛著些許肉絲的魚骨頭,總算有所收獲。


    何為在所有警員的配合下,很幸運地抓住那個和凶徒穿著極為相似的男人,並扯下了男人戴在臉上的口罩,但不幸的是,這個男人並非是那個凶徒,而是急診室的王醫生,終是徒勞無獲。


    年輕的王醫生從兜裏掏出眼鏡,慢條斯理地戴在臉上,歪著脖子看向何為,瞟向一圈又一圈圍在自己身邊的警員,嘴角掛著輕蔑的笑意,淡淡道,“何隊長,這是什麽意思?”


    何為此刻感覺就像積蓄很久的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和那隻大花貓一樣憋屈,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反問道,“你這身衣服哪來的?”


    “這是我放在辦公室備用的,一般急診醫生都會這麽做,有時候治療急診病人難免會把自己的衣服弄髒,總不能一直穿著血漬斑斑的東西……”王醫生扶了一下眼鏡,“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何為攥緊了拳頭,“還有一點小疑惑請教一下,你一個急診科的醫生,大晚上的跑到婦產科來幹嘛?”


    “這還不是全托您的福,本來這會我已經在家休息了,可是您把醫院一封鎖,隻進不出……”王醫生雙肩一沉,歎了一口氣,“我實在是無聊得緊,正巧婦產科的醫生和我是同一個醫科大學畢業的校友,就想過來和他聊聊天解解悶,這也有問題?”


    何為攥緊的拳頭又無力地鬆開,深呼吸幾下,重新擠出一張笑臉,“當然沒問題……”對著周圍的警員揮揮手,“收隊!該去哪守著的就去哪守著,都瞪大眼睛了,天亮前一隻蒼蠅也別放出去,聽清楚沒有?”


    周圍的警員齊齊地應諾一聲,“是!”


    正在這時,從對講機裏傳來張小滿疲憊不堪的聲音,“何為,我找到那隻老鼠了,快過來……”何為眼睛立刻又亮了起來,“您在哪,我這就過來……”匆忙叫上幾名警員從王醫生旁邊擦身而過,得意地瞄了一眼麵色陰沉的王醫生,“所以說,哪有老鼠能逃過貓的掌心,這是自然法則嘛。”


    “那也不一定,”王醫生陰惻惻地回了一句,“生老病死也是自然法則,一隻牙齒都快掉光的老貓能不能抓到老鼠還真不好說。”


    何為愣了一下,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醫生,隨即催促身邊的警員和自己一起加快腳步跑向張小滿所在之處。


    十多分鍾後,何為終於在一樓過道某個拐角處找到了張小滿,看著癱坐在地,耷拉著腦袋的張小滿,何為頓時悚然一驚,立刻衝到張小滿麵前,一邊檢查著張小滿的身體,一邊焦急地問道,“滿叔,您這是怎麽了?”


    張小滿長長地吐出兩口氣,“別看了,沒什麽大事……有些脫力而已,休息一會就好……這王八蛋帶著我在醫院裏來來回回地兜圈子,”指了指頭頂上的天花板,“他在上麵,我在下麵,雖然我占了地利,但終究是老了,輸在了人和上……至於還能不能逮著他,就看天意了。”


    何為鬆了一口氣,“隻要您沒事就好,這次逮不著他還有下次,您要是出了事,那我就是百死也難贖……”忽然反應過來張小滿話裏的意思,精神一振,“您是說還有機會逮著那王八蛋?”


    “追和逃的博弈,也是試探互相心思的過程……”張小滿強撐著眼皮,努力克製腦中席卷而來的困意,“我已經大致猜出他想要從哪個通風管道出口離開了……”


    何為眼睛越發地亮了起來,望向右側的緊急出口,“是在這附近嗎?”


    “不是……”張小滿緩緩地搖了搖頭,“以急診科王醫生的辦公室為起點,從通風管道離開的路徑總共有16條,最長的1560米,最短的350米,在剛才追趕的過程中,他爬行過的路徑有11條,每一條都是爬到一半就折返……有5條是他刻意避開的……”


    何為激動地追問道,“是哪五條?”


    張小滿剛抬起手臂,又垂落下去,吐出半句“都在那邊”,隨後便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何為臉上的表情一僵,呆若木雞地說道,“叔,別睡啊,這麽他媽大一個醫院,我他媽哪知道那邊是哪邊啊!”


    可任由何為如何搖晃,張小滿始終沒有再說出一句話,麵色安詳地靠著牆壁,漸漸地呼吸越發均勻起來,不消片刻,甚至打起了如鼓風機般的呼嚕聲。


    何為無奈地站起身來,煩躁地捶胸頓足一番,對身後的警員吩咐道,“留下一個人帶張教授找個病房休息……其餘人,跟我一起去搜查醫院所有的通風管道出口……”斜瞥一眼地上的張小滿,臉色黑得如同鍋底灰一般,“真他娘跟演電視劇一樣,前麵特麽說了一堆廢話,一到關鍵信息就不行了,逗我玩呢!”


    “俺可不是逗你玩……”


    一個身穿碎花棉襖的大媽坐在三輪車上,一臉認真地對在醫院附近協助搜查的交警說道,“俺真的是要去二鮮橋……”


    交警抿了抿嘴唇,輕咳一聲,指著腳下的機動車道,麵色發苦地笑了笑,“我是說您該走哪條道……”


    大媽眨眨眼睛,語氣肯定地答道,“走成樺大道。”


    “不是……”交警頓時有些懵住了,“我的意思是您該走哪?”


    “到二鮮橋,”大媽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這人好奇怪哦,我都說了五遍了,俺要到二鮮橋……”


    交警抿了抿嘴唇,指著大媽那輛載著破舊書櫃的三輪車,“您這車是……”


    “三輪車,”大媽鄙夷地看了一眼交警,“難道你連三輪車都不認識啊?”


    “我當然知道您這是三輪車……”交警摳了摳腦門,“我是想問您這車該走哪條道?”


    “走成樺大道,到二鮮橋。”大媽不耐煩地答道,“你能不能換個問題,怎麽總是問同一個,很煩的。”


    “好好好,那我換一個問題,”交警咬了一下嘴唇,指著破破爛爛的三輪車道,“您這車能拉嗎?”


    “能拉一點點。”


    “什麽能拉一點點,我是問您這車能不能拉?”


    “能拉,不能拉多了,隻能拉一點點。”


    交警深吸一口氣,“我是說,您這車都破成這樣了,還拉著一個書櫃,走的還是機動車道,這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大媽連連擺手,“不危險不危險,我一般就晚上這個點才出來,人少,不會有人來搶。”


    “我不是怕你被人搶……”交警呼出一口悶氣,指著書櫃說道,“您這書櫃都爛成這樣了,是在哪拉的啊?”


    大媽向身後指了指,“在醫院後巷子撿的,你想要啊?”


    交警眼珠子一轉,心想假如把書櫃卸下來,也能讓大媽在路上推三輪車時稍微安全點,摸了摸鼻子說道,“對啊,你要送給我嗎?”


    “你在想啥子哦,”大媽輕啐一口,“這是我辛辛苦苦撿來的,本來想拿給我孫兒用,你如果實在想要的話,100塊賣給你嘛。”


    交警在身上摸索一陣,掏出零零碎碎的一把小額鈔票,清點了一下,隻有13塊,麵色尷尬地問道,“你看我身上就這麽多了,而且你這個書櫃破爛成這個模樣,13塊成交不?”


    大媽急忙搖了搖頭,“那不行,必須要100塊,這樣我才可以給我孫兒買個小書桌。”


    “那算了……我也不是為了你的書櫃而來……”


    “你不是為了我的書櫃而來,”大媽登時警惕地看向交警,“莫非你是為了我而來?”


    交警張了張嘴巴,“我也不是為了你而來的……”


    “既然你不是為了我而來的,”大媽開始繼續推著三輪車往前走,“那我就走了。”


    交警看著大媽的身影越來越遠,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突然覺得好難過,特別是看見有隻小老鼠從書櫃裏鑽了出來之後,鼻子越發的酸楚,有的人一輛福特小轎車被拖走了也毫不在意,有的人大晚上隻能推著三輪車撿破爛。


    抽了抽鼻子,正當交警打算追上大媽,護送她回家的時候,對講機傳來總台的命令,“所有人請注意,嫌犯已從醫院逃離,密切關注醫院附近的行人車輛,立刻在各主幹道設卡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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