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部按公司規定辦公,無關人等立刻撤出食堂!」


    一名綠色工牌把陳佳悅反擰在身後的手臂遞給了自己的同伴,立刻亮明了身份,與之同時掏出了腰畔的手槍,把胳膊自然地錘在一旁。


    食堂裏的所有人見狀,立刻像是洄流的鮭魚,擁擠著衝向門口,唯獨程東像是浪潮當中的礁石一般,任憑人潮的擁擠推搡,偏偏站在原處動也不動。


    不到兩分鍾的時間,食堂就已經被人清空,除了兩個綠色工牌,陳佳悅和程東,還有像是雕塑一樣站在食品分類專櫃後麵的兩個佩戴著白色工牌的機器人。


    那名握著手槍的綠色工牌對著程東眯起了眼睛:「你不走?」


    程東大大咧咧地插著口袋:「我不走。」


    「你不怕死?」


    綠色工牌【哢噠】一聲,滑開了手槍的保險,「我們有權利處決任何一個不遵守員工守則的家夥。」


    「我還沒等到我想要的答案。」


    程東好整以暇地斜倚在冷藏櫃旁邊,緩緩地從中抽出了一瓶色澤殷紅的啤酒,用拇指攤開瓶蓋,「所以我不走。」


    「我們沒有義務告訴你理由。」


    「那我有沒有義務聽命於你的吩咐呢?」


    程東嗤笑道,「我還沒有吃完飯,所以我留在食堂裏,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嗎?」


    「你挑釁我?」


    握住槍杆的那隻手,被綠色工牌握得發青,他狠厲地回敬道,「一個垃圾,有什麽資格和老子談條件!」


    「我可沒有和你談條件,我隻是對自己的同胞出於禮貌性地提出了些許疑問罷了。」


    程東搖晃著手中的啤酒瓶子,卻好像並沒有把裏麵的液體喝下去的打算,「還有,我提醒您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辭!公司的員工準則上說得很清楚,無論佩戴什麽顏色工牌的員工,都應該以同胞相稱。我承認,我這種沒能力又膽小的辦公室底層就是個垃圾和廢物,但是……作為同胞的您,又算是個什麽東西呢?」


    「牙尖嘴利的小崽子……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抓走陳佳悅嗎?好……老子告訴你!」


    綠色工牌猛然之間扭過頭去,朝著身後的同事高聲道,「動手!」


    【砰】的一聲槍響,那個滿臉驚恐的女人立刻被手槍當中噴濺的橙紅色火焰炸碎了頭顱。


    程東暴喝一聲,反手丟出了手中的啤酒瓶:「我/操/你/媽!」


    又是一連串的數聲槍響,飛旋的玻璃瓶在空中被高爆子彈穿膛而過,炸碎成數以萬計熒光閃閃的星鬥,殷紅的酒水嘩啦一聲撞在地上。


    不容那個開槍的男人仔細分辨程東的去向,程東已經借著玻璃瓶的掩護,一記滑鏟出現在了男人的腳邊。旋即就如同在背上按了彈簧,驟然從地麵長身而起,五指大張,憑借起身的威勢一掌就頂在了男人的下頜之上,與之同時另一條手腕迅速翻轉,緊握在手中的那柄餐叉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頃刻間便沒入了那男人的咽喉。


    眼前的變數來得實在太快,剛剛結果了陳佳悅的綠色工牌還來不及看懂當前的局勢,就隻能接著端起手槍,繼續朝著食堂內點射。


    「喀邁拉-1型手槍,裝配高爆子彈可以最有效地利用槍管內徑的膛線設計,荷載彈數7枚,是當年記安局調查員每人必備的執勤武器……」


    程東推著另外一具綠色工牌的屍體,朝著食堂之外的火力集中點猛衝過去,每一次子彈的重擊都會叫這名員工的屍體劇烈地震顫一番,血肉飛濺之下,程東的奔跑也在食堂的地板上拖出了一條猙獰的暗紅色軌跡,「後來1型手槍之所以會脫離大眾的事業,也僅僅是因為這個批次的武器載彈量實在太少的緣故。你剛剛已經扣


    動了四次扳機,加上剛才的那一次,現在應該隻剩下兩枚子彈。如果你可以打得再準些的話,興許可以把這個家夥的屍體炸碎,再來擊中我……隻可惜你現在沒機會了!」


    【刺啦】一聲脆響,鮮血噴濺。


    程東迅速地把餐叉從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中拔了出來,隨即暴喝一聲,一擊將手中的鐵器刺進了另外一人的眼睛。跨步上前,單手扣住那人拖著手槍的腕子,頂肩提跨,抬手就是一記漂亮的過肩摔。


    又是【劈裏啪啦】的數聲暴響,那人的胳膊立刻便叫程東卸了下來,間不容發之際,程東一把抓住那人的頭發,朝著鋪滿大理石磚的地板上用力地一撞。


    三股鋒利的叉頭恍若初春時節的嫩苗,從那人濕淋淋的發絲中彈出頭來,鮮血立刻像是蜿蜒的溪流一般,順著那人空洞的眼眶緩緩地流進了地板的縫隙當中。


    「他媽的……」


    程東伏在那人的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老子前腳剛剛找到那個姓陳的,你們後腳就要殺人滅口……不是做賊心虛,你們又在害怕什麽?怕老子清醒過來?怕老子不知道你們這群畜生幹的好事?」


    「提問。」


    停留在食堂食品專櫃後麵的兩個白色工牌,突然機械地朝著程東緩緩地轉了過來,聲音幹澀而沙啞,像是在用利爪抓撓玻璃,「親愛的同胞,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的姓名?」


    「哈?」


    程東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奇怪道,「你們又是從哪蹦出來的東西?」


    「回答錯誤!」


    數十挺機槍在空曠的食堂上方迅速地架設完畢,在凶猛的火舌吞噬眼前的萬物之前,程東一把抄起地上的喀邁拉手槍,麵前地翻滾到身側的牆體後麵,慌張地推開彈匣,裏麵果然隻剩下兩顆子彈。


    密集的炮火眨眼間便將程東抵在身後的牆麵射出了無數顆大洞,程東一麵舉著手槍,一麵迅速地在腦海當中搜索著這段時間在夢境之中的見聞。


    公司不允許與其它成員對視,不允許和其它成員交流……因為過度的交流,很有可能讓他們織就的這場大夢被人看出端倪;他們不允許公司成員食用擺放錯誤的食品,不允許在18層之外的地方引用酒水又是為了什麽?


    莫非他們除了不停地更改員工的記憶之外,還在我們的食品裏麵下了毒藥?為什麽啤酒不可以帶離食堂?


    程東向來都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好比現在,即便是食堂裏麵炮火連天,可是他卻偏偏想要從那裏麵,搶出一瓶啤酒。


    「啤酒和鏡子都不會說話?」


    他把彈匣重新推進了手槍當中,輕輕地拉開槍栓,「我倒真的想要試一試,啤酒和鏡子能怎樣和老子說話!」


    「提問,請說出你的姓名!」


    炮火的掩映當中,那段刺耳的廣播聲還在繼續。


    「老子叫程東!」


    他對著被子彈鑿得千瘡百孔的牆麵高聲喝道。


    「回答錯誤!」


    槍炮聲還在繼續。


    他隻剩下兩顆子彈了,血肉之軀,又怎麽可能在瓢潑的彈雨之中穿行呢?


    頂著飛濺的碎石,與震耳欲聾的槍鳴,程東一手舉著手槍,一手扶住地麵縮著脖子,鬼鬼祟祟地朝著走廊的深處躲閃。他似乎用餘光瞥見了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不易察覺地聳動了一下。


    屍體怎麽會動呢?


    他慌張地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或許是自己眼花了,或許那兩具屍體隻是因為密集的炮火,而被動地起舞。


    「提問,請說出你的姓名!」


    「老子說了,老子就叫程東!」


    「回答錯誤!


    與係統錄入文件不匹配,處決,立刻處決!」


    「處決你個機械腦子的香蕉皮!」


    程東緊靠著牆壁,又開始了粗重的喘息,「老子叫什麽,用不著經過任何人的同意!係統錄入算你奶奶個西瓜皮!」


    「暴力意圖明顯高於危機基準線,該碳基生命體仍無明顯的變異取向,理智度已超越臨街值,現已通知77樓保安部。申請持續火力壓製,避免該生命體失控。」


    「嗤——」


    程東冷笑了一聲,幽幽地揶揄道,「你們這群不長腦子的人工構造體也是搞笑,現在這18樓就我一個活人,你們自己在那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地,是說給誰聽呢?合著是因為做機器人太寂寞了,跟那自言自語?就這種角色扮演的機器人,或許隻有小孩子才能想得出來,沒人回應的感覺,你們自己不尷尬嗎?」


    「回答錯誤!與係統錄入文件不匹配,處決,立刻處決!」


    「我真的嚴重懷疑,你們這兩個金屬疙瘩是中了病毒了。」


    程東透過千瘡百孔的彈痕,隱約看到了炮火覆蓋之下的兩個白色工牌。


    兩顆子彈務必準確無誤地集中那兩個鐵疙瘩的腦袋,他隻有一次開槍的機會,如果失敗,麵對著他的不是死亡,就是再次被徹底清空記憶。


    「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一個笑話!」


    程東緩緩地起了眼睛,一麵調侃著那兩個金屬疙瘩,一麵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在很久很久以前,元宇宙和移動數據端口沒有打開之前,世界上曾經存在過一種名叫【網吧】的場所,那裏麵又一批專門掌管電子技術的工作者,叫做【網管】。一旦正在運行的設備出現故障的時候,網管都會告訴客人重啟一下機器。所以當時的很多人都說,想要做好一名混吃等死的網管,隻要會說【重啟】兩個字就夠了!」


    「回答錯誤!處決,立刻處決!」


    「沒錯,【重啟】的確是個錯誤的回答。」


    他背靠著牆壁,緩緩地站起身來,雙手不知是出於怎樣的因由,竟然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人類不是機器,重啟解決不了任何作用……老子的記憶,即便是被重啟了一萬次也是一樣,手公司隻要存在一天,老子就一天讓你不得安寧!」


    「該生命體正處於變異臨界值,為避免該生命體失控,而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申請持續火力壓製!」


    「老子在和一個隻會重複幾句話的機器人談什麽人生……***的有夠搞笑!」


    正待程東準備轉身扣動扳機之際,他的耳畔卻陡然傳來了一陣清亮的回應聲。


    「準了!」


    程東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竟見到兩個漆黑且纖毛招展的漆黑鬼嬰,正匍匐在地,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猛烈的炮火在那聲應允之後變得愈發張狂,而匍匐在地上的兩道黑影,竟然緩緩地張開了黑洞洞的嘴巴,說起了話來。


    「程東,你已經沒了血藤和黴菌的幫助……拿什麽和我們鬥!」


    「血藤和黴菌?」


    程東的瞳孔驟縮成豆,「果然我在夢裏的景象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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