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已經走了這麽多天,卻還是沒走出去!”


    離開那處山嶺後,蕭齊便認準一個方向前進,至今已有半月,他卻還沒見到人影。


    南夜洲多丘陵,高地不斷,山脈錯雜。


    恰巧又是冰冷時節,終日飄雪。


    一眼望去,四野迷茫,實在難以辨別方向。


    也是他太過倒黴,當日他隻要朝南行走三十裏,便能見著鎮子。可惜他恰好選擇了相反的方向,隻能是越走越遠。


    這半月來,他吃盡苦頭。


    唯一欣慰的,便是身上裹著的那一張熊皮。


    他看了看逐漸灰暗的天空,又吸一口冰冷氣息,堅定道:“明天,必定要走出去的!”


    此時在他麵前,是一棵參天大樹,樹根處有個黑黝黝的洞口,也是他近幾日的庇護所。


    這樹洞的前任主子,此刻正與蕭齊緊緊擁抱,一身紅肉也成了蕭齊的食物。


    樹洞內空曠得很,縱橫兩丈,高八尺有餘。蕭齊在中央處升起了火堆,又在洞口隨意布置些警示陷阱,便要休息。


    在他迷糊間,聽見樹洞內一處傳來窸窣聲響,心想可能是冰雪從裂縫滲入,逐漸融化,便也沒在乎。


    可那聲音持續不斷,又逐漸變化,竟如同咀嚼一般。


    蕭齊連忙起身,循聲望去。


    在他正對麵的樹洞腳下,有個圓滾滾的黑影,正捧著什麽東西在撕咬。


    蕭齊隻感覺口幹舌燥,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浮上心頭,卻抵擋不住心中好奇,鼓起勇氣上前查看。


    腳尖剛剛落地,那黑影已經察覺,便猛然轉身。


    蕭齊停止了一切行動與思維,臉皮瘋狂顫動,一股涼意直衝天靈蓋。


    那黑影腦袋,與人有三分相似,眼睛與嘴巴卻占了臉麵三分之二。此時它臉上滿是猩紅血液,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更加恐怖。


    它對著蕭齊咧咧嘴,直接撲殺過來。


    蕭齊驚恐萬分,奈何渾身癱軟,使不出丁點力氣。索性閉上了眼睛,直接認命……


    “大哥,救我一命!”


    與蕭齊預想的完全不同,他並未有任何疼痛感覺,反而聽見一聲帶有哭腔的嘶叫在自己腳邊響起。


    待他睜眼,那黑影已經不見,隻有個骨瘦如柴的家夥正抱著自己大腿,涕淚交加。


    蕭齊打量眼前這披頭散發的家夥,剛才的恐懼慢慢消散,心中沒來由的湧現一種自豪。


    他從未想過,在這雪野內,竟然會有比他落魄千百倍,狼狽千百倍的存在。


    “大哥,您一定要救我一命啊……”看見蕭齊似在發呆,那家夥又忍不住叫道。


    蕭齊疑惑道:“你是什麽人?又為何要我救你?”


    聽見蕭齊問自己身份,那家夥眼淚更是洶湧。“大哥,我是個可憐人啊,被那大嘴胖子糾纏了足足一個月,就快被他吸幹精氣而死,如今隻有大哥您能救我啊。”


    蕭齊皺了皺眉。“你先把我放開。”


    那家夥一聽,一臉驚恐,反而抱得更緊,搖頭道:“大哥您不能拋棄我,隻有與您緊緊貼住,才能保住我一條命。”


    蕭齊更加疑惑,接道:“既然如此,你先把此事的來龍去脈與我講清除。”


    他沒有反感,反而生起憐憫之心,或許是遭遇相似,不禁惺惺相惜。


    自稱可憐人的家夥點了點頭,緩緩開口:“一月前,我來寒冰嶺散心,突然有一天,一個大嘴大眼的胖子出現,從此便纏上了我。那胖子的肚子仿佛是個無底深淵,怎樣都吃不飽,它一邊吸食我所有靈力,一邊又讓我四處覓食,再有三五天,我定然會死在它口中,所以大哥您一定要救我!”


    蕭齊問道:“你說的大嘴胖子,是不是個圓滾滾的家夥?”


    可憐人便瘋狂點頭。


    蕭齊又問道:“現在那大嘴胖子在哪?”


    那人一怔,苦著臉道:“他就在大哥您麵前……”


    蕭齊一聽,這還得了,連忙抽身後退,不忘一腳踢飛眼前的可憐人。


    於是,他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那可憐人倒地後,身體突然變大,皮膚也逐漸黑暗。嘴巴,眼睛慢慢撕扯,瞬間變成了他口中的大嘴胖子。


    大嘴胖子一聲低吼,又衝向了蕭齊,然而在他到達先前蕭齊躺著的石台時,突然砸落,身體瞬間變換,又成了那可憐人。


    石台上,蕭齊的鏽劍正靜靜躺著,在其劍柄處,一顆原本灰暗的石頭此時卻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可憐人搖了搖腦袋,盯著石台上的鏽劍,便明白了什麽,一把攬過了鏽劍,死死壓在懷中。


    “大……大哥,您也看到了,剛才那死胖子又出現了,他一直纏著我,您一定要救我啊!”


    蕭齊歎了口氣。“你滿嘴胡言,我又怎麽救你,至少,你應該告訴我實情。”


    可憐人心思掙紮許久,這才說道:“大哥,這與我身家性命相關,還望大哥替我保密……”


    見蕭齊點了點頭,他繼續道:“我名彭俊傑,真實身份是長生門弟子,一月前突破至練氣一層,便借用門中覺醒石碑,然而我嚐試了整整十遍,靈胎內仍舊空無一物。我心中鬱悶,想要外出散心,就跟隨兩位師兄一起來到寒冰嶺做任務。”


    “本來一切如常,突然有一天,我感覺靈胎內有了變化,身體也變得無比難受,黑仔就出現了……”


    蕭齊神色怪異,打斷了他。“黑仔又是什麽?不會是你給那大嘴胖子起的名字吧?”


    彭俊傑一臉尷尬,苦笑著點點頭。接著說道:“起初,我在為自己能覺醒獸靈而感到興奮,便在兩位師兄麵前炫耀,誰知……誰知……黑仔竟然將兩位師兄給吃了……也是從那時起,我發現與黑仔的身份完全調換,他成了主人,而我……”


    蕭齊倒是沒有太多驚訝,自行推測道:“大嘴……黑仔聞到了我放置在角落裏的熊屍,故而追尋而來,才有了現在的情況。不過我也有個疑問,我在洞口布置了那麽多的陷阱,為何你一處都沒觸發?”


    彭俊傑突然驕傲道:“這就是黑仔的非常能力,隻要它願意,但凡觸碰到它身體的東西,都能化作它的一部分。”


    蕭齊驚訝無比。“居然是同化能力,這豈不是省了許多翻牆入室的功夫……”


    彭俊傑得意洋洋。“這是自然!”卻又變得苦澀,歎息道:“可惜,他現在卻成了我的主人,這一切也與我無關了。”


    蕭齊恢複了從容,走近火堆盤腿坐下。笑道:“我已大概明白,想必你也發現,能救你的並不是我,是我那把劍。”


    彭俊傑點了點頭,神色複雜的看向懷中的長劍。


    “過來休息休息,放心,我不會對你不利。我也好久沒見著他人,不妨一起聊聊天。”蕭齊指了指火堆旁。


    彭俊傑這才放下戒備,走到火堆旁坐下。


    火光漸亮,肉香飄起。


    二人逐漸敞開心扉,說起了各自在這山嶺中的遭遇。得知對方的淒慘遭遇,竟都是開懷大笑。


    蕭齊初來乍到,便詢問起當地的很多情況,在彭俊傑口中也得到了答案。


    此地,名作寒冰嶺,曾為日月城所管轄。


    而他口中的長生門,則是日月城的一個武道門派,曆史悠久,相傳已經在此屹立六十多年。


    寒冰嶺雖在日月城轄下,實際卻與主城隔了三千裏地,又因為長年風雪,靈氣稀薄,再也難以孕養奇珍異獸,便被日月城逐漸放棄。


    時至今日,寒冰嶺成了無主之地,反倒變為附近門派與家族試煉弟子的好去處。


    彭俊傑坦言:先前因為黑仔的緣故,他不敢返回門派,隻能在山嶺間四處遊蕩,如今蕭齊將鏽劍借給他,暫時壓製了靈胎,他不擔心黑仔又出來作害,準備明早便返回門中,尋求長老幫助。他身上有特殊的定位器物,不用擔心找不著路。


    他自然也邀請蕭齊一同前去。


    如此好事,蕭齊欣然答應,他早已不願待在漫漫雪原中。


    既是如此,離天明尚有三四個時辰,彭俊傑便與蕭齊講起長生門的一些規矩。


    二人都是修行之人,兩三日不睡也不見得有太大問題,便講得起興,聽得認真。


    一夜無眠,二人臉上不見迷糊,反而精神無比。


    彭俊傑已將那鏽劍捆綁在後背,若是看他背影,發絲飄揚,長衣獵獵,當真仙風道骨。


    若是見他蒼白凹陷的麵頰,又叫人不忍直視。


    蕭齊安靜跟在彭俊傑身後,二人都沒有言語交流,須知這山嶺間雖無精怪妖魔,卻有不少凶猛的野獸,有些甚至能撲殺武徒境界的武修,自然要謹慎對待。


    約莫行走了兩個時辰,蕭齊看見了一條長無邊際的白色線條。


    這白線正是雪原的邊界線,說來也怪,白線外,入眼盡是雪白,白線內,卻是生機盎然,滿山翠綠。儼然兩種極端氣候。


    跟上彭俊傑腳步,二人上了一條山道,循道而上,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一座巨大石碑便出現在二人眼中。


    石碑再往後三百米,則是一座輝煌的山門,牌匾上正有三個大氣磅礴的刻字。


    彭俊傑長長呼氣:“長生門,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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