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沈之敬出現,吳麗的主治醫生顧衛便如臨大敵。


    “出什麽事兒了?”沈之敬問。


    “師哥,我對不住您。”


    “說—重—點!”


    “你那小可愛……不見了。”


    “不見了?這麽大的活人她能憑空消失呀?”


    顧衛撓著頭,“啊這……這……”


    沈之敬眉頭一皺,“監控查了嗎?”


    顧衛怔住,“沒呢!”


    這就是被譽為繼他之後,新晉醫學天才的人,就這水平!


    沈之敬白眼一翻,低吼:“帶路!”


    到了監控室一查看監控,看見視頻裏的人,顧衛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說:“幸好,原來是唐銘把人帶走了。”


    “幸好?”沈之敬滿腔的怒火隨時爆發。


    顧衛緊繃著背脊,“師哥,你這副表情,難道唐銘是你的情敵。”


    “胡說八道什麽呢?你的病人被人帶走了,你還覺得是幸好?”


    “這是唐銘,很有名的,早些他來醫院時,還和我閑聊了一下,人看著很親和,而且他和吳麗又是同學,監控裏的吳麗也不像是非自願,應該問題不大。”


    沈之敬捏著額頭,胸口堵著一口氣無處發泄。


    自知壞了事情的顧衛一臉自責,忽然他想起關鍵,“對了,我跟他閑聊的時候,他還給我留了個電話,說有事可以打電話給他。”


    聞言,沈之敬立即皺起眉頭,心想,他這是故意的。


    觀察了他的反應,顧衛又說:“我以為他就是來探病的。”


    探病?依他看是示威吧!心裏更加擔憂了。


    拿到唐銘的手機號碼後,沈之敬沒有馬上就打電話去質問他,心事重重的來到吳麗原來的病房,


    房間裏空無一人,窗戶半開,半合的紗窗飄揚,一股花香鑽進他的鼻間,桌麵上擺放著一大束的鮮花,成為整個房間唯一的亮點。


    沈之敬不禁懷疑,唐銘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目的?炫耀還是威脅?


    更加讓他生氣的是,吳麗為什麽要跟他走呢?!


    敢情他這些日子來,掏心掏肺的表現都是徒勞,她還是無法向惡勢力宣戰嗎?


    就這樣還說什麽保護他呢!


    女人!哼!


    沈之敬負氣的轉身離開。


    自從吳麗跟著唐銘離開醫院後,沈之敬賭氣沒有去找吳麗質問,加上葉喜綁架謀殺的案件正式提審,一堆事情壓過來,等事情忙完了,已經是一個星期後了。


    回到家,把鑰匙放進鞋櫃上的碗裏。


    雪白的碗裏裝著一堆鑰匙,自家屋裏所有的鑰匙,父母家的鑰匙,辦公室的備份鑰匙,各式各樣的鑰匙都被放在一個地方,他向來習慣的把所有東西都歸類放置,哪怕這樣做不安全,可他像是害怕某樣東西被遺忘在某個角落,即便不安全,但放在顯眼的地方,他能安心。


    放在心上的人,不清楚她的近況,又怎麽能安心呢!


    沈之敬歎了口氣,所有的怒氣在這一個星期裏都消磨殆盡,還是……問一問她最近過得怎麽樣吧。


    撥通了吳麗的手機號碼,發現號碼已經成為了空號。


    他不禁皺眉,難道她還沒有把手機辦回來?


    想起唐銘之前故意留在醫院的電話,沈之敬忽然靈光一閃,猜想唐銘一定是算定了想要找吳麗,就必須得通過他,否則他留的手機號碼就沒有意義了,心裏更加確信吳麗受到威脅。


    那天就不應該離開!


    有時候錯誤的決定,就能造成人生的遺憾。


    沈之敬撥通唐銘的電話,電話那頭響了一聲便接通了。


    唐銘帶著興奮的聲音傳來:“7天又17個小時,沈法醫,你可讓我好等。”


    “你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放過吳麗,也放過你自己,你們碰麵,四周的人都會遭殃,害死了一個鄰家弟弟還不夠嗎?”


    “唐銘!”沈之敬罕見的怒吼。


    “沈法醫,我沒有惡意,隻是想要你別再來害吳麗了,就讓我們彼此相安無事的過日子吧?”


    沈之敬深呼吸緩和了怒火,沉下聲音問:“陳洲是不是你殺害的?”


    “冤枉啊!沒有證據,你可不能隨意誣陷,我留這電話沒別的意思,隻是想給你提個醒,吳麗已經不在北市了,你可以省點力氣不用再找。”


    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吳麗已經……


    “禁錮人身自由是可以入罪的。”沈之敬威脅。


    唐銘自信地說:“你有證據,我隨時等候你來逮捕我,好了,我該去準備今晚的演奏,就不和你廢話了。”


    結束了通話後,沈之敬在玄關坐下來,一直發呆直到天亮。


    北市流動人口共有2000萬,如果吳麗還在北市,那麽他們相遇的幾率是2000萬分之一,如果吳麗不在北市,全國人口有14億,那麽他們相遇的幾率……幾乎不可能。


    即便吳麗還在北市,千萬分之一和不可能,一個保守估計,一個則是殘酷現實,就算是一個彈丸之地,有些人想要躲起來,就算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要相遇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轉眼四年,沈之敬沒有期待,更加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重逢,不禁疑惑,片區的警察是怎麽通知到吳麗的?


    沈之敬一夜未眠,嗖的一下從床上翻身,他怎麽現在才想起這個關鍵呢?


    即便心裏再著急,他依然穩重的洗漱穿戴整體,一絲不苟的著裝後才出門。


    在打電話詢問了那天值班的警察,對方竟然回答,在調取吳棟的資料時,吳麗的相關資料也就出現了,至於電話也是資料熵顯示的電話,撥通便有人接了。


    沈之敬想不明白,四年了,為什麽這期間她沒有出現,非得等現在出現了?


    就因為死的人是她的哥哥?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死的是別人,她也沒有理由出現吧?


    理由?


    沈之敬突然覺得這個理由好像不僅僅是因為死的人是她哥哥,或許……


    開著車來到吳麗家的小區,這個地方他熟悉得很,這四年來總是有意無意的從小區門前的街道駛過,滿懷期待,卻總是收獲失望。


    把車輛停好,沈之敬走進了小區,目的分明的來到吳麗的家門前。


    這裏還是和記憶中一樣!


    想起昨晚吳麗在派出所的答話,至少從一個月前,吳麗就已經回到這裏,或者從更久以前她就回來了,又或者……她從來沒離開過。


    無數次經過小區,他怎麽就沒想到要來敲破她的家門呢?


    也許是唐銘的話,讓他深信吳麗已經不在北市,又或許他也認為他們倆靠近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就像陳州的死,在那之前,他們甚至為了吳麗而有了嫌隙。


    可所有的一切,吳麗是被動的,她根本不應該受到這些傷害。


    悔不當初是人性的缺點,要是人生可以重來,那該多好呢!


    叮咚!


    沈之敬按下了門鈴。


    久久沒有回應,他忍不住把耳朵貼近大門,隻聽見裏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誒!這不是那誰嘛!”出門丟垃圾的鄰居大媽熱情的打招呼。


    沈之敬嚇得一個激靈,臉上皮笑肉不笑的,“你好。”


    “你叫沈法醫對不對?小麗經常說起你。”


    一聽,沈之敬兩眼放光,“她經常說起我?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晚回來的呀。”


    “不是,我指的是——”


    這時,吳麗家的門突然打開,吳麗低眉順眼的給鄰居大媽打了聲招呼。


    閑話幾句後,鄰居大媽便回去了。


    沈之敬敏銳的發現她故意開門打斷他的問話,也不著急,看著她為難的應付完鄰居大媽,心裏有些暗暗得意,“你就不請我進去坐一坐?”


    事到如今,不請也不行了,吳麗垂下眼眸,考慮了幾秒便讓開了位置。


    進了屋裏,簡單的陳設,整個大廳一覽無遺,隔著大廳是用鏤空牆櫃隔開的空間,應該算是飯廳,兩個空間有著明顯的區別,大廳整體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特別是大廳裏的沙發,兩個空間仿佛不在一個時空似的。


    她平時都不在大廳活動的嗎?


    “你是一個月前就回來了?”沈之敬問。


    “我一直沒有離開過。”


    聞言,沈之敬的注意力從大廳的古怪回過神來,“你沒離開過?”那是唐銘騙他的?


    沈之敬回過神,又說:“不對!你沒離開過北市,怎麽我想見你一麵那麽難?”


    吳麗低著頭,咽了咽喉嚨,像是有些話無法說出口,她絞著手指,用反問的方式回答:“你從來沒有敲過我家的門,不是嗎?”


    話是這麽說……


    沈之敬忽地反應過來,“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找你?”


    吳麗驚訝的微微張開櫻唇,懊惱的咬了咬唇瓣後,說:“最開始鄰居阿姨說見到你在小區門前的馬路發呆。”


    “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你在找我。”


    等待了幾秒,見她沒有繼續說話,沈之敬有些愕然,“這就完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見麵的好。”


    “為什麽?是唐銘不許你和我見麵?”


    吳麗沒有回答,隻是低下頭,一雙小手互相用力的掐著。


    看出她內心的糾結,沈之敬沒有執著,轉移話題,“所以這4年來,陳洲墓地的花是你放的?”


    大概是轉移話題的效果,吳麗沒有了剛才的糾結,互掐的小手也放鬆了,她的眼眸快速的抬了一下,說:“有些是。”


    聞言,沈之敬皺起眉頭,“什麽叫有些是?”


    “他入殮時,你們都走了,我才去的,之後就沒去過了。”


    聽著,沈之敬的眉頭皺得更緊。


    這些年來,每當陳洲的忌日,沈之敬總是會去他的墓地祭奠,第一年的時候,他以為是吳麗回來了,跑到墓園的管理處,把監控錄像都看了一遍,也沒發現吳麗的身影,同行的孫凝勸他說是別人誤放的,他當時在心裏對孫凝的話滿是鄙夷,這樣的話虧她說得出口,為了讓他忘記吳麗,也是煞費苦心了,這樣的話也編得出來。


    不過現在得知花束不是吳麗送的,這不禁讓沈之敬心裏有些不安。


    就在沈之敬煩惱之時,吳麗的眼睛布滿心事的偷偷看他。


    思考了一會仍沒想明白,沈之敬回過神來,敏銳的沒有錯過吳麗的偷窺。


    他質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不是說了嘛?我們最好還是不見麵。”


    又繞回來了!


    盡管沈之敬很想繼續這個問題,但他不想逼得太緊,可是心裏又非常急迫的想要知道她和唐銘的關係。


    “你和——”


    等待幾秒見他沒有下文,吳麗不明的歪著頭看他。


    “我剛才想說什麽來著?”沈之敬忽然腦袋一片空白。


    吳麗一臉迷糊,“你剛才說我為什麽不去找你。”


    沈之敬搖頭,“你不是回答我‘我們最好不見麵’。”


    “對呀!接著你就沒說話了。”


    “是嗎?我……我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問你。”


    吳麗沒有說話,等待他的問題,好一陣,他都隻是皺緊眉頭,什麽也想不起來。


    算了!


    沈之敬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一定是一夜未眠,大腦有點遲鈍了,壓力太大,偶爾出現短暫性失憶,這也是時下社會人群的常態,有時候突然就忘記本來要做什麽了,屬於正常現象。


    “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吳麗不明,“……問這個幹嘛?”


    “你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不是。”


    “那就告訴我手機號碼又怎麽了?”


    吳麗低下頭天人糾結了一番,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沈之敬的手機傳來了震動,看著來電顯示,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徑自的發笑,說:“你能知道你很奇怪嗎?我沒有敲你家的門,你就不來見我,我要你的手機號碼,你才舍得給我打電話,你這是跟唐銘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嗎?”


    聽見他口中的名字,吳麗又開始自虐的掐著手背,“你能不能別問?”


    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沈之敬也沒法強硬的逼問,大腦忽然一頓,似乎想起剛才想要問什麽。


    “你和——”


    他又是一頓,到嘴的話愣是說不出來,努力的回想,大腦卻開始疼痛。


    吳麗見到他難過的模樣,擔憂的問:“你沒事吧?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昨晚一夜沒睡。”沈之敬脫口而出。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沈之敬捏了捏額頭,希望能緩和大腦的刺痛,“你不會再消失了?”


    吳麗想說她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可今天的他像是得了健忘症,她也不再說那些煽情的話,淡淡地說:“我哥的事情還沒完,我想我們還得見麵。”


    “也對!是我被情緒一時蒙蔽了,我今天還真是有點不適,就先回去了。”


    “好。”


    轉身走出吳麗的家門,沉重隱隱作痛的大腦忽地清醒過來,他又想起剛才想要問什麽了。


    轉身正要提問,不知是身體的不適還是什麽原因,他眼前的視線一陣模糊,大腦閃過許多剪影,一些對話聲音在腦中不斷重複。


    他捂著刺痛的額頭,目光暈眩。


    “都給我閉嘴!”他突然吼道。


    吳麗心頭一抖,“我……我沒說話。”


    “我不是說你。”沈之敬懊惱地說。


    說完,他重重的歎了口氣,說:“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吳麗再次送他出門。


    再次邁開腳步離開的沈之敬迷糊的眼神倏地抬起,突然轉身將她鎖在自己和牆櫃之間,語速飛快的把話說完:“唐銘還是你男朋友嗎?”


    吳麗雙手抬起隔開彼此的距離,眼神慌張地說:“你這是幹嘛?”


    終於把心事說出來的沈之敬如釋重負,頭也不疼了,精神也好起來,戒備的目光看了看她的屋裏,說:“你家是不是有內東西,我每次想問總是問不出口。”


    “你說什麽呢!”


    沈之敬快刀斬亂麻,“行!咱別浪費時間,快回答我的問題,別一會我又鬼打牆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好!非常好。”仿佛做了一件大事,沈之敬緊繃的情緒放鬆了許多,神清氣爽般的舒暢,連疲憊都煙消雲散。


    走了幾步後,他又轉過身來。


    見到他的反常,吳麗一雙杏眸睜得圓圓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慌張的咽了咽喉嚨,問:“又怎麽了?”


    “問你個很嚴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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