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槍收好!”


    一隻滿是老繭的手按下黑黝黝的槍管,侯三探出腦袋左右橫掃一眼,等到病房門口不再有人匆匆跑過,縮回脖子,瞪了朱大長一眼,“不是來抓我們的……都跟你說了八百遍,遇事要沉著冷靜,動不動就拔槍亂射,那是土匪!”


    一旁背靠牆壁的朱大長將土槍收起來重新藏好,憨笑道,“剛才太緊張了……三哥,外麵是咋回事?咋個警報都響起來咯,我還以為是警察把我們包圍了呢……”


    “好像是走水了……”侯三摸著下巴沉思片刻,“也罷,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趁現在趕緊開溜,萬一哪天真的警察來了,單憑一把土槍想突圍就是異想天開,老子又不是趙子龍,渾身是膽,莫要說七進七出,一進一出都會被射成篩子。”


    “但是你的傷還沒好啊,”朱大長一臉擔憂地看向侯三的屁股,“要是再感染一回……你就真的沒屁股了。剛才確實是我太緊張了,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了一下,咱還是等你傷好了再走吧,反正用的是黃毛的身份證,醫院登記病人的名字也是黃毛,警察應該不知道咱們在醫院裏……”


    侯三豎起食指左右搖擺幾下,“就是因為那個黃毛知道咱們在醫院裏,所以才更加不安全。”


    “啊?”朱大長一臉驚詫道,“他不是已經跟我們拜把子了嗎,就算不是兄弟,也勉強算是朋友,應該不會向警察舉報我們吧?”


    “你太單純了,”侯三故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如今這個社會有句名言,叫‘朋友是拿來出賣的’,很多英雄好漢功敗垂成的原因往往就是所謂的朋友在背後捅刀子。朱大長,你一定要記住,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朱大長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低著頭輕聲道,“其實也是有的,咱倆不就是永遠的朋友嗎?”


    “咱倆能一樣嗎?”侯三聳聳鼻子,“咱們……”用手指了指朱大長,又指了指自己,“可是一拜天地的親兄弟啊,我坑誰也不能坑你啊,對不對?”


    朱大長眼裏那絲黯然瞬間消失,癡癡地點了點頭,鬼鬼祟祟地朝門外望了一眼,“三哥,咱們還是先出去再說吧,待會火燒屁股可不好,外麵都沒人了,估計火勢挺大的……”


    “大個屁,”侯三撇撇嘴,“老子都沒聞到煙味,要真是走水,老子早拉著你開溜了,估計就是哪個王八蛋在惡作劇。也好,這會兒外麵亂哄哄的,不會有人注意到咱們,倒是給了我們一個好機會。”


    朱大長彎腰俯身,拍了拍自己的後背,“三哥上來,我背你!”


    “不用,”侯三擺擺手,“我自己能走,離停車場沒幾步,堅持一下就到了。”


    “去停車場幹嘛,”朱大長直起身子,納悶道,“咱們又沒車……”


    侯三本想要用手拍朱大長的後腦勺,可剛一舉起手,身子向上一拔,屁股抽痛起來,隻好放下手,呼出一口濁氣,“你咋就這麽不上道呢,咱倆是做啥的?停車場那麽多車,咱們借一輛不就完了嗎?要不是你把錢全都交醫藥費了,現在連打車費都湊不夠,老子也不至於費這勁。”


    “還差人二百呢……”


    “憨批!你以為醫院差咱們這點錢嗎,現在治個感冒都要又是查血,又是照ct的,起步價就是好幾百,醫院一天賺的錢都夠我們花一輩子的了……三哥今天再告訴你一個致富秘訣,這年頭會掙錢不算啥,能把自己的錢留住才是真本事。”


    侯三扶著牆壁慢慢朝停車場移動,“別特麽磨磨蹭蹭的,等搞定了車子,三哥帶你去江南好吃嘎嘎。”


    朱大長一聽到吃肉,兩隻眼鏡登時亮了起來,抿了抿嘴唇,一把抱起侯三,“那我們要快點了,嘎嘎冷了不好吃……”


    幾分鍾之後,兩人來到醫院的停車場內,侯三拍了拍朱大長的手,“放我下來,我看看哪輛適合當我們的座駕。”


    朱大長掃了一眼停車場內整齊排列著的轎車,撅著嘴道,“這有啥可選的,點兵點將隨便點到哪輛就開哪輛嘛。”


    “不懂就別亂開腔,借車也是有講究的……”侯三扭著屁股慢慢從一輛輛轎車旁經過,繞了一圈在一輛黑色的五座轎車前站定,“就它了,”手指在車身上摸了一下,“上麵的灰都有一厘米厚,說明這輛車在停車場都已經停了很長時間,說不定等我們用完了再還回來的時候車主都沒發現哩。”


    朱大長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拉了一下車門,眨眨眼睛,“但是,三哥……咱們沒有鑰匙,咋個才能把車子借走啊?”


    侯三陰笑一聲,“咱們的出租車不就是被人家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借走的麽,老子已經查過,學會了其中的竅門,這就叫吃一塹,長一智。閃開,看老子給你表演一下!”


    說罷,侯三從兜裏掏出一截鐵絲,彎成一個勾型,從車窗上方的縫隙插進去,用鉤子勾住車門內的開關,向上一拉,車門隨即被打開。


    朱大長立刻鼓掌道,“厲害啊,三哥這招簡直絕了!我咋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喃……”


    “低調低調!”侯三輕咳一聲,“瞎叫喚幹啥,你是不是怕別人不知道咱們在這偷車?等下給你表演更絕的,我已經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遍,隻差實踐……”


    朱大長立馬乖巧地捂住嘴巴,一臉期待地觀看侯三的下一步動作。


    俯身趴在駕駛艙座位下方,侯三摸出一把小刀,割開電線,兩隻手各拿著一端被割裂的線頭輕輕觸碰,可是嚐試了許久,直到額頭滲出一粒粒汗珠也沒有聽到汽車點火啟動成功的聲音,喉嚨有些發幹道,“不可能啊……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


    朱大長指著另一根電線,刻意壓低音量道,“三哥,是不是應該把那根也割斷,用那兩根的線頭點火啊,我看那個借咱們出租車的家夥就是這麽弄的……”


    “那你咋不早說?”侯三擦了擦額頭的汗,憤懣不平地瞪了一眼朱大長,“真拿老子演猴戲啊?”


    “我也不敢確定,”朱大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沒有親眼看見那個人咋個發動汽車的,我隻是在咱們追上他,拿石頭敲暈他的時候,注意到那個出租車底下那兩根線都是斷開的,所以猜測那個人多半是這麽弄的……”


    “試一下就知道了……”侯三砸吧一下嘴巴,用小刀將旁邊另一根線也割斷,拿著下方的兩截線頭輕輕觸碰幾下。果然線頭閃出幾縷火花,車子隨即成功啟動,將兩截線頭纏繞在一起用膠布裹好,侯三坐在駕駛艙座位上,嘖嘖歎道,“還真成了……”朝朱大長招了招手,“快上來!”


    朱大長快速點了點頭,坐進汽車後座,關好車門。


    侯三抿了抿嘴唇,一臉興奮地嘿嘿笑道,“江南好……老子來了……”隨後立即發動汽車,朝著停車場出口駛去,很快地又在出口處停了下來,侯三盯著擋風玻璃前的欄杆和空無一人的保安亭,低聲罵了句,“城裏人恁是會做生意,停個車都要給錢……”扭頭對朱大長吩咐道,“你先下去,把那個竿子抬起來。”


    朱大長比了一個“ok”的手勢,推門下車,走到欄杆處,奮力地舉起欄杆,對侯三喊道,“三哥,好了!”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保安製服的男人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指著朱大長和侯三喝道,“你們是誰?在那裏幹啥?”


    侯三眼皮一跳,立刻放下手刹,一腳踩在加速踏板上,車子轟隆一聲從欄杆下躥了出去。


    朱大長看了看後麵朝自己跑來的保安,又看了看急速朝出口駛去的黑色轎車,立馬放下欄杆,急急地奔跑起來追向侯三,大喊道,“三哥!我還沒有上車!”


    三分鍾後,保安氣喘籲籲地回到停車場內,坐進保安亭裏,罵罵咧咧道,“龜兒子為了逃個停車費命都不要了,大馬路上和汽車賽跑……這麽能跑,你去踢足球噻……”


    在朱大長和侯三離開後,一個身穿灰色夾克,戴著藍色口罩的男人走進停車場內,從兜裏摸出一把車鑰匙,按下解鎖鍵,卻並沒有發現有車子的燈光閃亮,皺了皺眉,走到停車場另一邊,再次按下解鎖鍵,停車場內仍舊一片安靜……


    灰夾克在停車場內繞了好幾圈,反反複複嚐試之後,麵色漸漸陰沉下去,看了看手裏的車鑰匙,摸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極力壓製住內心將要噴薄而出的怒火,“你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電話裏傳來一個青年男子有些茫然的聲音。


    “你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嗎?非要我挑明咯?”


    “你不說清楚,鬼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這麽做很沒意思,”灰夾克攥緊拳頭,“要是真想讓警察把我逮住,直接告訴警察我在哪就行,不必整得這麽麻煩……你是不是以為隻要我不在了,你就可以獨占錦悅?我告訴你,做夢!錦悅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真正愛的人隻有我!”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這會兒還有閑情跟我扯這些,你可真有意思……”電話那頭的青年男子忽地停頓下來,像是明白了什麽,“等一下……你還在停車場?沒找著車嗎?”


    “廢話!”灰夾克深吸一口氣,“老子都找遍了,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輛車!”


    “怎麽可能沒有?”電話裏傳來男子驚訝的聲音,“我為了不引起人注意,提前一周就把車放在停車場裏,到時候就說是被人偷走了……你再好好找找,黑色的吉利,車牌號a16723……”


    正當灰夾克想要繼續再說些什麽的時候,隻聽從灰夾克進入停車場的方向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名警員端著槍跑了進來,其中一名警員信心滿滿地說道,“我從監控裏看到嫌犯是往這邊跑的,現在估計還在停車場裏,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擦亮眼睛,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灰夾克立刻掛斷電話,狠狠地將車鑰匙扔向與停車場出口相反的某個方向,而後雙腳生風地逃向停車場出口。


    


    7017k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蠢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弓難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弓難鳴並收藏蠢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